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缘簿》瑜州

12、中箭

　　精致华丽的宫室中。

　　红漆沉香木桌上缠护着花纹的青铜香炉中烟雾徐徐溢出，袅袅而上，衬得这室内有了几分如梦似幻的味道。只是这屋内除了熏香的味道还掺杂着几许苦涩难挡的药味。

　　红绡帷帐遮住了雕花大床上的纤细身影，床上的少女呼吸平稳，沉沉的睡了过去。

　　忽有一行人从宫门外进来，门口的小太监正欲禀报，被人一记眼风便闭了嘴。守在少女床边的宫女看清来人，忙下跪行礼道：“太后万福。”

　　太后身边的侍女摆摆手，示意她站到一旁回话，伸手轻轻的掀开了帷帐，也恭身站在一边。

　　太后动作轻柔的坐在床边，眼里充满爱怜的看着熟睡的少女，将挡在她眼前的额发拨到耳后，又给少女掖好被角，这才起身走到了外室。

　　她妆容精致，保养得宜，若不是眼角的细纹，任谁也看不出已是经历两朝之人，“公主伤势如何了？”当真是不怒自威。

　　那小宫女额头及地，牙齿打颤道：“太医说伤口有些深，怕是伤了筋骨，需要多调养些日子。”

　　太后闻言，眉头紧蹙，吩咐了一番，她身边的侍女又一一将各色补品放下，才匆匆走了。

　　床上的少女眼睫轻颤，听见那脚步声渐渐远了，才睁开眼来。

　　这少女正是程芸，早在太后来时她就醒了，只是弄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便假装睡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昏睡许久，她脑子里的记忆很乱，只知道这个公主原先很喜欢太子。

　　多思无益，程芸想坐起身来，却牵动了伤口，“嘶”的一声叫了出来。伺候她的宫女就立在一旁，听见声音，忙掀开帷帐：“太医吩咐公主莫要乱动，否则容易崩开伤口。”

　　程芸咬牙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刚刚太后才来看过公主。”这正是方才跟太后回话的宫女，名叫墨书，她踟蹰半晌，跪下道：“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真是一不留神就下跪，“你起来说话。”程芸有气无力道。

　　墨书起身道：“公主今后还是少跟太子来往罢，公主总是高高兴兴出门去找太子，可是每次回来都没个笑模样，这次又因为太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可是他也没来看您……”她顿了顿，“还有，奴婢听说皇上很快就要为太子定下正妃了。”

　　程芸心道这倒是个忠心的人，她当然不可能去招惹太子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伤，等着林承彦出现，想着，唇角便不自觉带了笑意。

　　墨书说完，本以为公主会生气，却见她反而笑了，忐忑道：“公主？”

　　程芸虽然深觉她说的有理，却又想一个人的本性不可能变得如此之快，还是应该循序渐进，于是装模作样道：“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不怕我罚你？”

　　墨书噗通一声跪下：“奴婢不怕受罚，公主对我们这些身边的人都是好的，若是我不说便是对公主不忠。”

　　程芸很满意，这是个忠心耿耿的小宫娥，伸手虚扶了一把：“起来吧。”

　　宣德宫。

　　太后一行人形色匆匆，不等人禀报便直接进了内室，在屋内睃巡一圈：“太子呢？”

　　正说着，偏殿的书房内便出来一位青年，男子身形修长，丰神俊朗，站在太后身前撩起衣摆，长腿一弯，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皇祖母万福。”

　　太后并没有因为他礼数周全而脸色缓和：“芸儿受了重伤，你做兄长的都不去瞧她一眼？”觉着叫一国的储君这般跪着也不像话，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侍女。

　　这侍女心领神会，赶紧伸手扶起太子。

　　太子起身恭敬的站在一边，笑道：“孙儿知道念阳为我受了伤，便送了许多的补品过去，忙完了父皇安排的奏折回头便去瞧她。”念阳是昭文帝赐给程芸的封号。

　　太子向来进退有礼，言辞也难叫人挑出错来，便是太后来时想冲他发难，此时见他恭敬有礼，态度诚恳，便也不好再过多苛责，撂下一句：“罢了，你记得就好！”便在宫人的簇拥下回宫了。

　　见太后出了宫门，太子身边的心腹太监附耳道：“殿下，补品可要送去？”

　　太子斜睨他一眼，小太监会意：“奴才这便去办。”

　　那小太监忙不迭的走了，太子心里苦啊，固门寺论道是假，设圈套引诱刺客上钩才是真好吗？这下全被人搅和了不算，自己还莫名其妙承了一个救命之恩，有事没事便被人拿出来说。

　　太子几乎可以想象，那丫头以后不管犯了什么事，他一张嘴便会被堵上一个救命之恩。

　　春风拂柳，暖阳高照，原先枯黄的树丛中探出了点点新绿，一只喜鹊停在柳树上用喙轻轻理顺沾了湿气的羽毛，赫然一幅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春景。

　　程芸正在花园里信步闲逛，她在此处已有一月时间，才将身上的伤养了个七七八八，在养伤的这段时间倒是记起了不少事情，这原身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她的生母是当今皇上的姐姐，就是当朝的长公主殿下孟芙阳，生父是定安候程定远。

