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缘簿》瑜州

14、处置

　　众人皆知，质子等同于一枚弃子，一旦出了母国的国土，生死不论。

　　祁、沛、陈三国的皇子一来到大昭，身份地位较之从前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几乎一辈子都要夹着尾巴做人。所以在荣贵妃出言要重罚林承彦的时候，果然无一人出言求情。

　　程芸掀开帘子进帐后，里面出现了片刻的静默，不出所料的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她僵硬的点点头，冲着大家微微一笑。

　　太后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念阳是来看你三哥的吧？”

　　程芸点点头，眼神真诚：“我听说三哥受伤了，特地来看看他。”

　　昭文帝看她一眼，颇为欣慰：“念阳长大了。”

　　帐中的人颇多，她不敢像昨日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承彦看，但从她一进来，余光便落在他身上，今日他看起来又与昨日有些不同，许是因为打猎的缘故，装束不如昨日那般郑重，身着一身青色长衫，只点缀着几枝修竹，可能知道自己本身是来作配的，连猎装也没有穿，只穿了一身常服。

　　虽然神色并无异样，但却被两个侍卫将手扣在背后押着立在一旁。

　　程芸隐下眼中的情绪，偏过头去看荣贵妃，见她已经不像之前言语中表现的那般愤怒，只依偎在昭文帝身边，不断地用帕子拭泪，但在看向林承彦时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怨毒。

　　程芸走到三皇子身边，关切的问：“三哥伤的重吗？”她才发现三皇子竟然睡着了。

　　荣贵妃瞪她一眼：“怎么不重，都疼晕过去了，你说怎么才算重……” 察觉到太后瞥向她，才噤了声。

　　太后拍了拍程芸的手背：“无碍，只是骨头伤着了，夹了板子，太医喂了止疼的药，睡过去了。”

　　程芸觉着事情简单了些，幸好三皇子睡过去了，不然就凭着他那锱铢必较的性子，会更加难办。

　　昭文帝还没有明确的表示，程芸开口试探：“舅舅，你说该如何处置让三哥受伤的人呢？”

　　荣贵妃抓住机会道：“自然是严惩不贷，本宫觉着不如将其打上一百大板，再扔到牢房让他自生自灭。”

　　沛、陈两国的皇子也站在一边，见此场面仿佛能预见自己未来的命运，面色都有些惨白，反而林承彦本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昭文帝、太后虽未表态，但是从他们沉默中可以看出，显然不想为了区区一个质子费心，几乎默认了荣贵妃的说法，各国的使臣已经离开，连最后一丝表面的客气也不必维持。

　　在宫里待着的人惯会猜度人心，那押着林承彦的两个侍卫领会其意，正欲押着他出帐。

　　程芸心急如焚，几乎要伸手阻拦那二人，忽然有人上前一步先她做出了这个动作，她抬眼一看，竟然是——太子。

　　昭文帝看向太子，神色冷肃：“太子？”

　　太子躬身行礼，接着抬头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昭文帝略一沉吟：“你说。”

　　“三弟受伤，是儿臣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责任保护好他，得知三弟无事，儿臣的愧疚之意才略有所减，只是……”太子的声音渐渐减弱，程芸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只是什么？”昭文帝目光幽深锐利。

　　太子迎面对上昭文帝探究的眼神，目光坦然，丝毫没有躲闪：“只是，儿臣觉得还是应该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行定论，否则，未免被有心之人说我们有失公允。”

　　程芸几乎想跳起来给太子点个赞。

　　这一番话说的真是深明大义，既表达了自己对幼弟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又展示了自身出于国家角度考虑的远见明察和不偏不倚，果然是一个合适的储君人选。

　　昭文帝不见得同意太子的说法，此事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是不了了之，可是既然太子提了出来，为了表示自己的公平公正还是点头表示赞同。

　　太子得到了昭文帝的默许，他转身朝着身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烦请两位皇子说明当时的情况。”

　　沛、陈两国的皇子发现火燃到自己身上，倶是一惊，纷纷低头不语。

　　荣贵妃原本以为太子早有准备，如今见此情状，倒是她高估了太子，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程芸不禁有几分着急，于是发挥原主有话直说的本性：“你们两个大男人，这般吞吞吐吐，还不有话快说，你们若是如此，将来遇事定然无人肯为你们仗义执言。”说完也不忘拉上太后，“皇祖母，你说念阳说的对不对？”余光中发现林承彦抬起眼皮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太后虽然近几年吃斋念佛，性子温和了不少，可是年轻时也是也个脾气火爆的人，最是看不惯人唯唯诺诺，于是一脸赞同道：“念阳说的对，你们快些将事情说清楚，如此作态，未免辱没了你们的皇子身份。”

