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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番外 清尘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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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座小小海岛,幸蒙天险,几乎没有人敢来打扰我的清静!
可是,有一天,来了一名剑客。
从此,我的日子变得不平静!
别看我是个岛,却也知道一些政事:朱家的江山是靠浴血奋战打回来的!没有良好的体魄如何守江山,被封为北部藩王的燕王更是认为习武强志,鼓励大家多习武功健体强国。所以,学习武功是一种赶时髦的运动,你不学,你就落后!基本上,这个时候,大家都懂用业余时间炼套什么拳法、剑法之类的来保护自己!
那这个不速之客说他是个剑客,我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从打听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自号清尘剑侠,好像在江湖上勇猛无比,无人能敌。我内心耻笑,既然你这么厉害,上我这孤岛来做什么?
他上岛后,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就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清尘岛,我见这名字还算好听,也不抗议。
只是,他越来越过分了!救了些在我附近翻船的渔民上岸,不给他们回去,还说什么“一入清尘,前事尽成空”的鬼话!我很恼,我这又不是寺庙,他强迫人家忘掉所有的旧事跟他混——有没有搞错?还抢了一个渔民的女儿当老婆,这不是破坏我名声吗?
更不懂的是,后来怎会有越来越多估计是摔坏脑袋的人,带着一家老小泛舟而来,哭着喊着求他收留!这些小船没敢靠近我!因为私底下,我还有个名字叫死鱼瓮,知道为什么这么叫吗?是由于很少有人懂——避开我这儿的大浪与礁石,只能活活地被搞得如装在瓶里的死鱼一样,想跑——没门!最后可怜地藏身于大海腹中!
我正为自己的天时、地利高兴,结果,很悲惨地又让这剑侠给出卖了!他来者不拒,统统把人引上了岛。后来,人越来越多,他被尊称为岛主。我看着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把剑、刃融了,再用烈火铸成了锄头、斧头,就开始在我的身上砍林,建房,刨土,种菜……
悲凉啊悲凉,不过!不是为我,是为——他们!看他们那粗壮凶煞的笨拙样,不闯江湖,偏要来我这吃苦种田受难,真替他们害臊!很难搞不懂,他们脸上的笑意是真是假!
后来,岛主生了个女儿,我石头的心突然被某种东西扯动了!我一激动,差点害得岛上的人全丢命!听到她的号哭声,我才如梦初醒,很内疚地告诉自己平静,要平静,好的,喘口气再平静!没想到,又吓得所有的人鸟走兽全逃到船上,溜个干干净净。我这才意识到我的过错,哀默伤心地望着被岛主夫人楼在怀中——襁褓里的她,乘船慢慢走远,走远。
终于,我完全没了兴致,平复地立于天地间,却很失落,非常的失落!
可喜的是,他们过了几天,派了条船回来看我,见我听话了,再也不多动一下,就叫大家回来。
惨了!这下我才明白,我已离不开这些折磨我的人们了!
于是,我保证绝对不再乱动!我发誓!
她当然也回来了。
看她小时候被她娘换尿布的时踢腿乱蹬的样子,我就猜,她长大后,可不得了!
果然,还真不得了!她剑术奇烂得不得了!学的几样掌法,打得更是惨不忍睹——不得了!但岛上的其他人,怕死了她,有个小伙子每天被她掴一二十个耳括子还傻笑,我知道,那是庞她!
不过,我依然不动,因为,我怕再次吓走她!
那一天,来了个叫玉沉安的人,也是要上岛,是她去接的他。看到她满脸羞涩回来的样子,我不得不警张地打量那男人。当场,我心中只剩下了一片寒意!住我这的人,长得再凶残恐怖,都不及他给我的恐惧!他身材瘦长,面容较书生气,冰冷地笑一直挂在脸上,他暗中偷瞄了她一眼,就好像要把她生吞活拔了一样,那股阴狠毒辣让我极度想发抖!可是,当她转头与他四目相对时,他就立刻收拾好自己,摆出了冷傲不羁的样子。
我知道——完了!她的美丽与芬芳,注定催毁在这个人手中!因为,她的脾性像一团赤焰,她渴望着与冰的交融。
岛主是毕竟历练了不少事的主,岂会被他骗过去!同我一样意见——排斥他,痛恨他!但他真无耻,还赶都赶不走!这令我一怒下做了不少违背良心的事,经常偷偷地怂恿身上的石头——向他猛地砸去,可气愤地是——都被他敏捷地躲过!
