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个呛姑娘》丰色雨

7、水深火热新生活

　　张心心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陪太子读书。一言以蔽之，人家坐着她站着，人家吃着她看着。朱佑樘被人藏在深宫五年，虽然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但一天身份不恢复，就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进御书房读书，所以他的课业，都是由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暗地传授。朱佑樘这五年过得风平浪静，怀公公功不可没。
　　她和小莲其实没有什么具体的差事，因为纪姑姑这儿也是一穷二白，没有什么好伺候的，只不过是纪姑姑看她们两个小姑娘可怜，随便寻了个借口来照顾她们而已。张心心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和朱佑樘一起跟着怀恩学习，所以她的任务，一般就是朱佑樘学完以后，两人一起练字而已。
　　张心心字写得不错，所以第一次在朱佑樘面前亮相，不出意外地，她看到了对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张心心的字自成一体，写得大气磅礴，看起来确实有点儿潇洒的尽头，和她本人的猥琐气质相去甚远。虽然现在年龄变小了，力气不够，写得字体看起来有些软绵绵的，但张心心觉得自己功力还在，宝刀不老。
　　朱佑樘抿抿嘴唇，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在书桌上，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再多些几个。”张心心看着他的眼睛，似一汪碧潭，深不见底，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简直是无所遁形。皮肤上争先恐后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心虚地放下笔，耍赖般地说道：“小宝，我今天累了啦。”说完，自己先把自己恶心地不行。
　　她确实是心虚，因为不会写繁体字。三五个还成，只要字数一多，她立马露馅。张心心看着面前的小朋友那鲜嫩多汁的脸蛋，觉得自己苦不堪言。纪姑姑正好有事情进来，朱佑樘立即扯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张心心疑惑自己眼睛都花了，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扑进纪姑姑的怀抱，声音跟抹了蜜似的：“娘亲，阿心的字很好看呢，我想让她多些几个来描摹。”说完，转过脸，冲张心心不易觉察地点点头。
　　张心心内心在叫嚣：“什么叫演技啊，不得奥斯卡男主角都对不起你这炉火纯青的表演啊。”
　　张心心悲愤地要死要活，如花迈着他的小碎步摇曳多姿地走了过来，张心心一脸地无可奈何花落去。不出所料，如花张口就来了一句：“我的阿心妹妹啊，瞧你那倒霉催的样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叫大家伙高兴高兴。”张心心的眼睛里立即飞出两把小李飞刀，在幻想里将如花凌迟。如花食指微曲，嫌弃似的点点张心心的额头，撇着嘴，一脸的不耐烦：“眼睛小也就罢了，心眼怎么也这么窄，看见我不说见到恩公吧，也不用一副杀父仇人的表情吧？”
　　张心心憋到内出血，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看到小宝似笑非笑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来，张心心只来及将自己的双眼蒙上，心虚地想：真的很小吗？从细微的指缝中看着小宝那黑白分明，晶莹澄澈的的大眼睛，她恶毒地想：哼，你的眼睛倒是大，更探照灯似的有什么用啊？
　　在未来的陛下面前如此丢脸，看着如花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罪魁祸首，张心心上吊的心都有了。她可是准备将自己的全副身家压在眼前这个可口的小正太身上，她真怕被如花这么一折腾，自己那本来就矮小的形象，硬生生被如花打倒在地，还踏上一只脚，叫她永世不得翻身。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鼓劲，做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张心心都觉得自己看如花都够得上含情脉脉了。
　　可是如花是个绝缘体，张心心所有求救的信号都被他自动屏蔽了。
　　倒是看到桌子上的字，如花眼前一亮，也顾不上对张心心的冷嘲热讽，兴奋地说道：“阿心啊，我早就说你写字挺好，你再多些几个叫大家看看，省得别人还以为你整天正事没有白吃饭呢？”
　　张心心眼前一黑，顿时眼冒金星。
