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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樟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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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琴享受着永男的呵护,这是一种不同于丈夫的呵护,是一种后背对长辈的敬重和维护,如果自己有儿子,那么儿子也会这样对自己吧。朱琴看着眼前的永男,坚定的自己当初兴起的念头,她准备晚上就和罗超好好谈谈这事。
永男将朱琴送回了家,天边的红霞已经起了,永男没有再回东天,直接回了苏家老宅。
又是晚饭时间,老宅如常般的灯火通明,永男刚下车,外祖父和大舅的车正好进来。永男锁好车,走到外祖父和大舅车旁,候着他们下了车。苏慕容父子二人都闻道了永男身上散发出来地酒气,苏慕容的脸色阴了下来。苏齐修不快地对永男说:“你喝酒了?”
“是,中午大伯高兴,让我陪着喝几杯。”永男低着头回答。
“既然喝了,就应该找个地方散了酒,换了衣服回来,没的让你母亲看见了,心里不舒服。”苏齐修训斥到。
“永男知错。”永男也觉得有些不妥,母亲因为父亲酗酒,对酒很厌恶,特别是白酒。
“要不,我今天去外面住一晚上。”永男试着问大舅。
苏齐修生气地说:“里面都听到通传了,你这是此地无银呢!先进去再说吧,看你的运气了。”
永男苦笑了一笑,跟着外祖父和大舅进了客厅。苏老太看见老头子回来了,带头站起来相迎。大家相互问了好,苏慕容和苏齐修各自回房去换衣服。永男也和母亲请了安,准备上楼。
“Hello,永男,你这是去哪里了?为什么皮鞋和裤子上都是泥?”琳达对永男很上心。
众人的眼睛也被琳达的话引到永男的脚上,果然如此。今天并没有下雨,这泥来的有些突兀。永男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特别是母亲,暗自叫了声苦,老老实实地回禀:“从父亲入葬后,我就没有去給他上过坟,今天正好去医院复诊,就去看了看。”
永男话一出,客厅里的大大小小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苏秀婕,一时间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苏秀婕咯咯笑了起来,那声音并不是很响,却刺穿了每个人的耳膜,惊得心也提了起来。
苏秀婕冲着永男招了招手:“你近前来。”
“是”永男知道母亲动了怒,自己今天只怕不仅仅是皮肉之痛了。永男硬着头皮,从楼梯口走回母亲跟前,头低着,不敢抬起。
“为什么不敢看我,給你父亲扫墓,是你为人子的一片赤诚!难道我会骂你不成?”苏秀婕语带轻飘。
永男抬起头,母亲的话虽不错,可却如鞭子生生打在自己的身上。于父亲自己是尽孝了,对母亲自己却是忤逆之极,就是母亲发病,自己也没能在旁尽孝,而是参加特训去了。
苏秀婕逼近永男,手扬了起来,正要打下去,却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手停了下来,凑近永男,闻了闻,脸色铁青,冷冷地说:“你到是你父亲的好儿子,难得去他坟头,还不忘陪他喝上几杯。怎么,在部队呆得久了,也染了你父亲的旧习,不成?”
“儿子不敢,只是扫墓了之后,又去见了大伯和姑姑,大伯一时高兴,儿子推脱不得,陪他喝了点。”永男哪里敢应下,忙解释着。
“这天下还有你不敢的事情,我竟不知道了。人说子肖父,若是不让你好好长长记性,难保你不是第二个刘石,又去祸害别家的女儿。”苏秀婕银牙一咬,连日来的怒气终于宣泄了出来。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番境地,永男只求尽快尘埃落定,垂手站立,听凭母亲发落。“许是我愚钝,和你父亲做夫妻这么多年来,到现在才发觉还是他的棍棒有效,不然你也不会只知有父,不知有母了。不过好歹你父亲的这套,我也生受了这么多年,学起来倒也不难。以后,咱们母子就用这种方式好好相亲,你父亲泉下有知,应该是欣慰的很了。”苏秀婕的这番话,说得格外的柔和,可听的人,却心里不约而同地泛起丝丝凉意,只有琳达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如此压抑。永男知道母亲这是恨极了自己,有心要讨饶,又怕哪句话说的不妥,让母亲更加生气。正踌躇之际,苏秀婕对权叔吩咐:“先将这逆子吊到院中那棵樟树上去,别耽搁了大家的晚饭。”
老管家权叔答应着,走到永男边上,左手一伸:“永男少爷,对不住了。”
永男跟着权叔出了客厅,沿着小路来到樟树下。
“永男少爷,我去拿绳子。”权叔悲怜地看了看永男,一边叹者气一边向工具房走去。想当初大小姐是怎样的温和啊,就是对自己这些个下人,说话也从不曾大声过。可现在被逼得对亲生儿子如此苛待,真是世事弄人啊。
永男将外套脱了,搭放在木廊的护栏上,打量起院子来。苏家老宅的院子不算小,按照老祖宗的奉行的虚实结合,将房屋与院子相完美结合,草长莺飞,叶落纷红,四季更替变化,美不胜收。当初,也是因此才被那时的晋北市书记看中,纳入了自己囊中,才得以保存下来。