而且,老岛主的激烈反对,并没能阻止一切!在一个冬日的深夜,我看到她义无反顾地走进了他的矮屋,没有出来。
我非常震怒,没人发现,只有我知道!但愿——事事不是凑巧!
岛主夫人是个信仰佛教的体弱之人,当晚偏偏跪在佛堂前整夜敲着木鱼,闭着眼不看跪在她面前的岛主一眼,任泪一颗颗地滑下。她每敲一下,我就感到压抑多一分,好像全敲打在我心上!我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我不想要她们忧伤,我要暴动!我要拼尽全力地暴动!以排解我的压抑!我终究没动!这岛上——还有其他的人——安睡在我的怀中!
我的寒意越浓!海风如刀刮来,把我的泪吹向空中,落下,凝结,化为一朵朵的花,晶莹,哀伤!越来越多,最后化为冰冷刺骨的冰雹!就在冰雹沾地之时,岛主夫人倒下了,咽气前还绝然地推开要扶她的岛主,“不要碰我!你救我父亲的债,我全还给你了!我——不欠你了!”那愤慨入骨的声音,好像来自灵魂!当下人抱起不能再动的她,我又听到她虚弱微小的声音在哀求:“不要把我埋在岛上,我不要烂在这里,让我跟他一起走!一起……”头一偏,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睁着眼睛,滑下了最后一滴泪。
第二天,她从矮屋出来,脸上的红晕在得知母亲过世后霎时散去只留一片煞白。我看到她始终紧闭着嘴巴,没有落泪,更没有失声痛喊,只是默默颤抖着身子帮岛主把夫人火化,然后一点一点将骨灰撒入海里。我痛苦的叹息和着风呼呼而去,看着那些灰散入汹涌的浪中。那天的浪不知怎的特别的大!
我忆起,岛主当初救上那群渔民时,漏了一个人!
岛主终爆发了与她的激战,困住了她,火急火撩地把她许给了那个被她整日掴得脸青肿的小子!她成亲前,还做了一件让我称心的事——把我痛恨的玉沉安赶出了清尘岛!
我很想趁机把他变成死鱼,可,再也困不住他,几年的时间里,她几乎教给了他一切避礁避浪的方法。
晨曦未上,还属于夜的寒风是烈刀,那小子却偷偷拉着她一路跑到我的脚下,交给她一艘小船,“千紫,今天的拜堂——不算!但哪天他对你不好,我依然在岛上等你!回来的路,你一定要记得!”
她一扬手又打在人家脸上,这下却是轻轻地:“范禹,他一定会对我好的!不准你等我!”
然后两人使劲地拥抱了一下,她跳上船,撑杆走了。
“凤——!我还是会等你!”
我知道她听到了,只是故意别过了脸!
雪又从空中纷纷落下,我的心很酸!酸到控制不住!我不想让她走!
我一直从冬傻傻望到春,春意盎然,但我没有心情欣赏,只是傻傻盯着我脚边的——那片海岸,盼望着她早些回来!
她没有回来却来了很多船,全都不再畏惧我有“死鱼瓮”之称,一路无阻地穿过险滩。
我想叫,却叫不出!我只是一座岛,由泥土石沙树林组成的岛!
我身上繁密的树木终没有给——原来住在我身上曾被我嘲笑过的人们带去僻佑!
那惨烈的撕杀声,我不忍,闭上了眼睛!我越来越不安,热气不断地从我的山口里喷出!
