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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生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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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之人无不清楚,促进两国之间的交流不过是诸国皇帝为自己想要偏安一隅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自古以来,为君者无不可弃。只可惜这几位原本身份尊贵,有鲜花着锦之盛的皇长子一朝由云端跌至谷底,成了大昭的质子。
在通传之声过后,只见一行六人进了大殿。分别是三国的质子和使臣,待他们向昭文帝行礼进贡,昭文帝又显示了大国之主的仁德风范之后,几人纷纷落座。
早在他们进殿之时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其中不乏一些正值豆蔻年华的公主小姐,不过碍于自己身份矜持贵重,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兀自低头脸红去了。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程芸,她从几人进殿之时便目不转睛,没有错过他们的一举一动,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那人却是林承彦没错,却又不是从前的林承彦了。他今日发束玉冠,身着绣着五爪龙的紫金蟒袍,腰间系一条缀着墨玉的缎带,长身玉立,鬓若刀裁,目如点漆。
较之从前,判若两人。
忽见他突然朝她看了过来,程芸心里一紧,见他眼中一片淡漠,并不带任何情绪。她觉着眼里似乎有什么要落下来,忙伸手一抹。
正文帝宣布开宴之后,大家随意许多,也不乏有人偷着瞄上几眼,却也只有自家公主这般明目张胆,又见她似乎在抹泪,“公主?”墨书伸手轻轻扯了扯公主的裙襦,担忧道。
程芸不想被人察觉自己的情绪,忙摇了摇头。
林承彦从进殿之时便感受到了诸多关注,他并不在意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但能感受到始终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抬眼望去,是坐在太后身边的那个公主,他来大昭不过几日时间,已经听闻这位公主的大名,这位念阳公主虽不是正文帝所出,却比其他公主都要得宠,最是任性妄为,并与太子有些不清不楚。
她竟然怔怔的看着他,似乎落了泪,不过才第一次见面,他嘴角翘起一个难以言表的弧度,真是——有趣。
此次来大昭的三位质子母国都与大昭比邻,分别是——祁国、沛国、陈国。
林承彦便是祁国的皇长子,在这三国之中,祁国的国力最为强盛,从前比之大昭也不差多少,只是近些年来,祁国的皇帝越发昏聩,一味的信任宠臣和贪恋后宫,甚少关心政务,国力渐渐衰弱。当沛、陈两国向祁国提出用质子向大昭以示自己的臣服之心时,林承彦这个一向不得皇帝欢心的皇长子便被扫地出门了。
次日,程芸从墨书口中得知每年的春日都会举行一次春猎,一来是为了让在后宫中闷了一个寒冬的后妃公主们有个散心的机会,二来也是为了考较各位皇子的骑射功夫。当然,今年又添了几位质子。
往年程芸都是缠着太子与他同行,加之太后也有撮合他们两个的意思,想着亲上加亲岂不妙哉,便是太子并不愿意,也不敢公然忤逆太后,只好不情不愿的带着她。
现在的程芸自是一心念着林承彦,哪里有功夫搭理太子,于是在宫门前便出现了让所有人为之称奇的一幕——在太后目光的压力下,太子在念阳公主经过他的马车时,很有君子之风的为她撩起了帘子,而念阳公主仿佛根本没看见似的,径直走了,留下僵着俊脸,手尴尬的悬在半空中的太子。
没错,就是视而不见的径,直,走,了。
众人只能闷声憋笑,太子脸都绿了。
太后见此,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冲着她招招手,笑得一脸慈爱:“念阳快来,跟皇祖母一起去,太子要早些去打点事情,不能与我们同路。”算是给太子找了个台阶下。
太子的脸色才微微好转,就着自己掀开的帘子,长腿一伸上了马车。
程芸也不拆台,非常听话的上了太后的马车,才一坐下便被太后拉住了手:“念阳今日不与太子同行可是跟他生气了,近日也不似从前淘气,可是谁给你受了委屈,尽管跟皇祖母说。”语气十分关切。
若是从前的程芸,定会趁机告上太子一状,可此时程芸听了却心里一惊,她这段时间一直想着如何快些遇见林承彦,没有刻意维持原主的脾性,墨书也以为她是因为受了重伤所以不爱闹腾,没想到却被太后看出了端倪。
程芸学着原主的习惯,伸手抱住太后的手臂,撒娇道:“有皇祖母在,宫里谁敢对我不好,只是此次念阳受伤之后倒是明白了许多事情。”
太后听了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抿着嘴笑道:“哦?你跟皇祖母说说看,叫我这个老人家也听听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
“我……”
不待她开口,恰好有个小太监掀开帘子问太后是否出发,太后略一点头,接着只听外面有人喝一声:“起!”马车便缓缓开始前行。
被人打断之后,太后也忘了这一茬,许是有些疲倦,便靠在小榻上闭目养神。
程芸松一口气,庆幸的拍拍自己的胸口,马车上摇摇晃晃,叫她有些昏昏欲睡,便靠着软枕沉沉睡了过去。
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拍自己的脸,程芸迷迷瞪瞪睁眼一看,赫然是墨书放大了的一张脸,她揉揉眼睛:“到了吗?”
