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情》白说

48、第四十七章

　　大概拒死不从的姑娘，也就只有白芍一个了吧。无论好话硬语于她而言，就是放屁。无论谁要动她一下，她便上蹿下跳，伺机跑出屋子里。也只有她身上的绳子一直捆着，没有被解开。有些姑娘一进来，知道这命运便是注定了，无奈选择了接受。也有姑娘，拒绝接受，有拿银子哄好的，有不让饭吃妥协的，有打到不行的。只剩的白芍，无论用尽什么招数，她就是不肯接客。
　　那个小鹿姑娘胆子小，性子软，一进这楼里便认了命，只是她喜欢白芍的性子，经常偷偷摸摸的到柴房里来看她，给她带好吃的。白芍知道，她身上也经常会有青一块紫一块的淤血痕迹，不过几日，情投意合便似姐妹般。白芍心内坚定，一定能出去的。要她也不要轻易放弃。想着若是玄晖在就好了，却又摇了摇头，若是他出现在这烟花之地，对自己来说才是最害怕的事情吧。
　　足足呆了一周，受尽饥饿与暴力相待，白芍仍是未曾低头。这酒楼的主人大概也是被磨的没了耐性，直接敲晕了白芍，给她沐浴与换上衣衫扔在了屋子内。不似烟雨楼的别间古木雅致，这里的屋子一股奢华腐烂的铜臭味，连床铺都莫名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白芍睁开眼，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跑，动了身子，发现仍旧是被捆绑着的，只是身上的衣物早已被人换过，似乎是丝绸的触感，冰凉而柔滑。
　　莫名的伤心从心底涌了上来，白芍苦笑，当真是自己命不好，要葬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妓院里了吗？从一个火炉中跳进另一个沼泽中吗？想着想着竟然从心内燃气一股莫名怒火，她奋力扭动着身体，成功的从床上跌落到地上，不管身上的疼痛，极度扭曲着身子。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桌子上的茶壶...还差一点就能碰到它了...还差一点...白芍站立着身子，背靠着圆桌边沿，极尽限度的伸展着捆绑住的手腕，就差没有躺在上面了。白芍看了下自己，才发现竟是连里衬都全无，瞬间从脸红到脖子，此刻还管什么衣服不衣服的，救命要紧。
　　“吱呀——”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门外之人见此情景着实吓了一跳，却又瞬间改了脸色。默默关上了门，却也不再靠近，只是望着白芍有些吃惊。停顿了一档，取了床上的被褥，别过头去给白芍盖了上去。
　　这下轮到白芍诧异了，竟，然，脸，红，了...此时，白芍才好好的瞧见他的脸。硬朗分明的轮廓，带点潮红的脸蛋，不算出色的五官，却一看仍是个正直之人。气质带给白芍的就是这种感觉，有些疑惑的白芍开口道：“你别给我盖被子，你给我解开啊！”
　　“哦...哦！”突然才反应过来的他连忙将被子掀开，可望着她身着单薄的衣物，他又迅速把被子给她盖上了。
　　“你怎么又给盖上了啊！”
　　白芍哭笑不得，怎的偏遇上了个纯情男儿，难不成来这烟花泛滥之地学习本领不成？
　　男子别过头去。用着余光把她拉直站立了起来，这才绕到了她身后将她绳子解开。
　　能够活动的白芍松了松有些酸胀疼痛的手腕，又打量了他一番。嘴边想询问的话刚要脱口，又咽了回去，还是不要多问的好。本想谢过他便离开时，却听得他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你为何会被捆绑着？”
　　他脱下身上的朱红长袍盖在白芍身上，却仍旧是别扭的不肯直视她。白芍看了下自己，胸前坦然无一物，雪白肌肤呈然映现。叹了口气，将身子丝绸薄衣裹紧，又将那长袍扎结实了，不再露出一丝。
　　“小女子先谢过官人救命之恩。”白芍抱拳向他一拜，“我是被奸人欺骗拐卖到这锦晋来的，与我一道的还有许多女子。”
　　“是吗？”说到这个，那名男子的眼神里反而射出一些光线来。“这么说来，你们都不是本地人，都是被人贩子拐卖而来的。没错吧？那，这酒楼的主事人你可曾见过？”
　　白芍摇摇头，见他分外热血，便把自己所知晓的事无巨细统统传达于他。
　　话语谈及一半，门嘭的一声从外敞开，却是进来一个满面秀气的小男子。白芍见他神色有些慌张，体型瘦小样貌又分外婉和。心下便明白过来，看来，爱女扮男装的不只是白芍一人啊。
　　“哥...咳咳...哥哥！”小男子纤细的女声一转成为粗壮男人的嗓音，刻意而为之，听者心里皆洞明。白芍忍不住，便笑出声来。
　　“怎么了？”
　　还未回话，那小男子便拉着他向门外跑。声音大抵是有些急躁了，刻意要压低的音响也抑制不住的抬了起来。
　　“啊，被他们发现了我的...我的...身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撤，改天再来！”
　　一头雾水的男子被那小男子拉着迅速跑出房门，不见了踪影。白芍心下想这不是天赐良机，但不能直接冲出去，听得周围有骚动传来，来不及跑向床底，白芍便躲在房门的背后，见他们进来张望了一眼便走了出去，轻声长吁一口气，当下便稍稍放下一些心来。
　　心脏跳动连带起整个胸腔都异常疼痛，白芍手上皆是紧张而出的细密的汗水，她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听见声响不再回旋在这附近，便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逃脱了吗？”
　　安静环境下突然出现人语声，胆大如白芍也是活活被吓了一跳。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毛都竖了起来，看清了来人，只好从门后一点点挪动着步子出了来。
　　“哼！呃——”
　　只见她竟直直的向前倒了去，从额头上流下的血迹，蜿蜒流淌。来人是那日见面的管事婆，白芍正打算先好好认个错，再想办法逃出去时，她竟自己先倒了地。
　　原来是那只小鹿，白芍一见她便分外的喜悦难掩。
　　“你怎么在这儿？”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话吧？”小鹿姑娘拉起了白芍的手，眼神中也是难掩兴奋之情。
　　“哎，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先逃出去再说。”
　　“好。”
　　明亮烛火不如她眼眸里的繁星闪烁，如铜铃般清澈而明亮的大眼睛里有泪的踪影，弯曲向下的眼角不是哭泣的代表，而是希望之光深藏心底的期许。

