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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归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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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总是飞逝,转眼间,永男归队的时间到了。
他前去苏家道别,苏老太借着头疼,没有见他,倒是外祖父和大舅叮嘱几句,就让他离开了。永男又去大院和大伯父、姑姑话别。大伯父一如既往地交待他要努力勤奋,时刻记着自己是刘家的人;而姑姑执拗地追问母亲入狱的事情,让永男哭笑不得。
第二早上,天还没有大亮,永男背上行囊,提着藤箱出发了。等他辗转到部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他把行李在宿舍放好,去团里销了假,再去了团长那里报道。
团长和政委正在谈第二年的工作,见他进来,先询问了家里的情况表示了关心,接着让永男回去好好准备二天后的拉练。这是部队每年例行的考核,为的是检查一年下来部队的训练情况。永男自己是二营的营长。他这个年纪能爬到这个位置,光靠父亲的光环,没有点过硬的本事,是不可能的。永男不论是自身的军事素养,还是带兵之道,都是在军里名声在外的。同样的,二营在整个团里不论是军事力量还是战略战术上,都也是数一数二的。甚至在整个军里也是挂得上号的。
“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团长收起了脸上敦厚的笑容,摇着头,叹息地说。
“这不是更好。从今以后,他再有本事,也得好好给你盘着,你也不用担心有人挖你墙角了。”政委冷酷地说。
“你这家伙,说到我心上了。哈哈。”团长撸了撸自己的头,咧开嘴笑了。
“瞧你那点出息。啧啧。好歹你也是一个团之长。”政委撇了撇嘴,不忍直视。
团长笑的更灿烂了:“我高兴!哈哈!有这么个人给我们争脸,还不用担心会爬到我们头上,多好的事阿!晚上我请你喝酒,哈哈!”
这边永男回到了自己营部,把拉练的任务下达下去,安排好一切,又和久未见面的战友们吃了晚饭,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打开灯,从藤箱中拿出《六韬》中的《龙韬》,磨上磨,取出元书纸,静下心,小心地抄写:
武王问太公曰:“论将之道奈何?“太公曰:“将有五材十过。”武王曰:“敢问其目。”太公曰:“所谓五材者,勇、智、仁、信、忠也。勇则不可犯,智则不可乱,仁则爱人,信则不欺,忠则无二心。”
永男停了笔,感叹到:这龙韬的论将篇自己也读过,当时对此并没有深刻理解,现在读来,才知道自己犯了大忌。“信者不欺,忠则无二心”,为上者要讲信用,士兵们才会忠心服从;要讲忠义,才不会让士兵们离心离德,被授以重任。自己告母,既毁了母子见的信,又背弃了对母亲的忠,一个无信不忠之人,还有谁敢用!不怪今天团长和政委今天对自己的亲热里就多了些公式化。
还有郭宝儿,说是和自己联系,可一直到自己来了部队,也没有音信。就连自己住进医院,也没看到她。看来,郭伯伯郭伯母也确实放弃了自己,让宝儿另觅良人了。自己现在真的是众叛亲离了!
大舅说的真对,自己太年轻了,这些年的顺风顺水,让自己看不清楚自己的斤两,自以为是。母亲的事情一出,如果自己能稳住姑姑,和外祖大舅他们商量一下,是不是,会是另外一个解决方案,会有另外一个结局,自己也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亲者恨,仇者快,不想干的人不屑的境地。可叹世间并无后悔药,也并无“如果”,如今自己唯有“隐忍”二字。
“所谓十过者:有勇而轻死者,有急而心速者,有贪而好利者……”永南感叹过后,继续一遍读,一遍端端正正地逐字抄写着,心也慢慢平复下来。
拉练是部队进行军事训练的一种方式,主要是训练部队的作战潜力和作战水平和野外生存潜力,同时也是对平时训练的一种检验。这种拉练对永男来说并不陌生,不论是作为士兵还是军官,都参加过好几次了。永男深蕴田忌赛马的典故,但这次却并没按往常每个连,每个班,甚至是每个人的特长做最合理的调配,求得个独占鳌头;而是秉承中庸之道,圆润做人,老练做事。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当出头鸟的意气和底气了!
