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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表兄弟 ...

  •   外面发生的这一幕,议事厅的永男全然不知,他正被大舅考究《孝经》,刚问完开宗明义章,又问了纪孝行章,现在又问到了广扬名章
      《孝经》、《四书》、《孔子家语》是苏家子启蒙后学习的书籍。永男和弟妹也不例外。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自然是有些已经生疏了。为此,永男小腿已经挨了大舅齐修好几藤条了。
      “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顺可移于长;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是以行成于内,而名立于后世矣。何解?”
      “人立于世,孝顺父母,才具备爱敬之诚,忠于事君;能敬爱兄长,必有和悦的态度,才能顺从于长官;居家过日子,能处理得有条理,那处理公务,自然是办得头头是道。所以,一个人需先成功于家庭之内,然后才能由内到外,做到替国家办事,这样不但做官时声誉荣耀一时,而忠孝之名,亦会流传于后世。”永男小心回答。
      “所以历代推行百善孝为先,其意不可谓不深重。”苏齐修语重心长。
      接着苏齐修又问了《尚书》和《孙子兵法》,永男一边回答,一边恍若回到了那段外祖父亲自教他的岁月,那段虽然当时觉得枯燥乏味,现在想来却温馨的日子。没等永男多沉浸于感慨中,苏慕容已是披头一顿训斥:“这么多年,全无长进!领兵之人,心中无半点丘壑,怎么为一军之首。你以为在法国的军事学校,学了点皮毛,就懂得行军布阵的精要了?夜郎自大!祖宗的武学七经才是真正的精髓。”
      永男见外祖父发火,赶紧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苏慕容接着又说:“一会和你大舅去书房,把七经找出来,仔细琢磨并用小楷募抄一遍,记下心得,再拿与我看。若是字迹不端正,仔细你的皮”
      “是,永男一定用心。”
      一场考究算终于结束了。
      《武学七经》是北宋朝廷颁行的兵法丛书,它包括了《苏子兵法》、《吴子兵法》、《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和《李卫公问对》七部兵书,共25卷。苏家的这套,是清代末年的木刻本《武经七书直解》,一共十册。
      苏齐修早已经把书准备好了,放在一个小樟木箱内,樟木防虫防霉,用来保护书籍是再好也不过了。在樟木外面还包裹着一层老牛皮,四个角上又配有黄铜的镂空福寿双钱护角。箱子正中间是一把黄铜的鱼形锁。苏齐修把箱子交给永男,想了想,又打开了另外一个书橱,拿出一本包裹着蓝色封面的书说:“这是我早年在英国游学的时候,在一个旧书店买的,是一本1921年的贝内特英译本《stratagems》,你应该听说吧”
      “是的,我曾经看过梅齐乐翻译的法文本,它是古罗马将领Julius Frontinus 写的,都是些战争实例。这本书可以说是西方的《孙子兵法》”永男点头。
      “正好,你将它和武学七经一起对照参悟,一定会更有帮助。你最近外语书籍还有没有再看?”
      “最近部队训练多,看得少了。”
      “时间都是可以挤出来的。不要给偷懒找借口。”
      “是,永男知错了。”
      “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修身养性是你的常态。所以多看书,是最好方式。除了你外祖交待你的,一个月再加读一本外语书,自己到书房找,看完了,把笔记和心得交给我,逾期重罚。”
      永男暗自叫苦,这么多的功课,以后只怕是日日都要挑灯夜读了。
      拎着箱子,永男出了书房,在楼梯口,遇见了二舅的大儿子苏庭苍。苏庭苍比永男小两岁,在苏家排行老三,性子一向耿直认真,做事做人都事踏踏实实,很得长辈喜欢。但也是这份认真,一旦庭苍倔强执拗起来,即便是外祖父也要头疼两分。
      还记得当初在岛上因为同龄孩子辱骂二舅和二舅妈,庭苍就把那些孩子打得头破血流,父亲刘石为此特意上岛好好安抚了那些孩子得家人,才得以作罢。不过二舅妈担心那些孩子会对庭苍排斥报复,就和母亲商量把庭苍带回了自己家。父亲觉得庭苍有男孩子的血性,对他也有几分喜欢,对庭苍住在家里也没有意见。就这样庭苍在家里一住就是三年,母亲唯恐他感到寄人篱下,处处待他比对自己和弟弟妹妹都好,他也和母亲亲如母子,以至于二舅妈常打趣说,庭苍是母亲的孩子,她白养了。
      庭苍应该是特意在这里等永男的,一看到永男,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打在永男的胸口。永男往后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倒,他将箱子小心地放在正对着楼梯口的长几上。庭苍逼了过来,又要动手,永男低声说:“别冲动,庭苍,有什么话,我们去花园说。”
      “和你这种小人没什么好说的。”庭苍又是一拳朝永男脸上打过来。
      永男身形一动,脸一侧,躲了开来。他手往下沉,扣住庭苍的手,劝到:“庭苍,我知道你生我气,可这里真的不能动手,万一惊动了长辈们,少不了受罚。我们去花园,要打要骂随你!”
