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别样缘》飞絮

191、安排

　　永男犹豫了一下，才去了朱琴的办公室。朱琴刚看完诊，在办公室喝咖啡。见他进来，还以为宝儿情况恶化了，咖啡都差点抖了出来：“是宝儿有事？”
　　“宝儿很好。您放心！”永男见吓到了朱琴，忙回答，让她安心。
　　朱琴长呼了口气，放下咖啡：“吓我一跳，那你怎么不陪她，过来找我了？是王局长又为难你了？”
　　“没有，我岳父他们过来了，他们正说话呢，正好我手上的伤口好像裂开了，就过来麻烦您帮我看看。”永男解释来意。
　　“你把袖子卷起来。”朱琴走近永男。
　　永男卷起袖子，果然白色的纱布上已经是血红一片了，朱琴心疼地埋怨道：“手有伤，还不知道当心着点！”
　　永男呵呵一笑，朱琴瞪了他一眼，打开柜子，拿出器械，纱布和消毒水，开始给永男处理伤口。
　　朱琴越想越气闷，生气地说：“ 说起来都是长辈，做出的事情却让人看不上，一个无法承担自己的愧疚，一个无法责怪真正的肇事者，于是都拿你来出气。这心怎么都这么狠呢！你平时的训练和出任务，本来就很危险，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也没断过，怎么就能打得下手呢！”
　　“琴姨，是我自找的。”永男涩涩一笑，不让她再说下去。
　　“找什么找！”朱琴愤怒地把手中的镊子子扔回搪瓷盘子中，“咚”的一声，在安静的房间，格外地刺耳。
　　“是我说错话了。”永男和朱琴结缘后，还从未见她动怒过，本能地垂首侍立，一口认了错。
　　朱琴见他这幅小心的模样，懊悔得不行，自己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宠他，疼他，让他在自己这里能彻底放松，肆意任性吗？
　　朱琴越自责，越是不知道怎么去安抚永男敏感的心，她默默地拉过永男的手，给他敷上敷料，再用纱布包裹好，最后用绑带固定好。永男一是不知道说什么，二来也不敢贸然说话，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一时间房间里气氛有些沉闷。
　　等朱琴收拾好了，洗干净了手，还是一言不发。永男却不能也一直保持沉默，这即不敬也对不住朱琴对自己的疼爱。想了想，他走近朱琴，坦诚地说：“琴姨，我曾觉得自己是被上天作弄的，让我投生在这样矛盾的家庭中，有着这么矛盾的人生。一边是受人称道羡慕的世家子弟功勋之后，一边是被人鄙夷的不孝子和白眼狼，特别是家人的憎恨仇视，更让我无所适从，看不见希望。直到认识了您，罗叔，是你们的怜惜和疼爱，和宝儿真挚的爱情为我前行的道路，点燃了一盏灯，让我能走下去。所以，如果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让您难受不高兴，您说出来，我会改的。或者您骂我一顿，打我一顿也行，只要别闷在心里，气坏了身子。”
　　朱琴听得眼湿鼻酸，她一把把永男拥入怀中，发颤地说：“好孩子！可不该这么想，上天那是垂怜我们母子啊！否则怎么会让你出现在我面前，既解了我无子之痛，又给你心灵的慰藉。我这一生，因为你罗叔叔，婚姻幸福甜蜜，可也是因为他，我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矛盾呢！后来，我和你罗叔叔起了认领孩子的念头，那些年，我们俩几乎把帝都的孤儿院都跑了个遍，还不算上那些被送过来，或者托孤的，可我都对他们生不出那种为其母的冲动来。虽然长辈们一直催促，担心我们死了都没人在坟头烧一炷香，但是你罗叔叔不愿意勉强我，一直顶着压力。于是就这样，一直拖了下来，拖到了我和你罗叔叔都做了就这样两个人过一辈子的打算。可谁知道竟然会遇到了你！第一次见你，我就想如果我要有个儿子，应该也是如你一般是个斯文有礼善良热心的孩子吧！后来知道了你的身世，知道了你和你妈的恩怨，我就心疼得不行，怎么这么个好孩子，竟然活得这么难呢！再后来我看到你被打到进了医院，满身都是伤痕，青一片自一片，还渗着血，你却忍着没有叫一声疼，一脸的麻木，苏家的人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就是晚珍也只是叹息两声，没人为你抱一声不公！