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别样缘》飞絮

192、旧友

　　永男送郭父他们下了楼，按约定在门房给朱琴打了电话。然后回了病房，和宝儿说了会话，哄着她睡着了。
　　过了没多久，朱琴挽着罗超的手开门进来。永男忙站起来和他们见礼，朱琴笑吟吟打开罗超放在床边小桌子上的帆布袋，从里面拿出了三个搪瓷饭盒，一一打开，又取出了筷子和勺子，招呼永男：“还没有吃饭吧，我特意和你罗叔去小乐会买了它土鸡汤，红烧草头圈子和小炒肉，都是你喜欢吃的。”
　　永男心中暖暖的，温顺地走过来：“让琴姨和罗叔费心了，我下面小店随便吃点就行的。”
　　“小店酱油和味精重，你身上有伤，没营养还留疤痕。”朱琴一边说，一边把永男按在椅子上：“快吃，吃好了回我那洗个澡，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放放在床上。洗完澡好好睡一觉。宝儿这我和你罗叔看着。”
　　“那怎么行，我洗了澡就回来换你们。”永男婉拒。
　　罗超发话了：“这里陪床的没法睡，你在这里只能在床边缩一宿。可我办公室里面有床，要是累了和你琴姨可以换着去休息一下。所以，你听我们安排就好。”
　　“是。”永男乖乖答应了。他对罗超有些敬畏，这种敬畏是从罗超给他做第一次心里疏导开始的，因为他发现罗超很轻易就能洞悉他的内心，让他比在外祖父面前压力还大。
　　“这就对了！”朱琴开心地给永男盛了碗鸡汤：“先喝口汤暖暖胃。”
　　永男端起了碗，鸡汤比温热烫些，但入嘴不会烫到。应该是琴姨定好了，来之前去拿过来的。琴姨这份真心自己不能再辜负了。
　　小乐会是一间私家菜馆，做都是熟客的生意，讲究的食材的鲜美，这几道菜又是拿手菜，味道极好。永男也没有浪费的习惯，全部都扫空了。朱琴看着见底了饭盒，心里美滋滋的。
　　罗超看着妻子为了永男忙东忙西，一副慈母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为她开心。就冲着这个，把永男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为他打算，分拨罗家的资源，也值得了。
　　“穆家在军里的影响不小，但这几年小辈里面出挑的不多，穆老爷子难免有些担心。说到底，部队里面还是用实力来说话的，小辈要是接不上，该让的还是要让出来的。所以只要你有本事，他乐得提携你，怎么说你也算投在了他的门下。以前藏拙的那套不可再用了，大胆地为了妻儿去奔你的前程吧。你站得越高，看你的人也越忌惮你。这些人中也包括你的外祖家！”罗超说话的声音很轻，让人感觉不到温度，有着一种看破世事的冷酷。永男也许是因为宝儿的事情负压比较大，心也比较躁，不知道为什么就冲口而出：“那也包括您吗？”
　　罗超笑了，冷静又带着不经心地说：“是，在我有生之年我期待这天早日到来。！”
　　罗超释放出的这种睥睨天下的自信，再一次让永男感受到了无声的威压，他站起来道：“是我放肆了，请罗叔责罚。”
　　“永远不要把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荣宠不惊，有理有节，这是你现在需要的形象，至于这个形象需要保持多久，就看你自己的努力和机遇了。”罗超淡淡地告诫着。
　　永男身子愈发得恭顺了：“是！不论我站于何处，定会谨慎！”
　　“罗医生，难得有机会和孩子说说话，怎么弄得他大气不敢出的。”朱琴拉过永男，眼眉飞扬，嗔怪着。
　　罗超立刻宠溺地认错道：“行，我错了！”
　　朱琴把袋子递给永男，又拿出房门钥匙给他：“袋子放在厨房就好，明天阿姨来了会洗的。这钥匙你拿着，累了或者有需要就直接过去。”
　　“谢谢琴姨。”永男一边说，一边被朱琴推到了门口，他明白唯一感激地方式就是听朱琴的话，接受她的安排，于是和她道了晚安，离开了。