没几天,全军考核的成绩出来了,如永男所想,老对手五团获得了综合的榜首,一团拿了季军,而自己团只得了第三。虽然也算榜上有名,特别是射击和战术标图两个单项,自己营队夺了全军的第一。不过团长段兵和政委对这样的成绩却颇为恼火,因为这次的成绩比起去年不升反降,特别是三营的总体水平仅仅和去年持平,若不是多了擒拿这个第一,政委怕是要怀疑三营营长刘永男的用心了。如今想来,也只能归结在刘永男两个月不在营里,群龙无首,下面的人有些懒散了。可这也从侧面反应了出了刘永男的带兵的能力。看来,对刘永男如何节制和安抚,还要商酌商酌。
一周后的军里开总结会,军首长还没到,五个团的团干部坐在一起闲聊几句。段兵和其他几个团的团长客气地恭喜五团的团长秦北,秦北得意地把头昂得脖子都快断了,斜着眼睛看着他们,打着哈哈说:“谢谢大家。要不是这次三团承让,我们也没那么容易拿到这个第一。”段兵被气得心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真想一拳打掉秦北的牙齿。
“老秦什么德行你不知道阿,你和他呛呛有好吗?只会给人看笑话,说你输了没风度。你忍住了,明年我们讨回来就是了。”一旁的政委拉住他。段兵只得压着火,忍气吞声得看着秦北嚣张的样子,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给秦北一个好看。
好不容易屏到总结会议开完,众人的心情都凝重起来,就是秦北也没了沾沾自喜,拧着眉头,没了夸耀的心思。段兵拉着政委出了军部,一上车就着急地说:“老马,听军长的意思,明年在体能、战术标图、军事地形上再加一个专业理论的科目,这玩意可不好弄。咱们团那帮兵的学历可都不高,能有个高中文化就恨不错了,大多都是小学初中文凭,专业理论别说掌握,看懂都是个问题。”
“你这急吼吼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就咱们团是这种情况吗?其他团不都是这样。要不你看大家都忧心忡忡的。”政委对段兵无语。
“也是,法不责众。”段兵不好意思地用手撸了撸脑袋。
“不会用就别乱用,什么法不责众,那叫矮子里面拔将军-讲究取材。”政委白了他一眼。“再说了,咱们手上还有刘永男呢,那可是留洋回来的,当初要不是他老子强留要求去基础,现在蹲在军部哪个科室里呢,咱们就是再好命,也轮不到咱们。”
“对哦,我一急就把他可忘了。可就他一个人也没有用。咱么这可是全团综合考评。”
“你这脑子偶尔也动动行不?只要刘永男懂,你让他给全团上上课,开开小灶,他还能不答应?”政委真的对段兵的智慧不做指望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人,天天为他劳心劳力的,真是欠了他的。
“那不是有你吗?嘿嘿。”段兵一点不恼,反而很受用地捶了政委一下。
晚间的时候,段兵和政委拿着给三营的锦旗去找永男。永男刚抄写完《虎韬》中的军略一篇的最后一句:“济大水,则有天潢、飞江 ;逆波上流,则有浮海、绝江 。三军用备,主将何忧?”,沉思了起来:
“凡三军有大事,莫不习用器械”。只有人和武器的有机结合,才能构成现实的战斗力。在渡过江河作战时,是离不开桥梁等装备器材。宋渡江灭南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长江自古号称天堑,南北相战历来以渡江为难。所以宋非常重视制造船舰和水军的训练。由于宋国准备充分,特别是采纳了樊若水预制浮桥之策,使得大军主力迅速渡过长江,消灭了南唐 。
樊若水的预制浮桥,能得以“不差尺寸”,虽然是樊若水对采石矶一带地形非常熟悉,往来大江南北数十次,对一年四季的水位变化和两岸广狭了如指掌,但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不能不说是一次巨大的成功,从而成为了中国古代战争史上的一个创举。而现代战争更加是如此,没有平时的训练有素,和对武器的熟悉和熟练的使用,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
永男在纸鉴上将自己的感悟注下,揉了揉眉头,准备再抄写下一篇《临境》。突然窗口一黑,团长段兵探出头,笑着看着他。永男忙忙把毛笔搭放在砚台上,起身打开门,段兵和政委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永男朝二人敬了个军力:“团长,政委。”
“你们营这次成绩不错,给我们团争光了。这都是你这个营长当得好。我和政委给你们送锦旗过来。”段兵说明来意。
“谢谢团长和政委的夸奖,不过我不敢居功,这次我因家事请了长假,耽误了训练,还请团长和政委原谅。”永男接过锦旗,歉意地说。
“老马,你看他还客气上了,他爹过世是大事,部队纪律再严,也不能拦着人子不尽孝道,对吧?那可有违伦理。”团长笑嘻嘻对政委说。
“是阿,慎终追远,民德归厚。”政委点了点头,很以为然。
“永男受教,定当以孝为敬,追远以传承。”永男低着头,微微欠了欠身,将锦旗放在床上,准备去拿书橱边的椅子,段兵一屁股在永男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翻了翻书桌上的书和纸鉴,奇怪地问:“永男,这挺特别啊?老马你也来开开眼。”
政委走上前,拿起来小心地翻看着,颇为震撼地说:“这本是《七经》?手抄的?还是?”