　　小宝憋得脸上的肌肉走向都变形了，好不容易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拿起毛笔递给张心心，一本正经地说道：“阿心，大家都等着呢。”
　　两人如此完美的配合简直叫张心心无语问苍天，内心开始隐隐滴血。偏偏如花没有一点儿做错事的自觉，小脸红扑扑说话就跟大海的波涛一样没完没了，把自己夸得像朵花似的就差没把张心心贴上牛粪的标签了。如果这世界上有厚脸皮比赛，如花一定可以拿奖光宗耀祖。
　　她是真心的。
　　张心心发抖的手加乱颤的心，哆哆嗦嗦写完了字，怀着悲怆的心情将如花送走，想起如花在门口说的“明天再来看你写字”就禁不住嘴角抽搐。小莲一脸懵懂，小宝讳莫如深，张心心两手捶胸恨不能以头抢地：我无法承受这个打击，无法直面这个现实啊。如花迟钝到对张心心的任何表情对视而不见，所谓滚刀肉也不过如此，张心心经常说，把你这种肉下到面条里，最后也一定是留在碗底咬不动的那块肉。
　　好不容易送走瘟神，小宝这尊大佛又走了过来。他将挂在腰间的一个荷包拿出来，荷包绣的很精致，可是颜色已经暗淡，图案也磨损的严重，一看就是带了很多年。小宝将荷包递到张心心手里：“这个荷包是娘亲给我绣的，很喜欢一直都带着，现在络子坏了，听说你女红是很好的，帮忙打一根吧。”
　　张心心欲哭无泪，天哪，观音菩萨，玉皇大帝，满天神佛，谁大发慈悲来救救我？你可是堂堂的皇子，将来君临天下的皇帝，整天带着一个旧荷包合适吗？坏了扔掉就行了，还打络子继续带着像话吗？不过想想现在朱佑樘小朋友暗无天日的身份，这话她说不出口，只好点头，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看我倒霉你们就那么兴高采烈？张心心为自己的人缘感到深深的忧虑。她拿出壮士断腕，烈士就义的豪情，默默地说道：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虽然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可是她的女红实在是羞于见人，只好转身问小莲：“荷包是大红色的，怎么搭配才合适？”小莲看了一眼小宝，才小心地说道：“大红的须是黑络子才好看，或是石青的才压得住颜色。”张心心看着小莲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没当上皇帝呢，等到真登基了，是不是小莲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可是看到小宝以五岁的稚龄，翘着二郎腿，大爷似的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俩，张心心就有一种去给他捶腿的冲动。张心心赶紧把这个可怕的念头赶出脑海，继续当一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什么花样才好呢？”小莲跟背绕口令似的张口就说：“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块，方胜，连环，梅花，柳叶。”张心心感觉自己的头都变大了，满天的星星飞舞。张心心在心里呐喊：苍天呀，大地呀，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要受这样的惩罚？红袖添香还不够，难道还要暖被温床？

　　小宝在旁边喝一口茶，气定神闲。张心心只好打起精神试探地说道：“要不，叫小莲打？，”小宝老神在在地说道：“小莲的手艺好，这点儿小小的活计，就不用小题大做了。”张心心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这个可恶的小人，听着这话的意思，自己这还是替补？虽然自己的针线确实不咋的，但也不能这样看不起人吧。
　　张心心气呼呼地看着他说：“那我打成什么样子你都没意见吧？”
　　小宝戏谑地看着她说：“我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张心心忍不可忍，重新再忍，虽然气得跺脚，脸色风云变幻，最红还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滋味，真是百转千回。
　　小宝继续补刀：“娘亲一向眼光很准，她看中的人，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张心心忍不住小声嘀咕：“不就是亲了你一口吗，至于小心眼记仇到这百折不挠的份上吗？”
　　小宝的脸刷一下红到了耳朵根，脖子上的血管露出可疑的青色痕迹，仿佛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唰”地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像只炸毛的小老虎，嘴唇动了动，还是逃一般跑出了屋子。
　　落荒而逃。
　　张心心笑得上气不接下：“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是怕我强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