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别样缘》飞絮

19、服刑

　　下午两点左右，苏秀婕被押送到了看守所单独关押。三天后，苏秀婕被正式移交到了市区的女子监狱。
　　女子监狱在晋北郊区的闻鹤县，占地面积二十多公顷，是晋中省唯一关押女犯的地方。
　　郭德鑫刚进公安局的时候，跟的师父是张译成，后来张译成升到了市公安局长，师母秦静好也当了女子监狱的狱长。为此苏家特意请郭母和郭德鑫作陪，请秦静好和张译成吃了饭，希望能照顾一下苏秀婕。
　　张译成比秦静好大十岁，当时秦静好刚毕业分到公安局，青春洋溢，让刚死了妻子的张译成颇为心动，于是处处对秦静好照顾，展开进攻。秦静好初时，还有些不甘。可张译成在抗美援朝中立过一等功，是局里重点发展和照顾的对象，最后组织出面，秦静好也就只有答应，和张译成结了婚。
　　结婚后张译成对秦静好百依百顺，疼爱有加，但张译成只知道茶米油盐过日子，花前月下增加情调的东西一概不喜欢，而且醋心还特别大，看见秦静好和其他男人说话，就心里不舒服。于是，张译成借着夫妻二人不能都在一线，请组织将秦静好调去了女监。为此，秦静好和张译成闹得很不开心，张译成低头做小半年，才算消了秦静好的气。
　　所以秦静好听了苏秀婕的情况，对她生了几分相惜之意，再见到苏家人后，更是大是好感，也深为刘石的家暴感到不齿，爽快地答应了会好好照顾苏秀婕。
　　秦静好在接到接收苏秀婕的文件的时候，特意交待把她分在了五大队，五大队是后勤大队，关押的都是刑期还有三个月左右的犯人，和经济犯。五大队的队长米佳是秦静好培养的接班人，对秦静好一向很尊重。她亲自落实了秦静好交待的任务，把苏秀婕安排在南区的一个小房间。小房间一般关押的是八个人，可这间里面只有三个人，都是上面有人点名关照的。一个是红旗车厂的党委书记－曾卫红，一个是中国银行的分行行长－姚继雪，还有一个是粮食局供应处的科长－王晓青。
　　苏秀婕押送到的时候，秦静好去市里开会去了。米佳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全程陪同苏秀婕拍照，登记，签字完成全部的入狱手续。就在这么一个短短的过程内，苏秀婕的柔婉静穆、大方得体以及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让在场的每一个狱警都对她瞠目结舌，都深为一个丽人落到此等地步而惋惜和同情。
　　米佳示意登记处的同事将苏秀婕带的书一一检查好，登记了再一起送到南区401，自己先带着苏秀婕拿着监狱配发的生活用品，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了南区，上了四楼。
　　401是四楼最靠里面的一间，里面摆设很简单，四张高低床，靠墙墙排成了两行，中间用四张桌子排成一排隔开。401的三个女人，除了帮后勤登记管理帐册，就是帮其他犯人写写信，写写汇报材料，基本上不用干什么粗活。这种特殊的照顾让她们找回了高人一等的感觉，也让她们对自己失去自由的痛苦，渐渐磨耗在了无尽的岁月中。
　　苏秀婕的到来，让她们一潭死水的生活，有了刺激。她们近乎热切地盼望着苏秀婕的到来。
　　米佳一走进房间，三个人站起来，排成一排，报告：“401三人集合完毕。”
　　米佳帮着苏秀婕将东西放到地上，说：“这是你们宿舍新来的同伴，苏秀婕，你们以后要多关心她，和睦相处，共同改造，早日出去。”
　　“是，米队长。”三人齐声回答。
　　“曾卫红，你边上的床空着，就让苏秀婕住你边上。”米佳吩咐。
　　“是，队长。”曾卫红回答。
　　“好了，那我先走了，你们和苏秀婕相互认识一下，介绍一下我们这里的情况，让她尽快熟悉起来。”米佳说完，转身出去了。
　　曾卫红进来的最早，又做了多年的党委书记，说一不二的，身上的匪气重，姚继雪和王晓青进来的时候，都忌讳她，就避开她，住在了她对面。既然，她二人示了弱，自然曾卫红也就成了这间狱室的老大。
　　姚继雪和王晓青看着苏秀婕清新淡雅，心里生了亲近心，帮着一起铺床，摆放东西，解说着监狱里的规矩。苏秀婕也知道以后要和她们朝夕相处，既不摆出生人勿近的样子，也扮不来亲近示好的样子，端庄温柔应答对付。
　　曾卫红，虽然比姚继雪和王晓青的文化程度低，不过她资历老，后台硬，硬生生地压了姚继雪王晓青半个头，她也一直很得意。今天曾卫红看着文弱的苏秀婕，觉得可以手到擒来。她大刺刺地走到苏秀婕刚铺好的床边，一屁股坐下，大咧咧地说：“这里我年纪最大，她们都很敬重我，我能也尽量关照她们。以后你要是又什么困难，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谢谢。”苏秀婕拉了拉床单：“不过麻烦你起来，我不喜欢比人坐我的床。”
　　姚继雪和王晓青没想到苏秀婕会这么说，吃惊得看着她和曾卫红，曾卫红的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地说：
