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别样缘》飞絮

168、压制

　　宝儿因为永男回来，干脆去单位请了三天的假，让郭铭川給打了招呼，拖着永男去了郊外的干部疗养院。永男不知道是疏忽还是就是下意识的躲避，既没有提前和老宅说一声，也没有在疗养院給外祖父打电话问安，到是給大伯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回来了，会抽时间过去看望他，并去給父亲扫墓。
　　刘牧等了两天，还没有等到永男，只觉得这个侄子如今是愈发不把自己当刘家人了，彻底地忘了本。一怒之下，打电话去了苏家老宅。苏老太太接了电话，一个迁怒，一个厌恶，两下自然不欢而散。
　　刘牧生气，和妻子淑梅数落了苏家几句也就无奈地作罢了。苏老太太却一口气堵着出不出来，越想越生气，干脆挂电话去郭家找永男，谁知道郭家的阿姨告诉她，永男小两口出外散心了，不在。
　　苏老太是一气未平，一气又起。“这个小孽障，总归是刘家的种，再怎么对他，他心还是向着刘家的。这也是他能那么轻易地答应刘桂，眼都不眨就把秀婕給卖了。”
　　“这都是即在的事实，你何苦掀出来让自己难受呢！”苏慕容叹了口气：老妻的这个胡同实在是太深了，绕来绕去都出不来，也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看问题的不同吧。
　　“我也不想啊！可你看看秀婕就因为他，远避美国，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我们两个也是这把年级了，一年不如一年了，还能看顾她几眼。想到这些，我就整晚整晚不能睡。本以为，这小孽障知道自己错了，能真心悔过，好好孝顺弥补秀婕。可你看看，他有和我们问过一句秀婕吗？到是刘家的人，每次回来都不忘联络感情。现在更好了，连出门都不和我们报备了，庭钧他们哪个敢这样！你要想让他为苏家所用，怕是要下狠手此行，不然就真养成一头白眼狼了。”苏老太愤愤地说。
　　“你如今越来越藏不住事了！”苏慕容瞪了老妻一眼，起身将虚掩的门带好，接着又说：“现在是新社会了，用孝道和家规来压他，全在于他顺从不顺从。若他要起了抗拒之心，这套对他就没有了用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虽然有刘石那样的爹，可运气出奇好，总有贵人相助，以后他的前程差不了，子玉他们以后少不了要他的扶持，才能从商途转到政途。你不要轻易和他动肝火，他敬着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把庭钧当成家主，服帖顺从才行。以后苏家要靠庭钧来掌舵的。”
　　丈夫把话都得如此透彻了，苏老太自然听得进去。她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可这小孽障离得远，要不经常敲打，他位置越高，奉承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忘乎所以！”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你还是依着你的性子来，只是一定要抓住道义，让他不能说什么。好在还有秀婕在，永男翻不出浪花来。怕就怕，郭家帮永男出头，毕竟永男是他们的女婿，我们压得太过，宝儿心疼，他们脸上也不好看。而且宝儿现在有了孩子，他们怕是不会让孩子受我们苏家的规矩束缚的。”
　　“这可由不得郭家！永男已经随秀婕并入了苏家，自然要按苏家的规矩行事，永男的孩子也不能例外。”苏老太截铁斩钉。
　　“别忘了我们欠郭家的情，所以你对永男大面上还是要温和些。”苏慕蓉提醒老妻。
　　苏老太想起郭老太的脾气，那可是护短直率的老东西，要真让她忍不住了，那说出的话可能把你挤到墙上去。苏慕容见老妻没了声音，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委屈什么。老妻对秀婕有多愧疚，就有多恨刘石兄妹，可刘石已经死了，刘桂也奈她不得，就想着让永男三兄妹彻底和刘家断了联系，一来解气，二来也算眼不见为净。可偏偏永男一直记挂着那头，不忘自己是刘家的人，实实气煞了老妻，也让自己堵心得很。
