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凰帝劫》张阿湛

12、破镜不重圆

　　耳畔突然传来的低沉的声调让姬蘅乐一愣，看来该要来的还是躲不过！
　　“怎么这么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真的去寻我了？”
　　“就算知道了，还有什么意义吗？”姬蘅乐整理着衣袖淡淡道。
　　季燕容双眉微蹙，望向她眸中却是悔恨万分，“当时，我因要离金陵，所以并不知道你中了埋伏。”
　　姬蘅乐听他解释，也不足为奇。当时她的确是怀疑过他，但事后细细想来，以季燕容的为人，就算想要同她做个了断，也必不会选择这种卑鄙手段。
　　“看来，你是知道是谁干的了？”
　　季燕容点头，表情有些懊悔。
　　当时他的叔父瞒着他行事，他并不知情。
　　姬蘅乐却是无所谓。其实后来她也想明白了，既然当时季燕容骗她在先，又伤她在后，当时说是不气愤是不可能，不过又来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与顾北堂相互利用呢？况且，她也知道下杀手的人并不是季燕容，不然也不会轻易的饶了他。
　　“那些人是你的，他们下不下手，还不都是为了你，只是我不明白，为何非得要我的命不可？我不过是与你相知，要说有错的也是你，为何后来，是我被人追杀？你是否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是为了家族的事才……”
　　“这些你说过了，我早已知晓。我问的是，你叔叔为何要取我性命？”
　　姬蘅乐看他闪躲的眸光，自是不信，倘若只是为了旧案，就要非得赶尽杀绝？
　　当时她与季燕容相识，一直以为他是位家道中落的落魄公子。便有心帮他。与他一同逛金陵城，收拾恶霸，火烧玉林园。原本以为他便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可后来发生的事，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不管如何也是为了我，只是，我是对你不住。”
　　季燕容担心她再望下去，便被她看出什么破绽，不由往她一眼，问他担忧的事，“那日，你可曾受伤？”
　　姬蘅乐淡笑，“我若受了伤，兄长又怎会留你活到今日？”
　　季燕容闻言，不由苦笑。是啊，依照姬洛城对她的宠爱，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是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姬蘅乐，他依旧有些疑惑，他知道姬蘅乐没有武功，那当时叔父派人杀她，她是怎么逃出去的？心中疑惑着，他便问出了口。
　　姬蘅乐倒是并没有急着回他。而是将车帘掀开，望着马车外的街道，将思绪渐渐会转到几个月前。
　　当时她既为自己上当受骗识人不清而暗暗自嘲，同时也被季燕容的真正目的而弄得甚为烦恼。本以为两人不会再见了，不曾想很快就收到他托人寄来约她一见的书信。
　　她姬蘅乐本就不是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的人，觉得当断则断，有些话当面说清了也好。等快到了时辰，她才决定前去赴约。
　　只是没料到，刚到城外林中，就被突然冲上来的一群人拦了去路。那时她以为遇见哪个不长眼的土匪，但当看清了为首那人的长相后，她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为首的那个男人姬蘅乐见过，仅有一面之缘，她自是叫不出他的名字，但她却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是季燕容的人。
　　姬蘅乐微愣，眉头也蹙起，为何？
　　不等她稍作思虑，那些人就挥刀向她狠狠劈来。姬蘅乐没有功夫，心下一急，立刻转身就跑。可她一个文弱的姑娘又怎会跑得过这群杀手？不出片刻就被围了上来。
　　姬蘅乐当时就觉得很是诧异，她是受到了季燕容的书信才来赴约的，可时辰已过，他却不在，等她到来的竟是那人的手下！那一瞬间，她才想到这是请君入瓮。可那是季燕容的指示么！？
　　她猜的没错，因为当那人将刀刃劈下来时，他的确说是受到主子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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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她忘记了害怕！忘记了生死！
　　那一刻，她的耳畔脑海浮现的都是那抹白色身影！
　　可是他却破裂了，生生的，在她的眼前……
　　撕裂的痛感没有传到身上，眼前的境况却已经变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正好赶到了，正与那群人厮杀一片。
　　姬蘅乐已然回过神来，心下不免庆幸自己被人从地狱捞了上来。既是季燕容无情，那她又何必为此伤神？还险些丧了姓名？
　　望着眼前与人厮杀的救命恩人，姬蘅乐却是看的不甚清楚，他的身形变幻莫测，看得出来身手极好，显然在场的杀手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很快他就占了上风。