那一幕深深刺痛了我！那些都是你的亲人啊！他们的无动于衷实在让人心凉，所以我发誓，让我来代替他们疼你，爱你。于是我告诉你罗叔叔我的决定，他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但是考虑到你的处境，我们没有直接和你而是直接去找了你外祖父和舅父。就这样，如愿成了你的义父母。可我并没有做到我的初衷，我看着你一次次挨打受罚，可我无能为力。我甚至怕我手伸得太多，让你母亲更加迁怒于你！我的无力和挣扎，你的贴心和孝顺，终于让你罗叔叔下定了决心，他求了他的祖父插手你的人生！我们希望你去帝都，远离晋北，通过这种距离让你的人生能回归正常。可我没想到你外祖母反应那么大，差点害了宝儿和肚子里的孩子。对不起！永男。请原谅我们没有经过你许可就为你做了决定！”
　　很久没有被母亲抱着了，虽然朱琴不是母亲，但是拥抱中透出的爱却是相同的。这份爱迅速滋润着永男那份渴望了母爱很久的心，让他舒服得不想放开，更不想开口说话破坏这一切。可理智告诉他，有这片刻的舒适已经是奢侈了，他必须对朱琴的话作出反应，否则朱琴会有心结的。
　　“琴姨，我其实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会选我做义子的，我身上背负着母亲的怨恨，我不知道如何化解，也没有能力去承担另外一份母子的情意和责任。可长辈们决定了，我只能试着去做。罗叔对我和母亲有恩，所以我一开始我是敬着你们的。后来，你毫不掩饰的爱护和喜欢，让我体会到了久违的母亲般温暖，而罗叔的安慰和引导，却填补了我父亲缺失的角色，慢慢地我在内心接受了你们在我人生中扮演的角色，我也把自己当成了你们的儿子。可我毕竟还有一个我愧对的母亲，我要顾忌她的感受，否则她情绪激动起来，我不知道如何应对。所以，琴姨，我知道你们的心意，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让我去帝都拜访太爷爷也是为了让他认可我，栽培我，我都知道。虽然我不喜欢把自己的人生交由他人掌控，但是我现在的人生已经是一团糟了，不是至亲之人，谁会找那个麻烦伸手管我呢！”
　　“好像我们做了母子以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坦诚不公地说话。”朱琴抹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溢出来的泪水，又是放心又是感叹。
　　永男从朱琴的怀里直起了身体，不太好意思地说：“您不怪我说话没有分寸就好。”
　　“这才是母子间正常的相处模式，客客气气那是外人。”朱琴别提有多窝心了，拉着永男的手，柔声细语地说：“昨天你罗叔就告诉我了，让宝儿也去帝都。以后你们小两口就在帝都好好过日子。宝儿的工作要是郭家没有合适的，你就和我说，不管是随军还是在企业机关给宝儿找个可心舒适的，这点实力罗家还是有的。如果宝儿随军，部队自然会分你房子，你还是新人不好不服从安排。如果宝儿在帝都工作，那我和你罗叔就在帝都给你们找套小四合院，以后我和你罗叔过去看你们也方便。”
　　“怎么能让您给我们买房子。如果宝儿不随军，我们就在她附近租一套房子，反正平时我也在部队的多。”永男一口回绝。
　　朱琴轻轻打了一下永男的手，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你们小两口能有多少钱，孩子生下来开销就更大了，再加上租房子，你们还能剩下多少。你也别和我说问郭家借，你要是拿了郭家的，苏家知道了还能罢休。可要你去问苏家要，你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对不对？”
　　永男依然不同意：“不行的，琴姨。”
　　“我和你罗叔叔也就你这么个儿子，我们挣的这些，早晚都是给你的。早给晚给有区别吗？别让我拿你苏家的规矩来压你，长者赐，不敢辞。是不是这话？”朱琴不高兴了。