　　“好了，别生气了，等永男回来，我招他回来问话。”苏慕容不忍心让老妻怄气。
　　苏老太抬起头看着丈夫，这么多年来丈夫对自己一直很护着，哪怕是哪个疯狂的年代，他也竭尽全力把自己护在了身后，虽然后来更多是秀婕守护一家人，可丈夫那份心让自己温暖和坚持。
　　“嗯。”苏老太鼻子酸酸地说。
　　永男对宝儿总觉得亏欠良多，有时候他也问自己，是这份亏欠和宝儿的申请让自己无法拒绝，还是真的爱上宝儿，可思来想去，终究没有一个答案，毕竟这个答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宝儿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不能让曾经在母亲脸上出现的悲伤，再出现在宝儿脸上！一连着三天，永男宝儿百依百顺，只差天上的星星没有給她摘了。宝儿也幸福得恨不得时间从此停止。
　　三天后，宝儿依依不舍地和永男回到了市里。刚进家门，郭家的阿姨就告诉永男，苏家来过电话了。永男眉头不由地跳了跳，放纵肆意后，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的。永男送宝儿上了楼，让她先好好休息一下，然后給苏家老宅打电话，还真巧了，接电话的正是苏老太。
　　苏慕容的话，苏老太到底是听进去了，没有在电话里数落永男，只是让他晚上回老宅一趟。永男没有拒绝的权利，一口答应下来。晚上等郭铭川等人回来后，一起吃了晚饭，永男和郭铭川说了一声，就开车去了老宅。
　　母亲出国后，外祖母就变成了母亲，每次见了他，都要磋磨一顿才作罢，仿佛是在为母亲出气，又或者说是为了减轻她自己对母亲的愧疚。永男踏进老宅，老宅一如往常，这个时间正是苏家人聚在一起闲话家常的时间。苏家重规矩，因为规矩是苏家子弟们成器的根本，但是情感的牵绊才是苏家凝聚不散的核心，所以外祖父更在意这一点，规定全家人必须准时回家吃晚饭，吃完后再问问孩子们的课业，然后女人们带着孩子回房，男人则在一起边谈正事边聊天。
　　永男穿过长廊，进了北翼的餐厅。餐桌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上面摆放着热气袅袅的茶盏，围桌而坐的正是外祖父，外祖母，三位舅舅和大哥他们。永男上前和大家见了礼，因外祖父没有发话，并不敢坐。
　　“刘牧前天打电话过来找你，是你外祖母接的电话。”苏慕容淡淡地说道。
　　永男暗叹一声，大伯父性子真是急，几天都等不及！他又不是不知道外祖母看不上他的粗鄙，他也看不上苏家忘恩负义，两人撞在一起必定是愉快不了。外祖母拿大伯父没办法，这气自然就算在自己身上了。
　　“这次去帝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想去看看大伯父他们，和他们说一声，也顺便給父亲扫墓。”永男坦荡地对上了外祖父的眼睛。
　　“那是你的父亲和他的亲人，你怎么做，我们没有立场干涉，不过你也要约束好他们，苏家不想和他们有牵扯。”苏慕容感觉到了永男心理变化，他的担心终于发生了。
　　“你母亲归宗了，现在你们都是苏家五房的人，你要知道分寸。”苏慕容又冷冷地加上了一句。
　　“是。”永男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场面一下冷了下来，齐修等人也察觉出了微妙，相互看了看。永男则眼观鼻，鼻观心，笔直地站着。
　　苏慕容见了，心又冷了几分，麻袋的底子绣的花再好，也是没用。难怪老妻心难平！
　　“哟，答应的到是快！这几天你不在晋北，就算你和我们一个字也不提，可刘家那边你总要说清楚吧，让人家担心着急成什么样子了，电话都打給我们了！”一旁的苏老太牙根都痒了。
　　“虽然是宝儿临时起意，想去郊外住几天，但是我没有和外祖父说一声，是我的错。”永男规规矩矩地认错。
　　苏慕容冷哼到：“难怪这几年你领章换的快，得确是长大出息了！现在说话都藏藏躲躲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说你走的急，连和刘牧有约定，都来不及告诉他你要去郊外，更何况我们呢！”