“不是手抄的。”永男对政委能认出来,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政委对古籍也有研究,古人言帝王藏于天下,诸侯藏于百姓,果不其然。自己过于傲视轻物了!
“我的天,你就这么随意放在外面,真是暴殄天物!”一向处变不惊的政委瞬间变了脸色。
“是,我一定会很小心的。”永男虚心接受。
“你手里的可是全套?”政委抿了一口口水,期待地问。
“是的,共有十册。”永男如实回答。
“我读过《七经》中的几篇,完整的却无缘得见,可你这套书贵重得很,我不敢出言相借。我看你在抄录,可否抄录完毕后,将所抄借给看看?”政委按捺不住心头激动,抓用永男的肩膀,颤声问。
“此书并非是我的,是我外祖父家传的,没他老人家的允许,我确实不敢答应借给您。抄录的我倒是可以做主借给您,只是要麻烦您等上一等。一是因为抄录需要花费时间,二是抄录完毕后我还需拿给外祖父检查。”永男解释道。
“等多久都没关系。只是你为何要将抄录的给你外祖父检查?”政委有些纳闷。
“不怕您笑话,这是外祖父留给我的功课,即时外祖父还会进行查问,还请政委体谅。”永男不好意思。
“嘿,你们当我空气阿!老马,你那屋子里那么多书,干嘛看到永男的书神神叨叨的?”段兵被晾在一旁很久了,终于不耐烦了。
“哈哈,平时让你多看点书,你不干,现在傻眼了吧。永男这书阿,可是百年难见的好东西。这书是我们古代的军事百宝书,里面都是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我有缘能得一见,能不激动吗?”政委说完,又郑重交待说:“老段,你一会可得关照警卫班,对进出三营的人一定要严加检查,要是让人把这书给顺了,那麻烦大了。”
段兵难得看到政委如此严肃。“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吗?行,等会我就通知下去。”
“让团长和政委操心了,谢谢。”永男自幼在苏家看到的古籍孤本不少,还真没有意识到起珍贵和重要性,现在想起来,倒是有不妥。
政委来了兴致,索性拉了永男在床上坐下,问:“你外祖对军事也有研究?”
“并没有。只是我外祖家的书是几代传下来的,想来是哪位祖宗对此有兴趣,精心收藏的。外祖以为我虽从武,但光匹夫之勇,一味蛮干也不行,还要参研古人的行兵布阵之法才能有所长进,所以才找出来,让我细细读了,好好参悟。”永男说一半藏一半,倒是让团长和政委觉得其外祖到真是很有见识。“不过,你外祖既对军事不懂,又如何查问你功课呢?”政委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外祖一是看我抄写得如何,二是考察我是否知道书里的典故。”永男还是虚虚实实。
“苏家的教养果然为人称颂。”政委由衷地称赞。
“老马,那啥你们别拽文了,还是把军里开会的精神传达一下。”段兵坐不住说出了此行的重点。但是政委却改变了想法,他想要重新认识和评估一下永男:“不急,明天我们不是要开会吗?会上一起说。”
段兵奇怪了,正想再说什么,政委朝他看了一眼,两人这么多年的默契还是有的,段兵把话咽了下去。
“好了,天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政委站起来,团长也跟着起身,两人一同走了出去。永男跟在后面,将二人送到楼下了,看着他们消失在暮色中,摇头叹到:“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才谓之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