“是你!千紫呢?你把她怎么了?”范禹疯狂大叫的声音传来,
我的心腾腾地跳起来,睁开眼,是他!是他!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我要捶胸顿足,又不能轻易乱动,岛主和一群人带着年轻的孩子还有女人正逃向我背后的另一座山!
玉沉安冷笑着:“不关你事!凤卞彦在哪里?”
“哈哈哈……”被人架在地上的范禹凄厉刺耳的笑过后,头永远地贴在了我的身上。
“主子,他自断筋脉,死了!”
“继续搜!”玉沉安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冷喝道。
我环视一周,看到了怀抱中的——那一片土壤全被染成了红色,那些当年那些哭喊着要上我这小岛的恶人们都倒在了血泊中,那曾经笑着搭建的房屋淹没在一片火光中!我愤怒了!
“主子……回……回去吧,这大地好像在颤抖!”
想走?我的怒火遮暗了整片天空,来自地狱的岩浆喷涌而出,我要杀了这群“鱼”!我要让这些陌生的“鱼”成为瓮中“死鱼”!玉沉安!玉沉安!我要你死!
……
自从那件事过后很久,我变得非常的虚弱,时间不知道怎么过的,又到了冬天,这个冬天还特别的阴寒!这时,我却看到瘦得枯骨如材的凤千紫回到了我的怀抱,但我没有欣喜,只是怜惘静默地看着她!她呆滞地望着那一片土堆,多得连石碑都没有!她趴在上面痛哭,她娘死时,她都没哭!她捶打着自己,撕扯着衣服真的很伤心!我只是依然冷眼看着她。
“你还有脸回来!你给我——滚!我没你这个女儿!”凤卞彦扔下祭奠的东西,冲过来提起凤千紫将她甩出了很远,“你这不要脸的贱人,你——再踏进我清尘岛一步,我就将你——剁成肉酱!”当场吓得几小孩害怕地躲入亲人怀中。
她碰到了大家冷嗖嗖的目光,仍是号啕大哭:“你们杀了我吧!是我害了大家!我不想再活了!”
“你走吧!”
“你走吧!”
“你走吧!!”
起初是一个声音,后来是越来越多的声音,越来越多,没有任何感情!
“一入清尘,前事尽成空!清尘岛可以接受江湖上曾是杀人恶魔的全家,却再也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处!家不再是家!爹不再是爹!”我听她怆然低念着,爬起来,擦干嘴角上的血和眼中含满的泪,跪下,不断地磕着响头,我终忍不住,让伤感冲入了云霄降下了一场暴雨,但愿能使那如同坚石的土地变得柔软些。
她一身的泥泞,额上已叩出血,“滚吧!”凤卞彦痛喝一声,转过了身,不再看她。
凤千紫站起来,见到了眼前所有的人都撑起了油纸伞避在雨下,唯独她是孤零的!她好像想起了童年,爱淋雨的她,邻居们总是多管闲事塞给她一把伞,那过往的岁月——再也不复回!捂住了嘴就飞快地在暴雨中一直奔跑,径直到了我的脚下,扑倒在地,“范禹,范禹,你为何要说你会等我?你为何要我记得回家的路?范——禹——!我恨你!回家的路我记得,可我再也没有了家!……”她拼命地哭着,任由冻入骨髓的寒风、冷雨打在身上。我多想劝她几句!
却见她突停止了哭声,大笑起来,“归兮?归兮?何处为家?何处又是家?”
接着就看到她迅速跳起,冲入停在岸边的小船中,撑起篙,望了我一眼,那眼神中的凄艳,直击入了我的心灵,让我的灵魂为之一震!
我是想挽留她的!我要留下她!我为什么不能出声?为什么!
雨俞来俞大,我还是没有办法出声!任凭她的一叶孤舟航入了海中,直到成为一个黑点,消失在天际!
我一直盼望着她回来,可是,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留下木然的我沉醉在她的那个眼神中,再也懒得动一下!我以为,我的心又成了那颗石头。
直到有一天,听说有个叫玉伤离的女子要带了另一个娴静美丽的女人过来,我的眼皮才缓缓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