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缘簿》瑜州

22、林府

　　天方才大亮，临街两排卖吃食的铺子里已经冒出混合着食物香气的缕缕白烟。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其中一个穿着蓝色粗布旧衣的小童，虽然牵着妇人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着，眼神却早已飘进肉香四溢的馄饨铺里，他不知不觉松开妇人，在馄饨铺面前停了步，直勾勾盯着那翻着白浪的锅里一个个白胖诱人的馄饨。

　　妇人着急赶路，忙着避开来往的人群，顾不上回头，随手从包袱里掏出一块米饼，递到身后：“快些吃了，待会儿别跟老娘喊饿！”

　　半晌无人伸手来接，妇人脸上的不耐之色越发明显，她满脸怒气的回头，身后哪里还有孩子的踪影，心里登时一紧，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

　　这时，挨着妇人的一位姑娘扯了扯她的袖口，她心里正是着急，回头一看是那姑娘，更是横眉怒目，姑娘忙伸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示意她看，妇人将信将疑，顺着姑娘指着的地方看去，那被店小二往门外轰走的正是自家的皮猴。

　　妇人松一口气，急匆匆迈开步子就要去将自家的皮猴捉回来，走了两步发现那姑娘还站在原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话也越发尖酸刻薄：“你给老娘安分点，板上钉钉的事情你还跑得掉。“边说边拽着那姑娘一道朝馄饨铺去。

　　妇人一把揪住小童的耳朵便将人从门口拎了出来，一指头戳上他的脑门：“真是和你爹一样的穷鬼相，你姑姑就要给咱们镇第一大富户林府的大公子做姨娘了，以后想吃什么没有，看见一碗馄饨就迈不动步了。”

　　小童一听，顿时抱住妇人的腿大哭起来：“呜呜，娘，不要……不要卖了姑姑，我不吃馄饨，不吃了！”

　　童言无忌，小童话音一出，妇人身边的人都指指点点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中无不带着鄙夷——竟是嫂子要卖了小姑子。

　　众人见妇人身边的姑娘一脸悲戚的站在原处，并不言语，已是一副认命的模样，看着妇人的目光越发厌恶起来。

　　妇人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惹得众人同情，反而叫自己得了骂名，恨得咬牙切齿，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一把扯着姑娘拉了小童匆匆走了。

　　众人仍是议论纷纷，其中知情的便开口道：“那是西村程丰家的媳妇胡氏，那姑娘便是程丰的妹子程芸，年初时，程丰上山开荒，被大石砸断了腿，没少请医问药，想来家中没了生计，那胡氏便动了卖人的歪心了。”

　　周围人听了有骂胡氏恶毒的，有感慨世道艰难的，有可怜程芸命途多舛的，不过各自唏嘘长叹一番罢了。

　　那妇人也就是胡氏匆忙拉着两人避开人群，挑着人少的地方走，直到在一扇红漆木门前才停下来，她越想越觉得心里憋着一团火，伸手狠狠地朝程芸腰间的软肉处掐了一把，程芸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那小童身量不过才及两人的大腿，抬头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最后眼泪汪汪的看着程芸：“姑姑，你怎么了？”

　　程芸摸摸小童的脸，忍住腰间的痛意，笑道：“虎子乖，姑姑没事！”

　　胡氏一把拉开虎子，脸上神情恨不得要吃了程芸一般：“你待会儿见了人最好给老娘安分点，等你以后尝到了富贵日子的好，少不得还要谢谢我辛苦为你谋划。”

　　殊不知眼前之人早就换了芯子。

　　一切还要从三日前说起，原主知道胡氏将她卖给镇上的林府大少爷做姨娘百般不愿，且不说林府的大少爷是个瘸子，便是原主本身，也舍不得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顾寅。

　　三日前，原主约顾寅相见，两人议定趁夜私奔，原主一回家便假意奉承胡氏，胡氏面上表现的十分欢喜，谁知原主一进门胡氏便将屋子锁了起来，连窗户也没留。

　　胡氏到底技高一筹，早觉得原主口风转变这般快定是有隐情，索性将人锁了起来，不想这姑娘的气性极大，宁愿上吊也不愿嫁去林家。

　　胡氏在外只听咯噔一声，打开房门一看，小姑子已经上了吊，吓得魂不附体，手忙脚乱将人弄了下来，再一睁眼，这人便是现在的程芸了。

　　程芸醒来时，原主的怨念极强，胡氏不敢再锁着她，她索性去找了顾寅，想着算是了结原主的最后一点执念。

　　她在顾寅每日打柴经过的地方等着，果不其然，很快便见了人，顾寅一见她便神色一僵，不待程芸开口，便说对不起程芸，昨日他娘发现他要离开，以死相逼，他不能不顾寡母的养育之恩，唯有辜负她，又说他不值得她如此真心相待，以命相付云云。