墨书点头:“到了有一阵儿了,太后见公主睡的香,吩咐不准扰你,可是奴婢想公主可能想去跑马,便自作主张将公主叫醒。”说着颇有些遗憾,“春猎开始有一会儿了,皇子们的马都跑远了。”
程芸立时翻身坐了起来:“开始多久了?”
“约么小半个时辰了。”墨书道。
本朝不乏英武果敢的女子,春猎也并不限制女眷参与,只是后宫里擅长骑射的女子实在是寥寥无几,大多都是一副弱柳扶风,犹胜西子的姿态。原主的父亲是个武将,骑射功夫也算是精湛,往年的春猎从未缺席。此次竟然因为贪觉错过,程芸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果然,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公主为何没去狩猎?”
程芸抬眼望去,是荣贵妃,她生得肌肤胜雪,削肩细腰,一双凤眼时时含着笑意,顾盼神飞,眼波潋滟,单看这一双眼便能叫人失了魂,是正文帝最宠爱的妃子。
程芸道:“前些日子受了伤,还没大好,今日便不想去凑热闹了。”说完,伸手放在胸口受伤的位置。
“是吗?”荣贵妃朝着她伤处瞥一眼道,“那公主可要好好调养,本宫有事,先行一步,等你三哥猎了好东西回来,本宫自会叫他给你送来一份。”说完转身便走了。
程芸轻微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
似乎忘了什么事情,脑子里默默想着荣贵妃的话,突然眉头紧蹙,她口中的三哥便是三皇子,在诸位皇子中骑射功夫最佳,次次春猎都能拔头彩。
但是,据缘簿记载,此次春猎他会落马受伤,并且是因为林承彦,从此之后,三皇子便与林承彦结下了“不解之缘”。
果不其然,荣贵妃还没走出她的视线范围,便见一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到荣贵妃身前,径直跪下道:“不,不好了,贵妃娘娘!”
荣贵妃还未开口,她身边的侍立的婢女柳眉一竖,怒道:“你这奴才,娘娘好着呢,到底发生何事,快说清楚!”
那小太监被她吓得膀子一缩,脑袋埋得更低,战战兢兢道:“是三,三皇子落马受伤,皇上得了消息已经先去了,吩咐奴才叫贵妃赶紧过去瞧瞧,娘娘放心,三皇子已被送回帐中……”
还未说完,方才那蛮横的婢女已经一脚落在小太监背上,骂道:“话也不知道捡要紧的说。”
荣贵妃脸色煞白,哪里还有方才的鲜妍明媚,提着裙摆快步往三皇子帐中去了,那婢女又恨恨瞪一眼小太监忙跟着走了。
程芸眼皮一跳,迈开步子也跟了上去,不妨却被人一把拉住,墨书道:“公主哪里去?”
“自然是去看看三皇,嗯,三哥伤势如何。”程芸答得理所当然。
墨书欲言又止,见程芸不似说笑,才为难道:“公主难道忘了你与三皇子有过节?”
她与三皇子有过节?难怪方才荣贵妃与她说话时有些阴阳怪气的,这倒是说的通了,于是问道:“我们有什么过节?”
才问出口,恍然想起似乎今年春节之时,皇上赏了许多物件,其中有一把玉制的弓最为特别,原主想要,可太后与皇上都说那东西不适合女儿家,于是赏了一架别致的屏风给她,那把弓给了三皇子,结果一日原主与三皇子吵架,气得跑到他宫里把那把弓给摔了,那把弓也是三皇子的心爱之物……
程芸扶额,这确实是个不小的过节,不过,今日却是非去不可的,于是她给了墨书一个安心的眼神:“我是想借此机会跟三哥缓和关系。”
墨书还是不敢相信,公主原来可不是这样的,谁要是不顺着她的心意,谁肯定是要倒霉的,比如之前她摔了三皇子的弓,惹得三皇子去找皇上告状,却被公主搬来了太后,将三皇子斥了一顿,说他不知友爱兄妹,心胸狭窄。
虽然公主养伤的这段日子安分了许多,但是真的愿意与三皇子修好?
心里这般想着,却不知不觉已经跟着程芸到了三皇子的帐外,她眼见荣贵妃一行掀开帘子进去,却又见公主在帐外来回踱步,难道是又怕了?
程芸当然不是怕,而是不知道等下该如何为林承彦开脱,他一个质子,两人之前从未有过交集,若是表现的太过明显,反倒叫人怀疑。
不过,等不及她想到良策,便听帐内传出荣贵妃怫然不悦的声音:“皇上定要重重罚他才算是给崇儿一个交代!”
三皇子的大名正是孟临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