　　“听说你男人是刘石，那可是咱们晋北有名的抗日和抗美援朝的双英雄啊，你能看着他死，不搭救，还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苏秀婕不见恼，好像没听见一样，淡淡地说：“和你未经我许可就坐我的床一样，随便议论人家的私密，自以为是的评价，都是不礼貌的行为。”
　　“臭娘们，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娘我活了五、六十年，还用得着你来教育我。你这资产阶级的臭小姐，少和我摆谱。”曾卫红依然大吼大叫。
　　苏秀婕依然淡淡地看着她，愈发显得曾卫红粗鄙不堪。
　　曾卫红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猛地站起来，想要扑打苏秀婕。正在这时，王晓青大声喊道：“边队长，您怎么来了？”
　　曾卫红一激灵，忙停了脚步，站了起来。
　　边狱警拎着藤箱走了进来，一边朗声说：“我把苏秀婕的箱子给她送过来。”一边把箱子递给苏秀婕。
　　“谢谢”苏秀婕接过箱子。
　　“书，我们已经登记好了，这些书都是些旧书吧？我都没看见过。”边狱警说。
　　“嗯，我从旧书摊找来的。大多是明国时期的。”苏秀婕把箱子放在床低下。
　　“没有新人进来前，你把箱子放在上床吧。书怕潮，这些还是旧书。”边狱警建议。
　　“谢谢，看来您也是个爱书的人。”苏秀婕说。
　　“和你比起来，我可差远了。好了，我走了。”边狱警笑着走了。
　　曾卫红被边狱警的到来，暂时打断了收拾苏秀婕的念头。她恨恨地坐在自己的床上，恶狠狠地看着苏秀婕。
　　苏秀婕视若无睹，拿出藤箱，打开，取出了《宋元戏曲考》，这是国学大师王国维1913年写的，讲的是戏曲的形成过程。苏秀婕拖出凳子，靠在床柱上，静静地看起来。
　　王晓青和姚继雪看着隐忍的曾卫红，不敢过去和苏秀婕说话，躲了出去。挨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王晓青和姚继雪才折回来。王晓青讨好地问曾卫红：“红姐，我刚打听了，中午有加菜，您是自己下去吃，还是我给您打回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吃。”曾卫红粗声说。
　　这边姚继雪也和苏秀婕说着话，苏秀婕把书合好，放在枕头上，拿出了配发的搪瓷碗和调羹，和姚继雪一起下楼去吃饭。
　　曾卫红怕去晚了，没有好菜了，也急急跟在了后面，经过苏秀婕的床铺前扫了一眼书名，心中暗骂：戏子无情，婊子无义，难怪谋杀亲夫！
　　餐厅在狱警干部楼的一楼，犯人们排着队等着打饭。看见曾卫红她们过来，一边打招呼，一边给她们让位置。曾卫红她们习以为常，走到前面，可苏秀婕颇为不好意思，准备去后面排队，王晓青拉住她，说：“别傻，这里不是外面，第一天把规矩立下来，别人就会忌惮你，不会欺负你。”
　　一个舀菜的犯人一边把红烧肉往曾卫红碗里压的实实的，一边问：“那后面那个漂亮的小娘们，是你们监室新来的？犯了啥事？”
　　“是新来的，人家背景厚着呢，你少瞎打听。”曾卫红深知她们几个和别人不同，本来就遭忌讳，若是在人前闹了起来，白白给别人看笑话。
　　几人打好饭，在中间地一张桌子上坐下来，吃了起来。这时，秦静好开晚会，赶回监狱，问了米佳情况，一起去食堂吃饭。米佳眼尖，一眼看到了苏秀婕，指了指她们方向，说：“监狱长，那边那个头发盘起来的，就是苏秀婕。”
　　秦静好顺着米佳的手看过去，一个女子，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在一群狼吞虎咽的人中，格外的突兀，不协调。“她的卷宗你也看过了，也是个可怜人。平时让大家多看着点，别让人欺负她。”
　　“放心吧，大队长。这苏秀婕也是有本事，才来一会，咱们好些个同志就对她生了恻隐之心。那个登记处的小边，就对她佩服得不行。”
　　“就是那个什么天天喊着讲究生活情趣的小边？”
　　“对，就是她。这苏秀婕带来了些书，我让她检查登记。结果她告诉我啊，这些书都是难得的旧书，她看都没看见郭，估计就是看了也看不明白。以后她就可以向苏秀婕借书看，并且请教呢。”
　　“苏家在晋北是有名的书香世家，有有些旧书，这并不奇怪。”
　　秦静好走到苏秀婕边上，曾卫红等人连忙站起来。米佳向苏秀婕介绍：“这是监狱长，她很关心你。”
　　苏秀婕听大哥提起过有请托她，所以自己才有这特别待遇，她微微欠了欠身，感激地说：“谢谢监狱长，秀婕一无所有，唯感领而已。”
　　“这也是你我的缘法。认识一下，我是秦静好。”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女子所求甚少，此为一矣。您好，我是苏秀婕。”
　　“是啊，女子不易啊！”秦静好感叹地说：“两年不长，一眨呀也就过去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谢谢”
　　秦静点了点头，挥手让她们坐下接着吃饭，自己和米佳离开了。
　　曾卫红见秦静好也对苏秀婕另眼相看，生了些顾及，暂时按下了找苏秀婕的麻烦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