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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平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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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太在永男的车发动了,才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老太又悔又惊,惊的是自己现在越来越容易动怒了,悔的是要是若是因此宝儿失了孩子,自己的愧疚要多上一重了不说,最要的是该如何和宝儿还有郭家交代?怕是郭家和苏家要交恶了。
想到这里,苏老太回了房间,给老头子打了电话,吞吞吐吐地说了事情经过。苏慕容听了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长叹了口气:“楠梓,立群给我介绍了一个医生,过两天我陪你去看看。”
“我,我......”苏老太刚想说自己不去,可想到刚才的事情,没能说出口。
“好了,你在家好好休息。这事我来解决。”苏慕容挂了电话。又拨了给电话给大儿媳,让她去看看宝儿在不在她们医院。
那边苏慕容挂了电话,去找儿子谈如何应对。这边金晚珍急匆匆跑去了四楼的妇产科,穿过低头私语的孕妇和陪伴的人,就看到了笔直站在门口的永男,身形是那么萧索和痛苦。
晚珍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永男转过头,看到是大舅妈,眼圈一红,哽咽道:“大舅妈,宝儿,宝儿她出了好多血........”
晚珍心一酸,拉着他坐了下来,安慰道:“放心,丁欢是最好的妇产科医生,宝儿一定会没事的。”
“都是我,如果不是嫁给我,她也不会有这个意外,受这份苦。”永男双手插进头发里,双肩颤抖。
金晚珍摩挲着永男的背,温柔地说:“不可以这么想。宝儿自小就粘着你,和你在一起是她的梦想。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不如意了,老天成全了你们,给你们一些磨难也是正常的。走过去,一切就都好了。”
“大舅妈,每次看到母亲和外祖母怨恨的目光,我就觉得也许只有死才能结束这一切。可我不敢死,母亲的恩我还没有报,永胜永丽还没有成家,宝儿和孩子还要我护着。但是这些都太沉重了,我快背不动了,舅妈!你说要怎么样,才可以让母亲和外祖母不再恨我,打断我的腿,还是打残我?都可以的,只要能一次性解决,怎么样都行的。”永男有些奔溃,泪流满面。
最后一次看到永男这般哭泣,好像还是他十岁的时候,永胜和院里的孩子打架,被孩子家长告到刘石那,刘石喝多了酒,不问个明白,拿起皮一顿狠抽永胜,永男求情没有,只能护着弟弟一起挨打,秀婕回来气不过,和刘石推搡起来,刘石酒精上头,出手没有分寸,又是习武的人,生生打断了秀婕的肋骨,昏倒在地,吓得永男抱着满身是伤痕的永胜嚎啕大哭。哭到隔壁的邻居过来把他们母子三人送去医院。从那后,就很少再见他哭过,更别说如此忘形地哭泣。
金晚珍搂住永男,轻轻拍打着他的胳膊,细声细语地说:“说什么傻话,你要体谅你母亲,那场运动断掉了她的所有的梦想和骄傲,于是她就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你身上,可你背弃了她为你安排的道路。后来,你又和你姑姑达成协议,指正了你妈,再后来你母亲狱中受辱差点就疯了。这一重又一重的打击,几乎将你母亲彻底击跨,可即使这样,你母亲的心理还是受了很大的伤害。这世上最难医治的就是心病,她的煎熬不比你少。现在她去了国外接受治疗,你要有耐心,会好起来的。至于你外祖母,心疼女儿受尽苦难,却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奈和自责让她不堪重负,她想要找个可以责怪的人,那个人也只有你了!何况她现在年事已高,老小老小,这性子也变得执拗起来,我们做小辈得要多担待才是,可不能生她的气。”
永男受训过,自制力本就高于常人,加上这些年的打磨,心性就更稳了。金晚珍的话虽然有偏帮,但是有些还是一语中的,这是自己种下的瓜,就是毒药也要吃下去。永男摸去了泪,坐直了身子,抱歉地对金晚珍说:“谢谢舅妈,是我失态了。不管家中长辈和母亲如何教训我 ,都是我应得的,我心生怨怼,本就不对,还要您来劝解,实在汗颜。”
“行了,在我面前,就不用这么外道了。宝儿的事情你通知你岳母了吗?”金晚珍问道。
“没有,一着急给忘了,我现在就去。”永男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准备去打电话。
金晚珍拦着他,说:“我去吧,你在这里等宝儿消息。”
永男记挂宝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岳母说,大舅妈这么说,自己也就顺着她的话了。
金晚珍先打了电话给齐修告诉他宝儿在自己这里救治,然后又给朱琴打了电话,让她下来看着永男。最后才拨了电话给王一航,王一航吓得魂都去了一半,也顾不上问具体情况,一一通知了丈夫和儿子,就赶去医院。
门打开,丁欢出现在了门口,永男站起来,口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是惶然地看着丁欢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笑容或释然。朱琴一把拉住丁欢,急切地问:“宝儿怎么样?”