　　永男驱车上了金陵北路，来到了朱琴家。朱琴家虽然是二层楼的别墅，但是习惯了二人世界，找了本地的阿姨做保姆，早上买了早饭来，晚上做好了晚饭走。价钱虽然高点，但是对朱琴夫妻二人的工资而言，自然不成问题。
　　永男结婚后，朱琴就把给永男规整出来的在自己隔壁的房间和二楼的书房对换了。永男上了二楼，推开房门，一套天蓝的真丝睡衣摆放在床上，旁边是簇新的棉质内裤。不管是睡衣还是内裤都已经过了水，烫得笔挺服帖。这是朱琴的坚持，她很看重生活的质量和一些细微之处。在这点上不亚于苏家的讲究。不过是苏家是保姆在做，少了些家人的那份温暖。
　　罗超这么多年一直如宠爱孩子般宠着朱琴，何尝不是因为朱琴的这份用心呢！自己的心不也为此柔软了吗！和他们两人的真情相比，永男愈发觉得自己不论是做一个儿子也好，还是做一个丈夫也罢，都是失败的。特别是在做儿子这点上！马上自己要做一个父亲了，难道还要因为和母亲的旧债，再做一个失败的父亲吗！永男用力甩了一下头，一份不愿悄悄在心底发了芽。他念着朱琴的好意，想着宝儿还需要自己照顾，拿起衣服，进浴室洗了澡，并未如朱琴说的，把衣服留在浴室里，自己把衣服洗好了，才回了房间，调息完毕后，看看时间，正好是永胜那边早上七点半，他应该起床了。
　　永男拨通了电话，永胜听到大哥的声音，紧张地问：“哥，一大早给我电话，是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能有什么事情！妈在你那，永丽在学校呢！”永男笑了。
　　永胜长吁了口气，奇怪说：“可前两天我们才刚通过电话啊！”
　　“你还知道啊！今天郭鑫和我说，你申请回来实习，市局已经批了，就等你回来了。可你怎么从来没有和我说呢？”永胜有些不快。
　　永胜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也是试试。这不是要实习吗，学校意思是自己先联系，联系不到的，学校再安排。教授说是帮我联系犹他州的犯罪证据实验室，可是我想着反正也是要回来的，为什么试试市局呢？不行也无所谓。”
　　“你这算是长大了，不需要我的意见了，所以都不事先和我商量了。”永男有些感叹。
　　“不是的，哥！我开始以为可能性不大，后来拿到了晋北市局的回复，就想着先办好了手续再和你说的。”永胜知道大哥不高兴了。
　　弟弟都这么说了，永男也不想再纠结：“那妈呢？妈知道你这事吗？你也知道，因为我，妈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自作主张，不把她放在眼里。你退学出去，已经让她很不高兴了。”
　　“明白的，我和妈已经说了。她现在心情好得很，这些小事情她不会在意的。”永胜的话里透着一丝怨尤。
　　永男心思缜密，又善察言观色，立刻听出了异样，不动声色地说：“妈的心情好，说明罗叔介绍的医生果然是有些本事的。上次你说妈的疗程差不多结束了，只要做最后一次评估就好了。那么这次她会和你一起回来，还是再修养一段时间？”
　　“要回去也不是和我回去！”永胜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你怎么说话的，既然妈的疗程就要结束，如果她要回来，你陪着回来不是最好。”永男教训道。
　　永胜见哥哥生气，想着也要回去了，有些事情也总要是知道的。“大哥，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有事直说，别吞吞吐吐的。”永男今天实在没有哄弟弟的耐心。
　　永胜支支吾吾地说：“妈在这，遇到了个老朋友，他们相处得......很好。”
　　“什么老朋友？如何得好法？快说，不许隐瞒。”永男猛地有了不太舒服的猜测。
　　“嗯，好像是妈以前的......”永胜停顿了一下，放佛是在找合适的词：“这么说吧，如果没有咱爸，和妈结婚的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你怎么知道？”永男声音都提高了。