自己第一次踏入这个院子,还是苏家得以平反,发还了老宅。外祖父带着自己,和大舅,二舅,还有母亲一起来了老宅。还记得外祖父那日,用颤抖的手打开大门,来到了后院,看到老宅保护得完好无损,不由扶着这棵老樟树老泪纵横,让从未看见外祖父落泪的永男,吓得瞠目结舌。后来,母亲告诉永男,这棵老樟树,是当年外祖父的爷爷一心想要个孙女,见外祖父的母亲身怀有孕,希望是个女孩儿,亲手种下的。可惜后来外祖父母亲的这胎并未能做稳,痛失了孩子,成了一桩恨事。
没想到自己也和这株樟树结了不解之缘,这是第二次在此树下受罚了。上次自己就被打了只剩下一口气,今天还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阳哥今天回家去看母亲不在,权叔也是五十多的人了,便带了门房根润一同拿了绳子转回来。永男看着他们走近,也折回樟树下,淡然地任由权叔将自己双手绑好,反吊于樟树上。
权叔到底心软,并未将永男吊离地面,让永男的脚堪堪可贴踏在地上。屋内苏慕容换了衣服出来,齐平悄声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苏慕容没有说什么,示意蔡妈摆饭。
众人好像忘了永男,齐齐朝着饭厅走去。永丽见没人替大哥说话,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快行两步,想母亲说几句好话。永胜见状,忙跟上拉住她,等其他人过去后,悄声说:“姑父他们刚来找过麻烦,母亲本为此就不开心,大哥偏偏又是扫墓,又是看望大伯他们,而且还喝了酒,这些桩桩件件都犯了母亲得忌讳,母亲不动怒,怎么可能。要不是有外祖父,还有四舅他们,只怕母亲现在就发落了大哥。现在,唯愿母亲吃了饭后,气能消掉点,可你现在这么凑上去,激得母亲摒不住心火不说,还会火上浇油,大哥就真的死定了。”
永丽惶惶地说;“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
永胜长叹了口气:“我们现在不做就是做,记得大哥说的吗?母亲和他之间的事情,让我们不要管,母亲罚他,我们也不要替他说话。那是因为,大哥知道,只要我们为他求情,那就表示在母亲和他之间,我们站在了他的一面,母亲会觉得自己再次被抛弃。那样,才是真的伤了母亲,让母亲和大哥永无可能再重新好起来。我们是母亲最后的希望了。”永丽如钟鼓敲击,这才真正明白过来。兄妹二人默默无语地走进饭厅。
众人沉闷地吃完了晚饭,小辈们在苏庭筠的招呼下都各自散开了,就是永胜和永丽也看了眼母亲阴沉地脸,上楼去温习功课了。客厅里只剩下了苏慕容老夫妻和儿子媳妇们。
苏慕容看了看女儿,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升了起来。他长叹了口气:“齐修,你和秀婕去发落了永男吧。我有些不舒服,先进去休息了。”
“是。”齐修一边答应着,一边扶着父亲站起来。
苏老太不放心老头子,也跟着一起站起来,一同回了房间。
苏齐修重新坐了下来,试探着和苏秀婕说:“大妹,永男今天回去是和我说过的。你也知道,他毕竟是姓刘的,刘家大伯和姑子什么样的人,我们也都清楚,他们既然说了让永男回去一趟,若是他不回去,只怕是又会闹上门来。”
苏秀婕把身子往沙发里缩了缩,淡淡地说:“大哥说这番话,可是在为那小孽畜求情?”
苏齐修面色一僵,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只不过永男回去,我是知情并同意的,如果我不说清楚,那就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失了德,还请妹妹体谅。至于怎么管教永男,当哥哥自然听你的。”
苏秀婕抿嘴一笑:“好了,我知道哥哥的意思了。那小孽畜吊了许久,我们这就过去看看吧。”
金晚珍见苏秀婕笑了,有了松动,忍不住说道:“永男今天算起来,也是做了手术的,妹妹何不手里松着些?”
自己惩罚永男,父亲借病避开,大哥大嫂又帮着说话,让苏秀婕直觉得情何以堪,是怒火中烧:“这才多久,这不孝子就博了你们的同情,要是再多些日子,只怕你们只觉得我这个母亲苛责了他这个好儿子。”
兄弟妯娌们闻此,个个面有难堪,特别是金晚珍。她虽怜惜苏秀婕凄苦,可也疼爱永男。站在她作为一名大夫的立场,明知永男身体状况,不为他说话求情,实在是过不去。怎么想到苏秀婕又钻进了死胡同,自己要再说,怕是愈发弄僵。只得硬下心,不再啃声。
李芙对公爹最近的做法一直很有意见。再怎么说大姐也是外嫁女,归宗分产不说,还彻底成了苏家五房。自己的儿子还小,等他们长大成人,少不得要在永胜的手底下讨生活。
这些也就罢了,反正自己那个缺心眼的男人在苏家也说不上话,可这每天全家陪着大姐玩过山车算怎么回事!凭什么她痛快了,大家就笑容满面;她不痛快了,大家就跟着沉闷压抑。连儿子们都因为看到永男挨打,现在看到大嫂腿肚子就抖,都快下出毛病来了。
“大嫂,你也是多操心。这母亲管儿子,想怎么管就怎么管。我们还是做个闷葫芦的好,最多帮着做个执罚人罢了。左右永男是大姐的儿子,大姐心里自然有数,我们这些人再心疼也是假的。”
苏秀婕兀得站了起来,如火般灼烧得目光死死地盯着李芙。李芙吓地往后退缩,一直退到了沙发得靠背上,退无可退。
“三弟妹做了母亲后,愈发长进了,到能说出这么多道理来,让我这个姐姐受教了。你说得不错,原本就是我自己得事情,没得麻烦你们。”
说完,缩秀婕急冲冲朝二楼奔去。苏齐修见妹妹神色不对,担心地紧紧跟在了其后面。苏齐治也抬手給了李芙一记耳光:“就你能,不说话,你会死不成。”也跟在了大哥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