　　“于是我和她将那个管家婆藏在床上，她力气不大，所以伤口比较浅，所以我又上去补了几脚，打了她几拳，泄泄私恨。放心吧，不会那么容易死的。”白芍见他好像有些不忍的表情，说道。
　　她讲的口干舌燥，又咕噜咕噜灌下几大口茶水，豪爽的抹了抹嘴角，大呼爽快。
　　“这么说，其实救你的，是那个点你的客人了？”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其实，我和小鹿分别的时候，她跟我说，其实那天晚上她也打算逃跑了，她想先把我救出来，然后一起逃出去。只不过，运气比较好，遇见了那个半个好心人。”
　　谢朓感叹的点了点头，说道：“真不愧是你啊，哪里运气都这么好，我听的觉得有些心惊胆战的，幸好你还没出什么事情，不然我罪过可大了。”
　　“哈！你都不知道我在你府门口敲了几天的门！可是你们家下人就是拦着死活不让我进来！”
　　“是吗？哈哈！”谢朓爽朗的笑了起来，“改天我帮你好好教训他们。不过，你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也难怪他们不让你进来了。”
　　“我这不没钱嘛，后来关进牢里了是你把我救出来的吗？”
　　“当然啦，除了我还能有谁啊？”谢朓一脸骄傲的说道，他等着白芍表扬他，小眼神一直不停的扫着她。
　　白芍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他便嘿嘿嘿的马上认怂了。
　　“就你这在门口叫着我的名讳之事，便能有牢狱之灾了，你还胆大，一直不停的喊。若不是府衙里差役说是个姑娘，我早不理他了。”
　　“哼。哦，原来还需要是个姑娘~”
　　谢朓见她满脸不悦，忍俊不禁的也跟着她重复：“嗯，得是个姑娘~”
　　白芍跟着他附和的呵呵呵笑了一下，转脸抛了个白眼给他。
　　至此心下总算是松了口气，不再过那灾祸连连的日子便是万幸。看着谢朓待自己如亲妹妹般的疼爱，也觉得倍感温馨。我知他不必待我这般好，所有多的好，我也必定心怀恩谢，待他那般好。

　　赵府。
　　青莲一脸无精打采的坐在院子里择菜，只见她把好的菜丢在地上，却把坏的烂的菜叶扔进了竹篓子里。朗生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想从她背后吓吓她，却望见她隐隐有些哀伤的神色从周身散出。朗生默默放下了举起的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哦，是朗生啊，吓了我一跳。”青莲知有身影在旁处出现，转头笑着对他说。
　　“青莲姐，我，朗生，也想为公子分担一些事务。我也不小了，我可以守住公子的秘密，所以，也让我知道一些你们的事情吧。不然，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一样，我是个男人，我可以承担之后的责任，我保证。所以，偶尔，也依靠依靠我吧。”
　　朗生眼神坚定真诚的看着青莲，他没有笑，一脸严肃。反倒是青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扫之前抑郁阴霾的神色，而后抑制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朗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虽然不像公子那么有文采，但话语句句属实，字字肺腑，怎的让青莲笑话了呢？
　　青莲拭去眼角不知是因大笑还是方才的伤心而出现的泪水，停住了笑声，却仍是灿烂笑脸，轻咳两声，迅速回到一本正经的脸色，说道：“不知不觉中，朗生也成为男人了呢。真是可靠啊。你与我小妹一般大，你喜欢青桃，我知道。再过阵子，等公子这边的事情安定下来，你们便成亲吧。烟雨楼那种地方我会尽早让她出来的，成了亲，你们就安安稳稳过你们的日子吧。我想公子也会同意的。”
　　“真的吗？”朗生害羞的低了头，红了脸。“她都不在，你怎么看出来的...”
　　羞涩神情，活脱脱如同少女一枚。青莲自是待他早已如同亲弟弟一般，若是他与小妹成亲，更是喜事一桩。方觉日子过的太慢，快点到来那一日便好了。
　　那么自己呢？
　　青莲与朗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着天，眼神却轻轻扫过里屋的门扉之处。她知，屋里人正奋笔疾书处理着商号银票之事。淡淡收回眼神，戴罪之身，还望企及什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