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缘簿》瑜州

4、猛药

　　林承彦自程芸说了那番话后，便深觉自己考虑不周，她在家中原就有寄人篱下之感，今天周婉柔又说了那样的话，难免她心中多想，只是今后该如何安置程芸，他倒是一时没了计较。

　　厨房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林承彦忙撂下书跑了过去，一掌推开了厨房的门，急道：“发生何事？”

　　说完眼前闪过白花花的一片，下一刻自己怀里便多了一具身子，颈间被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住，胸前的触感不断地提醒着他，这是一个女人，而他的手正托在……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他的衣衫，此时她整个人正挂在他身上。

　　林承彦只觉得鼻尖一股热意涌出，双手却又不得空。程芸慢慢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觉得自己肩头有些濡湿，伸出手指抹了一看，竟然是血，抬眼对上林承彦的脸，只见他鼻间的血还在不断涌出。

　　“你流血了！”她伸手去擦，却不想根本止不住，反而有越来越多的势头。

　　“无，无碍。”林承彦艰难的开口。

　　血止不住，程芸越发慌乱，忽见一滴血顺着自己胸前缓缓向下，直到没入看不见的地方。

　　她抬头对上林承彦的眼，两人怔了怔，忽地，程芸大叫一声，挣开他托住她的手，从他身上跳下来蹲在浴桶背后，伸手遮住自己。

　　林承彦连忙背过身去，伸手擦了擦鼻间的血迹：“你，你没事吧？”声音中却是十分沙哑。

　　虽是想给他来个猛的，却也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这会儿还真是有些慌了神，程芸摸过浴桶边上的衣衫穿上，一边系带子，一边道：“没，没事。”

　　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林承彦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的动作，方才的一幕幕如何也挥之不去，猛地摇了摇头。

　　程芸的心里早已经千回百转，本来因着寡妇的身份就有诸多阻碍，此刻若是再给他留下一个不安分的印象，那今后如何也说不清楚了。

　　想到这里，程芸敛了神色，轻声道：“你转过身来吧，我穿好了。”

　　林承彦深吸了一气，转过身，两手一揖道：“是我唐突了姑娘……”方才想了半天的话还没说完，却先听见了女人的低声啜泣，仿佛又压着不敢哭出声来，只用手不断地拭泪。

　　他叹了一气道：“不论如何，是我的错，若是姑娘愿意，我便担起责任，娶了姑娘。”

　　程芸听到他说要娶自己的时候没有一点意外，整个身子被他看了去，他娶了自己也是应该，可是坏就坏在自己这被他买回家的寡妇身份，若是真的借着这个机会叫他娶了自己，怕是反倒叫他觉得自己心机深沉，怕是为了嫁给他自编自演了这么一出，况且，此时他说要娶自己也并不是因为喜欢，只是为了责任。

　　思及此处，程芸便不再犹豫，擦了泪，直直看着林承彦道：“你千万不要误会，原就是你救了我，我是想着要报答你的，但绝没有赖着你的意思，只是我方才沐浴时，房梁上突然掉了一只壁虎下来，我最是怕这东西，便忍不住叫了出来，没成想惊动了你。”

　　林承彦抬眼一看，浴桶里果然漂着一只壁虎，脑中又涌起了方才推门进来的一幕，暗恼自己如此冲动，但是不论如何，都已经看了人家的身子，负责也是应当，不敢再看她，只垂了眸子，盯着地面道：“姑娘不必多想，这是我的责任，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

　　林承彦一怔，抬眼看着程芸，只见她冲他一笑，道：“女子的婚事原是父母做主，只是我父母早逝，从小便跟着兄嫂过活，兄长待我虽好，但天底下的嫂子多半不待见小姑子，何家求亲时，这婚事我是应了的，只想着快点出了门便叫兄长也松一口气。只是我命不好，还差一个月便要嫁人，何家大郎又出了事，我还没去何家便成了寡妇。”

　　程芸说着已是泪水涟连，又接着道：“那日孙氏请了王保家来吃酒，又支使我早些去睡，待我醒来便是那般景象，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不是你救了我，此时我定已经被她卖给了王保，只是累了你的名声。我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也经了不少事，女子嫁人好比投了第二道胎，我不求富贵，也只求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以你的人品学识，合该配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姐，你这般说倒是越发叫我羞愧，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林承彦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原先他脑子里确实闪过一个念头，程氏可会为了找个依靠才使出这般伎俩，只听了这些，又想起她的遭遇，确实叫人同情，越发为自己的念头感到惭愧。他虽也是无父无母，好在家有田地，也算是有功名在身，日子倒不是如何难过，况且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可想她这些年过的不易。

　　程芸说完也不管他有何感想，自己收拾起厨房来，方才她从桶里跳出来，溅了一地水，准备先将桶里的水倒掉再慢慢收拾，只是那里面漂着的那壁虎还是叫她起了一身疙瘩。

　　犹豫片刻，只得唤了人，林承彦回过神来，见她一双蒙了雾气的眼静静地看着自己，他只觉得喉间发痒，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问道：“怎么了？”

　　程芸伸手指指浴桶：“我实在是怕得慌，还得麻烦你帮我将水倒了。”