      “我管不了那么多,受罚就受罚。”庭苍见手被制不能动,便抬起脚,朝永男的腿踢过去。永男松开他的手,腿向后飞了出去,又躲了过去。反而是庭苍一脚踢空,没收住,朝长几跌撞过去,正好看到了长几上的皮箱,想也不想,一把拎起皮箱,朝永男抡了过去。永男心里一紧,这箱子若是摔坏了,弄坏了里面的书,外祖父非揭了自己和庭苍的皮不可。永男只得冲上前,生生挨了这一下,护住皮箱,说:“庭苍,别闹了,快松手。”
      庭苍不予理会,紧紧抓住箱子,左摇右摆,想要用箱子再攻击永男。永男既不敢放手,又不能还击,被庭苍逼得步步后退,最后长几被撞翻在地,发出了“碰”的一声响。
      庭苍这才把箱子放下,和永男一起刚把长几扶起来,苏庭筠身形出现在三楼的楼梯口,不悦地问:“闹什么呢?”
      “对不起,大哥,我不小心撞翻了长几”永男认错。
      “用不着你替我担待,大哥,是我打他撞的。”庭苍拧着脖子说。
      “好了,庭苍和我去茶苑。永男先把箱子放回书房,然后也来茶苑。”苏庭筠发话。
      读书人多爱喝茶,苏家人也好此道,特意在院子里辟了一间茶苑。茶苑偏偶于花园的一角,全部用竹子搭建而的,颇有些情趣,茶苑前还有一棵百年的丁香花,一到到夏季,花香阵阵。在这里,永男和大表哥,表弟们一起饮酒作诗,长谈阔论,好不热闹。可今天,却成了讨伐自己的场所。
      永男叹了口气,放好箱子,出了大门,沿着花园小径,来到茶苑。茶苑的门大开着,表哥和表弟们都对着门盘腿席地而坐,正在等他。永男上了台阶,脱去鞋子,和表兄弟们见了礼,背对着门,坐在了表哥和表弟们的对面。
      苏庭筠清冷看着永男,问道:“永男,自小我们就一起长大,亲如一家,连兄弟间的排行,也将你算在了一处,对不对?”
      “是。”
      “如今,这排行你还认吗?”
      “只要两位哥哥和弟弟们还认我,永男自当不敢有他念。”
      “既如此,兄弟间讲的就是兄友弟恭,庭苍刚才对你动手,是大不敬,我现在让他和你陪个不是。”
      庭苍闻言上前,走到永男面前,跪下说:“三哥,我错了,请你原谅。”
      永男忙站起身,托起庭苍:“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资格责怪你。是我伤了母亲和你们的心在先,你气恼我也是该应的。”
      庭苍不再说什么,退回庭筠身后坐下,永男也重新坐了下来。
      “庭苍已认错,此事就此揭过。现在便来说说你的不是。”庭筠接着说。
      “静听大哥教诲。”
      “兄弟间除了兄友弟恭外,为兄长的也要为弟弟们做表率,对也不对?”
      “是,永男知道自己这次让兄长和弟弟们失望了。”
      “你所犯知错,乃是不孝之大过,若是不给出一个交待,只怕兄弟们难免因不服生出事端,再惹得长辈们生气。”
      “永男明白。”永男坐直身子,端端正正跪在大哥面前:“听凭大哥发落。”
      “那好,”庭筠拿起竹榻上的钢尺,永男伸出双臂,掌心朝上高举过头。庭筠扬起钢尺,朝手心狠狠打过去。钢尺携带着风声落下,手掌间瞬间出现一条青紫,永男痛得手掌往回一缩,手臂随着要往后退,又硬生生停住,将手掌伸开,迎着后面落下的钢尺。
      钢尺比戒尺更薄,面积小,受力更集中,几下下来,永男的手几乎没有了知觉,但他仍然竭尽全力将手举着,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呼痛一声。这份坚韧就是恨意最大的庭苍也不由得暗自赞叹。
      终于钢尺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停了下来,永男知道惩罚已经结束,身体一软,跪坐在腿上,双手艰难地收了回来,平放在膝盖上。庭筠看了看面前身躯微颤,冷汗浸透上衣的永男,转头问道:“今天我对永男的惩戒,弟弟们可还有不满意之处?”
      “大哥处事端允,我们都没意见。”庭维等众兄弟其声回答。
      “你们都无异议,那从今以后,不得再为此事找永男生事,否则必当重重处罚。”
      “是。“众人齐声答应。庭筠示意庭维搀扶永男站起来。永男摇了摇头,虚弱地说:“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哥哥弟弟们不用管我,我没事。”
      “那好,如果有不妥,说一声,我送你去医院。”庭筠点了点头,和庭维们一起离开了。永男看着自己乌紫发亮的双手,肿得如发酵得馒头,苦笑了一下,坐直身体,以意领气,意随气行,整整运行两个个周天后,双手的红肿消退了许多,知觉也恢复了大半,这才慢慢站了起来,彼时天已近黄昏了。永男回到书房,取了皮箱,去了母亲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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