　　“我，我。。。。。。”永男看着朱琴的脸黑了下来，不敢再倔强，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朱琴这才喜笑颜开：“这才是好孩子。行了，赶紧回病房吧。省的你岳母又挑你！晚点等郭家的人都回去了，你给我电话，我和罗叔叔给你送吃的过来。”
　　永男谢过了朱琴，离开了。走到病房的走廊上时，身后传来了朱明明的叫声。永男转过头，朱明明端着洗好了葡萄紧跑了几步追上他，永男伸手去接葡萄，朱明明摇了头，歉意地和他说：“德鑫手重，没有打疼你吧？其实这事严格说起来，怪不上你。可宝儿是他妹妹，他从小疼到大的，看不得她受委屈，你别怪他。”
　　“我不怪大哥，本来是我没看护好。”永男有些意外朱明明会替郭德鑫给自己道歉。
　　朱明明吁了口气，两人一起操着病房间走去，到了门口，朱明明突然又说了句：“再忍忍，想想你们一家三口马上可以过上自己的小日子了，眼前的一切就没那么难熬了！”而后推开门，带头走了进去。
　　永男眉头一下松了下来，跟了进去。郭铭川父子两个人还在，郭铭川示意永男坐下，说道：“我和你岳母决定了，去帝都越早越好。等宝儿出了月子就走。宝儿不随军，但是工作的事情也先不忙着找。等宝儿过去了，孩子断了奶再找。不过你这次回帝都后，在市中心找套合适的房子，我和你岳母出钱给你们买下来，这样你们小两口也算有个自己的家了。”
　　昨天还说让我去苏家要房子和保姆，今天就改了口？不过也对，刚逼得外祖父允了承诺，再开口要钱要人，先别说外祖家给不给，那郭家也下不了这个脸啊。可是永男知道自己宁可拿琴姨的，也不能郭家的。琴姨对自己是爱护，郭家对自己只有掌控。
　　“谢谢爸和妈为我们打算，不过，刚刚琴姨说已经给我们在帝都看了房子了。”永男出言婉拒。
　　郭铭川能拿出钱来给女儿买房子，但是不是说他钱多了去了，何况他还有儿子呢！不是因为永男在苏家没地位，而且这次又和苏家撕破脸，自己也犯不着这么做。现在既然朱琴愿意给他们买房子，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你义母一片好意，就按她说的办吧！”郭铭川很满意这个结果。郭德鑫却对父亲这么爽快，觉得脸有点红。
　　“哦，对了，永胜要回来了，你知道吗？”德鑫把刚从局里得到的消息抛了出来。
　　永男很意外：“前几天还通过电话，他没有说到啊！”
　　“嗯，永胜发函来市局申请为期两个月的实习，局里已经同意了。不出意外下周他应该就回来了。”德鑫说。
　　“应该是九月假期，可我母亲还在国外，他怎么回申请回来呢？”永男百思不解，难道母亲的病况已经好了，他这是一举两得，顺便送母亲回国吗？
　　“看样子你母亲对你还是无法原谅啊！”德鑫看永男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和他母亲之间的联系很少。
　　“哥，你会不会说话啊！”宝儿担心地看向永男，在哥哥说出这话时候，她就恨不得跳起来堵上他的嘴。
　　“怎么和哥哥说话呢！”王一航自然要维护儿子：“你哥说错了吗？”
　　“那也不能捡人痛处说吧！”宝儿嘟哝。
　　德鑫也有点懊悔，本来是想岔开买房子的事情，怎么话赶话就说到这了。真是的！“是哥不好，哥嘴快。”德鑫和妹妹认错，也算把歉意传达给了永男。
　　永男没有接话，母亲的事郭家出了手后，就一直把自己放在恩人的位置上，因为了宝儿，才对外祖父他们和母亲行事忌惮几分，但对自己，就真的是毫无顾忌了。虽然自己只能接受这种轻视，但是在宝儿为自己出头时，也犯不着屈膝去打宝儿的脸。
　　没等来永男圆场，郭铭川和王一航有点不爽，郭德鑫和朱明明则有点尴尬。“行了，我们也都别杵在这里了！明天我们要上班，小的还要读书，先回去了。永男啊，宝儿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照顾！”王一航边规整东西，边吩咐永男。
　　“是。”永男一口应承下来。虽然他想回去休整一下，换身衣服再过来。但是王一航明显是因为自己没有为德鑫说话不高兴，自己又何苦去和她商量触那个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