　　“然后呢？他是谁？”季燕容不免为当时的险境暗暗为她担忧，不由出口询问。
　　姬蘅乐摇摇头，显然她也有些不甘，叹息道：“那人蒙着面，我并未看清他的容颜。”
　　想着当时那人一袭玄衣，看不出是什么身份。只是那双微眯的锐眸，却是令她难以忘怀。
　　那群人已被他收服，姬蘅乐见此立刻跑上前，本想着问问他是什么人，家住哪里，届时她也好登门道谢，可那人蒙着面，一直沉默不语。
　　“你既是救了我的命，不妨将你的名字留下，我也好登门道谢！”看着欲走的玄衣男子，姬蘅乐连忙追上去。
　　“你若不想我知道你的名字，那边将你的面具拿下来，我也好一睹芳容……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让我知道你长什么样，将来你我再见面了，我也好知道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
　　显然，不论她问什么，那人从始至终一句话都不言，姬蘅乐心下诧异，难道江湖中人都是这般秉性？救人也不留名吗？
　　“来了！”
　　嗯？
　　好不容易他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眼，却不想竟是警告她的话语。
　　姬蘅乐连忙将心思收起，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密林。
　　此时一阵凉风刮过，微微带动着周围的枝干。但林中却依旧是静悄悄的，除了两人的呼吸，再无它声。
　　姬蘅乐正想问是不是他的错觉，不料猛地被那人狠狠一推，她便往后倒退几步，险些摔倒。也就在那一瞬间，嗖得一声，就见一支利箭从眼前射了过去。
　　顺着箭支射来的方向望去，就见那处已经乘马奔来一群人。为首的那人年纪较长，正是季燕容的叔父，季沐风！
　　姬蘅乐皱着眉头，望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却见他浑身透着一股杀气！
　　“打得过吗？”
　　“……”
　　被人无视，姬蘅乐很自觉的闭上了嘴，乖乖的待在他的身边。
　　“你是何人？”
　　季沐风拉住缰绳，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望着眼前的玄衣男子，警告道：“老夫劝你少管闲事！免得做我刀下亡魂！”
　　姬蘅乐望了一眼身边的男子，却见他双眸微眯，依旧不语。她曾与季燕容相处过一段时日，自是深知季沐风的功夫如何，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已然占了上风。
　　“你已救过我一命，这件事还是不要管了。这个给你，你若真的想帮我，就将这个玉佩交给金陵姬府的大公子，让他来就好了！”说着，她便将身上的玉佩扯了下来，塞到那人的手中。
　　“季沐风！你和你侄子还要不要脸？利用完人了，还要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取我性命？”
　　季沐风不以为意，冷哼一声，说道：“丫头！倘若不是你身边总跟着一些能人，老夫又怎会如此费事！怪就怪，你自诩聪明，可还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丢了性命！？”
　　话落，就见他一挥手，身边的几个人依旧准备对姬蘅乐下手。可再次的被那人打断。
　　“你先走！”
　　冷冷的语气传来，命令着姬蘅乐。
　　“可你……”
　　不等她的话说完，就见那男子已经出手了。
　　挥剑如电，行云流水，使敌人措手不及，瞬间就被拉下了坐骑。姬蘅乐不禁心下暗叹着那人的武功。俶尔，就见那位玄衣男子突然转身向她走来，不等她反应，就感到腰间一紧，被他拦腰入怀，紧接着她又双脚浮地，被抛上了马鞍。
　　“你做什么……”
　　啪！！！
　　一声鞭策，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便立刻撒腿奔离。
　　混蛋！
　　姬蘅乐暗骂一声，她不是这么贪生怕死之辈，此事本就因她而起，怎能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替她承担？
　　可那人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好像猜到她不会独自苟且离开，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将她抛向马匹，就连唯一的缰绳都给砍断了！
　　至于接下来的是事……
　　虽说返到城中，马匹被拦了下来，她通知了大哥，让他去那城外的林中，可他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令她烦躁不已。
　　他只说等他到时，那林中已无人迹，只留下斑斑的血迹，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之后她也多次派人打探，可依旧没有消息，她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不知道他的长相，他是否受伤，是死是活，她都一概不知！