　　程芸的话让沛、陈两国的皇子猛然意识到，他们将来可能会有与林承彦相同的境遇，而太后的话则是明显在指责他们面对此事的态度不配皇子身份。

　　先前三人同来大昭，林承彦并不与他们为伍，只剩他们两人同进同出，关系也稍微亲厚些。对于林承彦的事他们理所当然的抱臂旁观，此时却是被程芸和太后一语惊醒。

　　陈国皇长子的生母是一位身份低微的宫女，自幼又长在皇后膝下，显然更懂得察言观色，忙上前一步行礼道：“太后息怒，我们二人本是与林世子同行，后来林中忽然传出一声惊马之声，林世子先我们二人赶去，待我二人赶到之时，见是三皇子的马受了惊，那马狂性大发，实在难以制服，林世子不得不拔剑刺向马颈，并且让三皇子勒住缰绳，可是三皇子……”

　　陈国皇子面露踌躇之色，“可是三皇子如何？”昭文帝声音中带了几分厉色，“快说。”

　　沛国皇子胆战心惊，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整个人都躲在陈国皇子身后。

　　“可是三皇子……”陈国皇子欲言又止，帐中气氛有些僵持，却见一个小太监忽然跑出来跪在昭文帝跟前磕头行礼：“皇上，奴才是跟在三位世子身后侍候的，奴才当时也在。”

　　昭文帝目光沉沉：“哦？那你说。”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朝着荣贵妃的方向看一眼，转而低头道：“林世子叮嘱三皇子勒紧缰绳，三皇子……却对林世子口出恶言，说林世子不过是个有着皇子名头的奴才罢了，说着便要从马上跳下来，那时马突然发狂，挣脱了缰绳，三皇子便落马伤了腿。”

　　荣贵妃闻言立时柳眉倒竖，半点不见方才的温柔可怜，对着那小太监斥道：“你这奴才竟敢红口白牙的污蔑主子，要你这样的奴才何用，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

　　那小太监连连磕头，口中喊着饶命，近旁侍立的侍卫见昭文帝似乎任由荣贵妃处置，便来拖这小太监，程芸正欲阻拦，却听太后一声：“慢着。”

　　声音不大，语调也平平，却叫人有一种不得不听从的感觉，太后说完，走到小太监跟前：“谁叫你来说的这些话？”

　　小太监声音颤抖：“是奴才看见的，奴才说的都是实话。”

　　太后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那小太监忙谢恩退下，程芸正心中打鼓，却见荣贵妃径直走到太后跟前，略一福身：“太后就这样轻易的放了那奴才，莫不是信了他污蔑崇儿的话，可怜他正昏迷不醒，他的皇祖母却信了一个奴才的一面之词，叫害他受伤的人逍遥法外……”

　　“放肆！”荣贵妃被太后突如其来的怒斥吓得一怔，在场的人都知道太后是真的动气了，自打太后开始信佛，这几年性子愈发软了，甚至不曾听说打罚过哪个宫人，时间久得让宫里的人忘了这是扶持昭文帝登上皇位的人，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

　　程芸也是一惊，不过又稍稍放了心，太后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不欲对此事紧抓不放，那么林承彦即使受罚也不会太重。

　　昭文帝见太后动怒，劝解道：“母后……”

　　太后拂手，让他不必再说，目光仍落在荣贵妃脸上：“今日本不适合谈论家事，但是哀家有话不得不说，后妃本应贤良淑德，豁达大度，若是凡事锱铢必较，未免有失国体。”这分明是直接在说荣贵妃气量狭小，不能容人。

　　仗着昭文帝的宠爱，荣贵妃在宫中一向盛气凌人，太后以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想来是容忍到了极点才会出言斥责。

　　荣贵妃脸色涨得通红，嘴唇咬得发白，却再不敢吭一声，若是今日彻底惹恼了太后便是昭文帝再宠爱她也护不住她。

　　程芸上前挽住太后的手，笑道：“皇祖母千万别动气，为了一个质子哪里值当，即使不是他伤了三哥，但是他没有及时救下三哥便是他的错，明着罚他不好看，不如念阳来教训他。”

　　荣贵妃显然对程芸的态度有些意外，又接着低声道：“也不知那小太监的话……”现在倒是冷静聪明许多，怕触怒了太后，说一半留一半，宫里没人是傻子，剩下便让人自己去想。

　　太后一声冷笑：“若他说的是真，那他便是一个忠心的奴才，若他说的是假，只能说明三皇子不得人心。”

　　荣贵妃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却再不敢多言。

　　程芸生怕被荣贵妃这一打断，太后忘了方才的话茬，于是拉着太后的手使劲晃了晃，太后一见她便换上了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你这丫头准备如何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