　　程芸一听便知顾寅昨日根本没有赴约，只可惜原主一片痴心错付于人，她回去的路上不知不觉流了泪，待过了一夜便再也没有半点伤心难过，想来是原主留下的最后一点情绪也已经消失。

　　既然顾寅都已经知道原主上吊的消息，村里知道此事的人已经不少，恰巧这时，胡氏又在她面前提起嫁去林家的事，程芸之前受原主情绪影响，压根就忘了这事，此时一听，又想这人姓林，觉得十有八九是林承彦，便直接应了。

　　程芸去看了她名义上的哥哥程丰，程丰自从伤了腿便一直躺在床上，吃了药总是昏昏沉沉睡着，清醒的时间并不多，据原主的记忆来看，程丰也很疼她。

　　胡氏虽然对程芸不好，但是却程丰照顾的不错，便是他伤了腿也从未嫌弃过，反而想尽了办法给他治腿，所以在为林府大少爷选妾的人看中程芸时，胡氏忙不迭的应了。

　　今日一早，胡氏便瞒着程丰带着程芸到了林府，她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但是一想到程丰的腿便没了犹豫，胡氏搓了搓手，轻手轻脚的拉起了门上的铜环，随即便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很快，那朱漆木门里便探出一个脑袋，看门的小厮上下打量他们一番：“你们走错地方了罢。”说着就要关门。

　　胡氏见状，心里一急，忙伸手抵门，赔笑道：“小哥，我们没找错地方，烦请跟府里的张妈说一声，西村程家来人了。”

　　小厮听了胡乱点点头便关了门，程芸同胡氏都在门口等着，唯有虎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紧紧地拉着程芸的手，不敢再调皮。

　　程芸此时才有些后悔，仅凭着这人姓林便断定是林承彦，实在是太冲动了些，只是这时候再反悔也来不及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不多时，那门便打开了，程芸心里一紧，待看见出来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时，心里又稍稍放松了些，胡氏一见那老妇人脸上立时堆满了笑，一把将程芸拉到那人跟前：“张妈，我可是把人给带来了，你瞧瞧，如假包换。”

　　程芸听得直皱眉头，那妇人倒是很满意的模样，她拉起程芸的手，笑道：“不错，这姑娘长得一脸福相，配的起我们少爷。”

　　胡氏听了脸上笑意更深：“那张妈，你看……”

　　张妈又看一眼程芸，笑道：“不急，你们跟我进来，待我先向夫人回禀一声。”

　　胡氏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张妈带着他们到一间小厨房给他们置了一桌饭食便走了，她一走，胡氏和虎子便大口吃了起来，程芸确实是饿了，但此时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张妈扔下他们就走了，她连林府大少爷的名字都没有机会问，这里其他的下人虽然好奇他们的身份，却也无人来与他们搭话。

　　程芸正兀自想着，胡氏突然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一抬眼便见胡氏凑了过来，小声道：“既是你自己答应来林府，便安心在这里待着，别再跟那姓顾的有什么来往，你哥哥还等着银子治腿呢。”原来胡氏早就知道原主与顾寅之事。

　　程芸听话的点点头，胡氏见她答应，也不再言语，三个人安安静静吃着饭。

　　这时，厨房的窗外，张妈恭敬的立在一位衣着不俗，气质颇佳的妇人身边，妇人的眼神直直落在程芸脸上，轻启薄唇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姑娘？”

　　“回夫人，正是。”张妈道。

　　妇人将视线收回：“长得不错，是个有福气的，看起来也安分，你这次的差事办的不错，将银子给他们，人留下。”

　　几人吃完饭，正在厨房里等着张妈，胡氏想到即将到手的银子十分欢喜，虎子则一脸新奇的东张西望，程芸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却早已胡思乱想起来。

　　她正兀自惴惴不安，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来人正是张妈，胡氏见了忙殷勤起身迎了上去，目光却早已落在张妈手中那鼓鼓囊囊的钱袋上。

　　胡氏一看张妈脸上的笑意便知事情已成，忙道：“多谢你操心 ，我这妹妹的人品性子错不了，你只管放心。”

　　程芸牵着虎子的手走到胡氏身边，张妈看她安安静静的站着，是个安分守己的模样，心下满意了几分，一面笑着拉过程芸，一面将钱袋递给胡氏：“这是一百两银子，这姑娘留下了。”

　　胡氏满脸堆笑，一叠声儿的答应着：“好好好，那我们这就走了。”说完拉着虎子就往外走。

　　虎子这时才意识到约么这就是卖掉姑姑的地方，手脚并用的抱住程芸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程芸也有几分伤感，蹲下身来轻声哄着，张妈似乎有几分不耐，胡氏见状，生怕林府反悔，用力扯开虎子抱起来便匆匆走了。

　　当只剩程芸一人在林府时，她才意识到是真的被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