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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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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节的传统已有百年时间,据说,镇上原先十之八.九的人家都是靠着一双制灯的巧手讨生活,灯节的兴起本也是为了互相切磋技艺,只是后来大家谋生的法子多了,对制灯的技艺也不如从前那般看重,倒是这灯节一直保留了下来。
镇上的民风算不上开放,这一天却格外宽容,大街上不乏一同出游的年轻男女。
程芸今日特意换了一身衣裳,上身是白色夹着嫩黄色小碎花的薄衫,下身世一条嫩绿色的裙子,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丝绦,点缀着彩色的丝线,显得格外娇俏。
昨晚林承彦丢下一句话就不见了人影,今日也没见人,本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晌午却在他书桌的砚台下看见一张字条:戌时,汜水桥畔。
程芸暗笑他是个闷葫芦,又手忙脚乱的装扮一番才赶在戌时之前到了这里,她站在桥上四处张望,桥两边沿岸的铺子屋檐上全都密密实实的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虽然铺子大多铺子关了门,热闹却一点也没少,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小摊。
卖花灯的最多,猜字谜的也不少,更有些从其他地方弄了新鲜玩意的,不论哪一处都被人围了个严实。
程芸虽然好奇,又怕林承彦找不到她,只得站在桥上最显眼的地方等人。
顾寅一走近桥边便瞧见了桥上那抹熟悉的身影,桥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她却格外显眼,她探着身子不停的东张西望,模样有几分焦急,果然是在等人的样子。
多日未见,此时看见她便想起了从前两人在村里的时候,她是个好姑娘,从未嫌弃他家贫,便是她嫂子那般厉害,她仍是偷着想办法接济他与母亲。旁人都笑他痴心妄想,家中无米下锅还做着金榜题名的春秋大梦,每当这时,也总是她第一个跳出来护着他,帮着他。
顾寅心里一暖,快步拾级而上。
程芸等了半晌也不见林承彦的影子,正四下张望,突然被人一撞,只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向前倒去,她忍不住惊叫一声,下一刻却被人抓住手臂护在了怀里。
她后怕的拍拍胸口,长出一气,抬头道:“少……”这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呐呐道:“顾……顾寅。”
林承彦这段时间在熟悉家中的生意,每日都是早出晚归,能跟程芸碰面的机会很少,再者,他本身也存着避讳的心思,自那日将她从大嫂手下救回来之后,他便觉得自己有些反常,心绪总是被她的言行举止牵动,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陌生又不受控制,所以这几日便有些刻意避着她。
昨日她准备了晚饭等着自己,明明困得睁不开眼,却宁愿趴在桌上也不肯去睡,他心里自然是有所触动的,忽然起了带她来看花灯的心思,她原先住在村里,来了镇上也没出过林府,定是想来看看热闹的。
他跟伙计交代了剩下的事情,匆匆回了府中。
一进院子,林承彦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若是往常,只要她在,不论是打扫房间还是在厨房做饭,总会弄出点动静来,今日却是静得很。
他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确定人没有在,不由皱了皱眉:莫非是昨日暗示的不够明显?
这丫头平日里瞧着精明,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什么,脸上一凝,快步朝着徐氏的住处走去。
林承彦神色紧绷,方才走出院子不远便听见有人在身后喊他,他脚下一顿,回头看去——是上次给他报信的小丫鬟。
喜鹊见他停下,忙跑到他跟前道:“听说少爷回来了,奴婢便赶紧过来了。”
林承彦心里有事,便带了几分催促:“有事便说。”
喜鹊忙道:“方才外门的一个小厮告诉奴婢,程姑娘出府去了,还让那小厮带话给奴婢,说在汜水桥等少爷。”
林承彦闻言心下一松,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无奈一笑,接着脚下生风的出了门。
程芸见到顾寅,心里一阵惊诧,自从那日在村里见过他一次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交集,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来往行人频频投来的目光让程芸意识到两人这般实在是不妥,连忙挣开顾寅的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顾寅空了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瞬,很快垂下放在身侧,发现她眼中的防备,嘴角扯开一抹苦笑:“你……你过得还好吗?”