　　林承彦点点头，将浴桶里的水倒掉，又在井边将桶细细洗了一遍，待他回来，程芸也已经将厨房收拾干净了，两人四目相对看了半晌，还是程芸先开了口：“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说完也不看他就回了屋。

　　林承彦却看着她被夜风吹起的一缕发丝愣了神。

　　程芸一躺床上便用被子蒙住了头，方才她虽然看似淡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今日她可算是在林承彦面前坦诚相待了，想到方才二人的动作，不由伸手在胸前捏了一把，忍不住长叹一声。

　　其实林承彦的心里更不平静，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看见姑娘的身子，还这般亲密的接触过，只要一想起来便觉得一股热意向下窜。在他看来，看了姑娘的身子自然是要娶了她负责任的，但是程芸的话他也听明白了，她想要的是一个真心疼她的人，并不是出于负责才娶她，这样的女子倒是头一遭遇见。

　　两人就这样胡思乱想一晚上，次日，林承彦顶着黑眼圈起来了，今日他倒是没起得如昨日一般早，地里的活已经干得差不多，等吃过早饭再去看看便是。反倒是程芸一夜好眠，做好了早饭，林承彦才起来。

　　见他没甚精神的样子，问道：“可是昨夜没休息好，还是病了？”说着，已经踮起脚尖，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两人之间的身高有些差距，见她踮脚，林承彦微微倾身，她温热的气息不断拂在脸上，他忍不住抬手想要抓住那只停在额间的手，只才轻微动作，她已经收了手，又贴上自己的额头，皱眉低喃道：“不烧啊。”

　　她一脸关切，林承彦心中一暖，伸手抵唇：“咳咳，只是昨日下地干活有些累了。”

　　程芸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却觉得有些尴尬了，方才就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也没什么其他的心思，此时见他这般，分明是不自在了，于是笑道：“那就赶紧吃早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说罢，也不再去看他，转身进了厨房。

　　饭桌上，林承彦见她神色如常，好似真的对昨日之事毫不在意的模样，他自己却全然没了胃口，停了筷。

　　筷子与碗发出的碰撞声叫程芸抬了眼，这一抬眼便直直撞上了他，不由开口道：“怎，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林承彦心中暗恼，昨日躺在床上想了一宿，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些诚意来再向她求亲，但是她却果真毫不在意，如若不然，今日哪还能在他面前这般自在。虽然不满她这般，还是耐着性子道：“既然有了昨日之事，我们应当成亲。”

　　这下换了程芸的筷子掉地上，林承彦帮她捡了起来，一脸严肃道：“成亲后，我会对你好的。”

　　程芸见他神色认真，目光也不再躲闪，只道：“你可喜欢我？”

　　林承彦一脸惊讶，想是没见过这般胆大的女子，愣了半晌也没有一点回应。

　　说不失望是假的，程芸笑道：“你从前的未婚妻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姐，现在换了我这么个不会写字弹琴的农妇，你心中真的就愿意？”

　　直到程芸推门走了出去，林承彦也没有回应，接下来的半天，程芸再也没看他一眼。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跟他说了一句话，意思是饭做好了叫他去吃，她有些乏了想回屋睡会儿，东西放在厨房她等会儿收拾就好。虽然还是平常的语气，可是林承彦明显觉得两人之间生分了很多。

　　程芸不过是找个借口不想面对他罢了，等林承彦吃过饭她就去了厨房，发现碗筷已经收拾好了，给她留的饭还热在锅里，这叫她心下稍微好过了点儿。

　　她才吃过饭收拾好，便听见院外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村东头杨家的大儿子杨顺。这杨顺说来有些本事，不愿靠天吃饭，只走南闯北的到处跑了几年，回来便挑了个担子当起了走街串巷的货郎。杨家在村里的日子算是过得好的。

　　院门一开，杨顺先是一怔，接着低了头道：“嫂子真的在这儿啊。”再抬起头便是一脸憨笑：“嫂子可要买些小物件儿？”说着一边将担子上的东西摊开给程芸看，“这都是我从秦州弄来的，保证在这村里是独一份儿。”

　　听他的语气似是不想在这里看见自己，程芸笑笑，转念想起自己一文钱也没有的包袱，脸上泛红：“这东西自是不错的，只是我现在用不着……”粗布衣裳全是补丁，哪里是用不着。

　　生意人最会察言观色，他知道程芸被村里的林秀才买回家时，心里不是不难受的，只是事情已成定局，今日本不是在本村卖货的日子，却鬼使神差地来了林秀才家。

　　杨顺敛了心思，从挑子里拿出一块碎花细布，一边说着一边递给程芸：“嫂子拿着吧，昨日的事情我并不知晓，也没帮上忙，权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程芸看着这面色泛红的男子心下微怔，这是怎么回事？回过神来，连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我定是不能要的。”连连推辞不过，忙将那细布夺过一把放在担子上，推门就进去了，再不敢看他一眼。

　　关上院门，转身就看见了门口的林承彦，不知刚才的事他有没有看到，程芸定定神，笑道：“门外来了个货郎，家中可还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