“情况暂时稳定下来,没有流产的危险,但是需要住院观察。我让护士先送她去病房,单间还是双人间?”丁欢神色有些疲惫。
“吓死我了。单间吧,得了,我去安排。你让护士等会送。”朱琴摸了摸胸口说。
“我可以进去陪陪宝儿吗?”永男语气中带着一丝哀请。
宝儿孕检以来,丁欢还是第一次看到永男,人到是长得不错,可刚回来,就弄成这样,丁欢实在不喜,可看在金晚珍和朱琴的面子上,淡淡地点了点头,说:“宝儿不能再受刺激了,你进去可不能惹她伤心。”
“是,谢谢丁医生。”永男深深鞠了一躬,扭头急步进去了。
这躬鞠得,丁欢被吓了一跳,转头问金晚珍:“不说说这孩子谦和稳重的,怎么才回来,宝儿就顾成这样了!这都八也月了,多危险啊!”
金晚珍脸一红,叹了口气:“这事还真没法说,我婆家规矩多,你也知道的,永男这孩子吧,说话没注意,惹得我婆婆生气,就打他几下,宝儿上去护,不巧就摔了。”
丁欢扑哧一笑:“你还真客气,朱琴都和我说了,那小子听说都被打得两次进医院了。”
“朱琴这嘴,真是!”金晚珍有点下不来台。
“不过,晚珍,王局长可不是一般人,宝儿这事可不那么容易过。”丁欢提醒道。
金晚珍眉头拧了起来,发愁地说:“还好,孩子没事,不然真麻烦了!弄不好两家都得结怨。丁欢,宝儿和孩子可就交给你了,你一定帮我护住了,到时候我好好谢谢你。”
“我会的,放心吧。不过这谢你可得想好了,要是我不满意可不行。”丁欢拉长着音说,一副大爷的样子。
金晚珍噗的一笑:“行了,瞧你这女土匪样子。保证让你满意。”
“那我先去看诊了,迟些等宝儿安顿好了,我再去看看她。”丁欢不好意思地说道。丁欢是晋北妇产科的一张王牌,每天求诊的人多是冲着她来的。金晚珍理解地点点头,让她赶紧去。
永男走到宝儿床边,宝儿因为药物的原因,还没醒过来。永男依在床边,看着没有意识的宝儿,眼眶又是一红,差点,差点,他和宝儿就是去了孩子!永男一只手握着宝儿的手,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肚子,轻轻地对孩子说:“宝贝,是爸爸对不住你和你妈,请你一定要好好的,爸爸和妈妈等着你出来的那天。”
护士沁儿处理了救治宝儿时的垃圾,回来看到这一幕,不忍上前打扰,就站在后面默默地看着。
朱琴一阵风似地跑了回来,看见金晚珍也没停,只是放慢了脚步:“还好我过去,恰巧有个产妇本来应该下明天出院,可她给她主刀韩平明天要去申城开会,所以今天提前开了出院单出院了,我盯着小护士叫人给收拾干净了,赶紧的,送宝儿过去。”
两人推开门往里走,看到沁儿站在前面不动,朱琴问道:“小沁儿,你傻站着干嘛?”