程芸愣了愣,点头道:“挺好的。”
顾寅点点头:“那就好。”顿了顿,“他,他对你好吗?”
程芸很快便反应过来顾寅口中的他应该是林信鸿,村里的人都只当她已经给林府大少爷做了妾侍,她也不欲解释,随口道:“也挺好的。”
周围的热闹仿佛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片刻的静默过后,顾寅忽然拉住程芸的手,眼中带着几分懊悔:“你还怪我是不是?”
程芸一惊,使劲挣了挣,手却牢牢被他抓住,今日不乏手拉着手的年轻男女,因此也不曾有人注意他们。
她又惊又怒:“你这是做什么?”
顾寅靠近她,手上一点也没放松,仍旧道:“你还怪我是不是?”
“你先松手!”程芸直直盯着他,察觉他眼里的执拗,“没有,我从未怪过你。”怪你的只是从前的程芸罢了,只可惜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顾寅放松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怪我,若不然,你也不会因为知道我要乡试特意约我出来。”他从衣襟里拿出一样东西,“更不会还一直留着它。”
程芸立时便觉得不对劲,她何时约过他,再看他手上,那不是她扔掉的那根木簪吗?
她心里很乱,面上故作镇定道:“我不知道你要参加乡试,更不曾约你见面,今日之事误会一场,天色已晚,顾公子还是早些回家吧。”说完便转身要走。
顾寅想到自己为了赴约穿了平日去拜见先生才舍得上身的衣裳,更是步行一个多时辰才到镇上,她却处处都想与自己撇清关系。
他在程芸离开之前快步拦住她,祈求道:“阿芸,我还有事想请你帮忙。”
程芸满眼狐疑:“何事?”
顾寅当然有些读书人的清高,但是眼下的境地已经容不下他的骨气,他口中发苦道:“我马上便要乡试,你是知道我家中情况的,阿芸,你……你能不能借我一些盘缠,待我高中一定会加倍还你。”
程芸傻了眼,半晌才道:“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我进林府不到一月时间,哪里能领得到月钱,再说我即使有钱也不足以负担你乡试的费用,顾公子还是早些另想主意。”
顾寅不死心道:“阿芸,你真的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听出他话中的卑微,不知为何,从前顾寅意气风发,志向高远的模样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抬头去看他的脸,他却立时撇开头,狼狈的躲开她的视线。
程芸微微叹气,随手解下腰间的一个坠子给他:“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你拿去当铺试试罢。”
顾寅有些艰难的抬手,程芸迅速将坠子放到他手中,冲着他微微一哂:“不知是谁约了你来,但是我真的没有约过你,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她说的这般认真,顾寅联系前后仔细一想,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那你会不会有事?”
程芸能想到有动机这么做的人只有徐氏,她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摇摇头道:“我先走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顾寅低头若有所失的看着躺在手心里的坠子。
程芸暗怪自己冒失,只凭一张字条便来赴约,赶紧回了林府。
一进院子,她便瞧见了书房亮起的灯光,今日的事情既然只牵扯她和顾寅,她便不准备告诉林承彦。
她先去小厨房沏了一盅参茶,站在书房外踟蹰半晌也没抬手敲门,直到屋里传来清晰的书本与桌面碰撞的声音,然后便是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进来!”
程芸推开门走到书桌前,想到方才的事情仍旧心有余悸,忍不住带了一丝颤音:“……少爷。”轻咳一声,敛了心绪,“这是给少爷沏的参茶。”
林承彦抬眼看她,眼带打量,一言不发的点点头,示意她将参茶放下。
程芸只觉得被他看得心里一颤,还是忍不住试探道:“少爷今日可有在书房里留下什么东西?”
林承彦揭开杯盖,头也不抬道:“并未。”
程芸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定是徐氏差人约了顾寅,又在书房里留下这张模仿林承彦字迹的纸条,只是她仍有一事未明,徐氏为何没派人将他们当场抓个正着。
“你去哪了?”突如其来的发问让程芸浑身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