　　“时隔多月，你怎么现在想起这个了？”姬蘅乐回过思绪，面对对面的季燕容，她有些疑惑。难不成刚才他那般望着自己，就是知道了当初的事？
　　“前几日殿下派我去请姬公子进京，正巧遇见我叔父，无意中探听到了……”
　　姬蘅乐了然，原来如此。
　　“倘若，最初我是真心待你，你是否还会选择离开？”
　　季燕容的话让姬蘅乐不由诧异，先不说最初是他利用她在先，仅说是谁要离开一说，就让姬蘅乐忍不住的有点动怒！眼下误会已经解开，难道他还想和自己破镜重圆！？
　　“倘若那样，你是否就不会因为同我赌气，就答应嫁入皇室？”
　　啊？
　　“以前的你，根本就是对皇室无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至极，如此，你怎会答应下嫁？倘若是为了那纸婚书，以你高傲的心性，又怎会妥协？你说你不是为了我，那又到底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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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蘅乐有点惊愕，当初的事已成定局，就算误会揭开了又如何，他们之间本就缺少信任，即使当初目的单纯，可总也会被世俗的事而打破。更何况，眼下她最重要的事就是当年姑姑的旧案。
　　“你说你是为了你家族的是而进宫的，可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不也是瞒着我的吗？即使如此，你又何苦让我将与你听呢？”
　　“我只是，想要帮你……”
　　望着眼前温和的儒雅男子，姬蘅乐的心境却是平静释怀，她凝视着他，嫣然一笑，语气也是极为温和，“阿容，即已错过，那便放手吧！”
　　季燕容神色一滞，望着眼前那温和的笑颜，最终还是无奈的叹息一声。
　　阿容，以前她便是这般称呼他的，只是他生生的将她从身边推开，亲手斩断了两人的情蒂。
　　但他还能奢望什么？事已至此，他还想要如何？又能如何？他有他的使命，她亦有！此时他们既然能够释怀，他既能够呆在她的身边，守护着她，这已经足够了！
　　姬蘅乐心中轻松不少，此时了结了，那边可以专心的查清当年的事了。既然大哥已经来了京都了，他也有醉生梦死的解药，那此时便……
　　等等！
　　她刚刚踏错听了什么？
　　大哥是为了她来到京都的，解药的是他也瞒着自己，可季燕容却说这是与顾北堂有关？
　　“你方才说，是殿下让你寻我大哥来的？”
　　季燕容虽不知道他怎会突然地问到这个，但也只是坦然的点头，“嗯。殿下当时给了我一封信，让我交给姬公子的。”
　　“信中写的什么？”
　　季燕容摇头，信件是要交给别人的，他自然不会打开偷看。瞥了一眼正在皱眉深思的姬蘅乐，他不由疑惑道：“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姬蘅乐神色稍霁，不由冷笑一声，“看来，还真要去会会这位殿下了！”

　　马车兜兜转转的，等从小巷里出来时，已到了庙会夜市正热闹的时辰。
　　通衢街巷，星布珠悬，喧阗嘈杂，极显繁华昌隆。
　　在这茫茫人海中想要找人很难，但要找一个行事乖戾的纨绔皇子却是极易。果然，不出片刻，姬蘅乐就挤过人群，找到了正在陪赵青媛游玩的顾北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