沁儿回头看清楚来人,用手指了指永男和宝儿,说:“画面太美好,我动不了。”
“贫嘴!”金晚珍笑着拍了她一下,又说:“准备移床吧。”
沁儿“嗯“了一声,去隔壁推了一张床过来,三人来到永男跟前,朱琴拍了拍永男的肩膀:“别担心了,都会好的。让我们给宝儿移床去病房。”
永男站起来,沁儿先把盐水瓶挪过去,然后和朱琴,金晚珍分站床两边,准备移动宝儿。永男拦着说:“琴姨,舅妈,我来吧。”
永男把手从床褥下伸进去,将宝儿整个抄起来,一用力,稳稳地抱在手上,转身放到移床上。沁儿吐了吐舌头,心想这人看着也就是不算瘦弱,没想到力气挺大的。
沁儿整理了一下床褥被单,弯腰去推移床,永男又一次拦住她:“我来,你带路就好。”
永男的语气中有着不容人推却的气势,沁儿下意识地朝着金晚珍看过去,金晚珍点点头,于是沁儿在前引路,永男推床,朱琴和金晚珍扶着床沿,来到了住院部,安置宝儿。
一切都安顿好了,金晚珍接到齐修的bb call,下楼去接他和苏慕容。朱琴这才有机会找护士拿了紧急处理包,一边拆开,一边心疼地对永男说:“这叫什么事,这苏老太太的性格越来越乖张,每次见你都要闹腾一回,而且是越闹越厉害。这回好了,把宝儿都带进去了。还好宝儿和孩子没事,不然就你那个岳母娘,怕是要把你苏家撕下一层皮来。”
“琴姨,又让你操心了。”永男避开朱琴的话,议论长辈过失,也是犯家规的。
“你不用转话题,我不说了还不行。来,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打得重不重。”朱琴明白永男的为难。
“没打几下,不用看。”永男一心放在宝儿身上。
朱琴脸一板:“我的话不听了。”
“不敢。”永男只得把解开扣子,把上衣一件件脱下来。
想到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晋北了,朱琴以为永男身上的旧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可没想到仍然有,只不过时间不长,最多月余,因为苏老太责打,有一条两条绽开了,血渗出来,混着今天打出来红紫的棱子,还是很吓人的。最起码,送吸氧机进来的沁儿是目瞪口呆了,愣了好半天,才悄悄退出去。
朱沁仔细处理着伤口,提醒着:“小男,虽然宝儿没事,但是王一航必定会怪你的,你要有心里准备。”
“我知道,宝儿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岳母怎么怪我都是应该的。”永男到是希望王一航能打自己骂一顿,这样才能消除些自己的自责。
朱琴手顿了一下,迟疑地说:“本来我做长辈不该教你这些的,可你老这样也不是事,以后孩子出生了,不利于他心理健康。你最好和郭家商量一下,抓住这次苏家理亏,让他们承诺以后以后不再打你,最起码也不能在人前打你。”
“琴姨,谢谢你为我打算,可是我不能,拿岳家做筏子来对付外祖家,我两边都会亏欠的。”永男摇了摇头。
“算我做小人了!”朱琴脸上一热,不说话了,低头拿绑带给永男包扎。
永男听了朱琴说的这番负气话,转过头,单膝跪下,恳切地说:“琴姨,不是为了我,你不会说这些违反你原则的话,永男感恩在心。要是我的话让您生气了,还请您看在我因为宝儿事情失了分寸。”
朱琴看过永男在苏家受罚,跪在地上挨打的样子,当时她的心痛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她发誓如果永男是自己的亲生的,她一定不会让他这样卑微和痛苦的。可现在永男跪在自己面前了,她哪里还能呆得住。她丢下绑带,伸手去拉永男:“快起来,在我这,永远不许这个样子。我心疼!”
朱琴的真心让永男的心暖了暖,他站了起来,乖顺地任朱琴重新给他包扎完毕,重新把衣服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