　　程定远是一员能征善战的武将，三年前因戎狄来犯，领命出征，最后虽大获全胜却身负重伤，加之旧伤复发便不幸离世。母亲孟芙阳原本也是个泼辣大胆的女子，与程定远成婚后却一心操持家中事务，性子比之从前温顺了不少，两人可谓感情甚笃。

　　程定远去世时，孟芙阳已有身孕，受此打击，失了孩子，身子便也垮了，不久也郁郁而终。临终前放心不下的便是唯一的女儿，弥留之际还携着太后的手，千叮万嘱对程芸多加照拂，太后含泪应了，昭文帝也许诺将程芸带入宫中抚养，并赐她公主封号。

　　念阳便是取思念孟芙阳之意，程芸不得不感叹天下父母对儿女的一片苦心。

　　程芸入宫之后，太后念她年幼，加之对孟芙阳的愧疚，便带着她一直住在自己的昭仁宫，直到她长到十六岁时，才叫她单独住了出来。

　　程芸对宫中其他皇子皇女并不亲近，唯独喜欢黏着太子，但是十次中有九次太子都对她避而不见。

　　一个月前，太子到安正宫向昭文帝禀明出宫与固门寺主持大师论道之事，本朝崇尚道法，且昭文帝也喜爱论道，便欣然允了。

　　程芸差墨书从在安政宫伺候的小太监那得了消息，便偷拿了太后的令牌，悄悄跟着去了。太子发现时她们时已经快到固门寺，无可奈何，只得带着她一道。

　　她对道法自然是毫无兴趣，不过是想与太子多些相处的时间罢了，及至回程途中，冒出来几个刺杀太子的刺客，这姑娘倒是对太子痴心一片，眼见那箭射向太子，竟然以身挡箭，接着便昏迷不醒了，等再醒来便是现在的程芸了。

　　想到这些，程芸幽幽叹了口气，更让她心绪不宁的是至今没有任何关于林承彦的消息。

　　她怔怔的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忽听身边一排柳树后传来窃窃私语之声，墨书自然也发现了，正欲拨开树丛呵斥一番，程芸却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她眉眼一动，伸手冲着墨书比划，墨书很快会意，蹑手蹑脚走到树旁附耳偷听，约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私语声才散了，墨书一脸兴奋地跑回程芸身边附耳一一说了所闻之事。

　　“啪嗒——”

　　茶盏落地的声音。

　　墨书吓了一跳，明明一开始公主还听得兴味盎然，为何突然如此激动，还失态的打破了茶杯。

　　却说三年前一战使得大昭成了国力最为强盛的国家，正文帝崇尚道家的无为而治，以民为本，并未趁此机会开疆拓土，而是免除了百姓的苛捐杂税，只望百姓能够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其余诸国国力皆不如大昭，一向想寻求大昭的庇护，岁岁纳贡，俨然成了大昭的属国，其中更有甚者，提出愿意让皇长子来大昭进学，促进两国的交流。

　　元和三十四年春。

　　各国的使臣和皇子抵达大昭皇宫。

　　这日正是正文帝设宴招待诸国使臣和皇子的日子，程芸原先一直在屋里养病，宫中的各种宴会也都借口想安心养伤都推掉了，这次是太后怕她闷坏了，特地带了她来。

　　其实早在三天前，那几位皇子便已经到达大昭，不过刚来便惹得宫中的小宫女们一个个少女怀春，私下里议论纷纷，昨日墨书听见的便是她们在议论其中一人，对那人倒是诸多溢美之词，将其他两位皇子生生比了下去。

　　不过，能叫程芸如此失态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那人名叫——林承彦。

　　程芸坐在太后身边笑得端庄得体，心中早已磨刀霍霍，好你个林承彦，长了一张招桃花的脸，亏她这段时间日日想着他，他却一来便开始招蜂引蝶。

　　太后正跟她说着什么，程芸根本没心思听，正到处乱看时，却不其然撞上了太子的一双眼，他眼神凌厉深邃，竟叫她有无所遁形之感，虽然头皮发麻，却不得不冲他笑了一下。

　　然后，太子冷着脸仿佛根本没看见她一般，低头喝酒去了。

　　程芸此时才意识到这太子对她是真的不待见，若不是头上还有皇帝和太后压着，恐怕对她根本没什么好脸色，大抵是被从前的她给缠怕了吧。

　　前些日子她知道原身为太子挨了一箭的时候，想着他虽然不至于感激涕零，最起码以后应该对她和颜悦色吧，谁知一日她躺在床上的时候，这人突然出现，冷冷的来了一句：“皇祖母叫我来看看你。”

　　说完就真的看了她半晌，默不作声的就走了。

　　从此程芸便心想，珍惜生命，远离太子。

　　她兀自愣神，太后叫了她几声她也没听见，墨书悄悄伸手推了她一下，她张口就道：“皇祖母说的是。”

　　太后用帕子捂着嘴笑得欢快：“你这丫头，哀家说什么了，你便说是。”

　　旁边的昭文帝一听也朗声笑了起来。

　　这大昭身份最高的两个人笑了起来，自是引起了一众大臣的关注，被这么多的人的目光盯着，程芸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正假装自己不存在时，忽听一声尖细悠长的声音：“诸国各位使臣与皇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