　　“永男绝不敢在外祖父面使心作幸。”永男没有辩白，辩白又有很用呢？自己早就失去了这个资格，那又很苦让自己显得更加卑微呢！不就是一顿打吗？
　　永男的平静，终于让在场的苏家人清楚地意识到了他内心的抵触。苏齐修沉声地说：“出必告，反必面，你三岁启蒙的时候就读了，你不懂？就算你走的匆忙，难道你们去的郊外，偏僻到连个电话都没有吗？”
　　大舅的话，金针见血，永男无话可说：“永男知错，愿领罚。”
　　齐修的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永男对疏离和淡漠，已经到了藏不住的地步了？
　　“这是以进为退，堵我们嘴吗？”齐修逼近永男，怒气从浑身上下发散出来。永男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到底是从小就給自己启蒙，教自己读书识字，給自己讲做人的道理，遵守家训服从家规的大舅，对他的敬畏已经成植入了骨内。
　　“这才去了郭家几天，就张狂了！是郭家纵得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是你觉得郭家可以給你撑腰，你要我们争个长短了！”苏老太恨恨地加了一句。
　　宝儿为了自己本来就够委屈了，要是因为自己再被外祖母记恨上，那以后在宝儿在苏家的日子就难过了。“是永男的疏忽，责罚永男就是，还请外祖母别怪罪宝儿家。”永男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任性。
　　“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一点不假，我还没说什么，他就为郭家出头了！我们辛辛苦苦地教养他，还不如外人！不过也是，他母亲他都能下狠手，对我们自然不用顾忌”苏老太气涌上头，说话都哆嗦了。
　　“他如今在外也被人拥前拥后了，你提这些旧事，他肚子里只怕是怨怼不止，如今秀婕也不在，你何苦讨他的厌。”苏慕容拍着老妻，安慰她。
　　永男抬头飞快环视了一眼，上至外祖父，下至庭苍都是不是一副寒心失望的表情，就是一副气愤填膺的模样，永男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窟，在外祖父他们眼中，自己这罪人的烙印，穷尽一生都无法剔除了。永男满腹悲怨，真想问个凭什么，可一想到母亲，瞬间不甘顿除。母亲也是外祖父外祖母的女儿，是舅舅们的姐姐妹妹，是表兄弟们的姑姑啊！他们护她，为她出头，又有什么不对呢！更别说本来他们就对自己有管教的权利。
　　永男跪倒在地：“外祖父的话，永男实在受不起，还请外祖父责罚。”
　　肯服软就好，苏慕容长长呼了口气：“奖有名，罚有据，如今我倒真不知道我们苏家的家法对你可还能用？”
　　“永男受外祖父教诲，又随母亲大归，自当和各位哥哥弟弟们一样，是苏家一份子，受苏家的家法约束。”永男挺直的腰伏了下去。
　　苏慕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給了齐修一个眼神。
　　“父亲，他们小夫妻本来就聚少离多，现在永男又要去帝都，也每个归期，宝儿身怀有孕，情绪不稳，永男忙着宽慰，有疏忽也在情理中。”齐修温和地说。
　　苏慕容不悦：“苏家可不兴讲情！”
　　“齐修不敢，只是永男情况确实特殊。”齐修弯了弯身。
　　“既然你大舅这样说了，我若是罚重了，倒显得我不慈！回去把苏家的家规默写十遍，去帝都前給你大舅。”苏慕容停了一下，对永男说。
　　“谢谢外祖父，谢谢大舅。”永男说。
　　“虽然你如今也是苏家子弟，可刘家的血脉总是断不掉的，那边的关系你自己可要处理好！你母亲的心结，固然是你，可你那个姑姑何不是一份！你母亲可再经不起折腾了！”齐修语重心长。
　　这话敲打到了永男的心上，母亲现在阴晴不定，若是她在家中，这场风波会如何又怎么收场，还真是难说：“谢谢大舅提醒。”
　　“刘家那边你知道要去说一声，你师父那边可别忘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苏慕容脸色依然没有放轻松，只有让他套上的枷锁更多，才会有心也动掸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