　　“小舅舅和小舅妈说话的时候无意中被我听见了。妈和这个叫Jonas 是大学同学，两个人还一起出国留学过。后来看时局不太平，Jonas一家都去了美国，可Jonas不舍得妈，就留了下来。再后来，妈认识了爸，Jonas伤心之下也去了美国。不过这个Jonas一直对妈难以忘怀，所以没有成婚。只是领养了一儿一女。”都说到了这了，永胜干脆把知道的倒了个干净。
　　永男真是哭笑不得，想不到这种故事竟然发生在母亲身上。
　　“妈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永胜的性子永男很清楚，若不是有什么不妥，不会这么吞吞吐吐的。
　　永胜哼了一声，说：“妈有没有想法我不知道，不过这个Jonas 的想法就差写在脸上了！也不知到他哪那么闲，不是陪着妈去看医生，就是陪着妈吃饭看歌剧，画展和博物馆。难得周日我没课在家，想和妈好好聊聊。可他呢，干脆上门，粘着妈，一步不离，弄得我尴尬死了。”
　　“妈的病，主要是就是心里郁结造成的。现在有人能帮她展开心怀，我们要心存感激。别失了分寸，丢了母亲的脸。”永胜的不快永男可以想象，他也很不痛快，可他更知道母亲把面子看得比天大，要是丢脸丢到了是旧时的恋人的面前，母亲定是不会答应，故而永男还是提醒弟弟，
　　“我可不敢！我就是说了几句酸话，妈就拉了脸训斥了我，差点罚我跪呢。”永胜悻悻地说。
　　永男心里一惊，看来母亲和这个Jonas 的情意不一般，否则不会这么维护他。“行了，你也这么大了，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也该长点心了。妈要怎么做，你就顺着她，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违逆她。”
　　“知道了。”永胜恹恹地应了一声。
　　听出弟弟的失落，永男倒是能体会。因为自己是老大，母亲对自己虽看重但是也严厉；但是弟弟不同，母亲对他更多的是疼爱，所以即使他私自退学，也是棒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倒是妹妹，是父亲强迫母亲生下的，母亲对她最为淡漠。所以自己兄妹三人中永胜对母亲的依恋和爱戴最重。但是永胜也是成年人了，Jonas出现也有段时间了，他的失落持续到现在，还这么强烈，怕是还有隐情在内。
　　“难道妈有再婚的打算？”永男迟疑地问了出来。
　　“Jonas和妈求过婚了，小舅舅和小舅妈一直在鼓动她，妈答应是迟早的事情，而且我看妈心里也是愿意的。”内心的担忧，永胜如释重负：“哥，你说怎么办啊？”
　　证实了猜测，永男也懵了。他从未想过端庄贤淑的母亲有一天会另嫁他人，就像他从未想过父亲的过世，自己的背叛，母亲的入狱，人生就是这样，总有意外突如其来，让你疲于应付，甚至面目全非，能保住当初的些许初心，就值得庆幸了。
　　“爸妈当初争吵你也听见了，他们在一起对妈来说，是不得已。她委屈了一辈子，现在遇到了当初的那个人，动了心思也可以理解。我们做子女的于情难以接受，但是于礼上却要应该祝福。何况妈妈受不了刺激，你克制点情绪。”永男一边劝慰弟弟，一边为死去的爸爸感到悲伤。母亲在儿子面前都不避讳和那个人亲密往来，想来爸爸对她而言不说是形同陌路，也是怨恨的吧，所以才能没有一丝顾忌，一丝愧疚。
　　“我知道了，哥，我要上课去了。不和你说了。”永胜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了。
　　“好，自己当心。定下日子告诉我，如果我假期还没有结束，就直飞晋北，我们哥俩好好聚聚，要是我会帝都了，你就先飞帝都吧，我请假出来接你。”永男还是想见永胜一面，问问清楚。如果母亲真有再婚打算，自己兄弟三人再在外祖父家，怕是不太合适了，总要有个打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