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敏若]》豆八

20、峨眉掌门

　　酒液渐渐由汇流断成点滴，落在周芷若先前咬破的下唇，融化唇上干涸的血珠，流下嘴角。她浑身滚烫，右臂剧痛，思维却逐渐清晰，挣扎着睁开眼。凌如云见她醒了，立马挺身而坐，故作腔道。

　　“周掌门，手下人不懂事，没给你及时上药包扎，现在觉得好些了吗？”周芷若没有说话，只是眨眼抖去睫毛上的酒滴。

　　“周掌门是不是很吃惊？我没有死，还能好好在这，把你变为我阶下囚。”凌如云本想板着脸，结果话一出口就忍不住笑容四溢，只好强忍，几乎咬牙切齿：“寒江水战之后，我就去寒江镇深入打探你和赵敏消息，了解你的情况，摸清你的底细。知道你特别喜欢打麻将，这才能设下这个局擒住你。”

　　周芷若试着运气，还是探不到丝毫内息，知是自己所中之毒必是十香软筋散了。这么久过去，药力几乎没褪。她收紧左臂，拉扯不得。见铁索极紧，没有留分毫余地，她便闭目不再折腾。
　　凌如云左手卷起那包钢针，飞身跳阶而下，滑跪在周芷若身前，把布包铺在地上，伸手钳住她的下巴，笑容如秋夜寒恻：“这些年，我日夜想着你，想着有现在这一刻！周掌门，你可曾想到吗？”

　　周芷若睁开眼睛，望向凌如云双眸。凌如云如此贴近与她对视，心头忽然涌起当年种种，惊惧无可抑制地涌起塞满胸膛，吓得她险些松开钳制。

　　“你是谁？”

　　凌如云倒吸一口凉气，胸中畏惧即刻消散。她楞笑一下，松开左手。没想到周芷若语气如此漫不经心，表情这样云淡风清。凌如云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间爆烈炸开，铺天盖地。

　　“啪！”一巴掌。
　　“啪！”两巴掌。
　　“啪！”三巴掌。
　　“啪！”四把掌。

　　这四把掌，日日扇在凌如云记忆深处，折磨得她寝食不安。如今终于还回，手掌火烫刺痛，颤抖不止。

　　“现在想起来了吗？”

　　“呸。”周芷若吐掉口中鲜血，扬头笑道：“哦，原来是你啊。还是老样子，有心作恶，何必掩饰？你没有长进。”

　　“古人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报仇天经地义，我又怎么算作恶呢？！”凌如云身体随着手掌一齐颤抖起来，怒喝道：“你废我右手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下场！你这个……”有咒骂冲到喉咙，凌如云却没让它脱口而出，转而笑道：“还是多亏了绍敏郡主啊。要是没有汝阳王府留下的那点十香软筋散，我就算再怎么设埋伏也擒不住周掌门你啊。”那所存极少的十香软筋散被朝廷牢牢掌控，以图研究出配方，只是时至今日还没任何进展。凌如云和她手下不知为朝廷暗地里做了多少脏活，才得赏赐了一点点，赚得了周芷若。

　　“说到赵敏，你很挂念她吧。我不妨告诉你知。她委身在唐家堡外堡，扮作杂役等你。我想着她思念你心切，已把你那块刺青送给她以解相思之苦哈哈哈哈……”凌如云看周芷若表情终于不再淡然，转而眼神愤急悲切，得意大笑。“你得祈祷你的佛祖，让她不要高兴过了头，要是病发了，说不定要死在你前面！她的病不是最忌大喜大悲情绪激动吗？哈哈哈……”

　　“畜生。”

　　凌如云满意地看周芷若动怒，嘴角扬起，笑意不绝：“先别说她……周掌门武艺高强，我深知。现在也不知道那点十香软筋散什么时候就退了药力。我不想冒险，还请周掌门忍耐一下。”

　　说着她把周芷若单衣衣扣一个个慢慢解开。铁索扯紧，周芷若还是动弹不得，咬牙盯着她，血渍又漫出嘴角。

　　“这是八根锁脉针……”凌如云从布包里抽了一根钢针，晃在周芷若眼前，寒光闪闪。“深扎进八个穴道，纵然你有再深的内力，都只是笼中困兽而已，用不得分毫。”

　　最后一个衣扣脱开，衣襟两开，露出白皙的胸腹。周芷若盯住凌如云的眼眸，眼神坚定，傲然不退。凌如云低头，探指落于小腹向上轻滑，笑道：“等十香软筋散的药力稍退，游丝内力开始外溢，可又被锁针压住，夺路无门，只会在脉络中乱冲乱撞，那滋味……内力越高，效果越明显。周掌门内力高深莫测，到时可要好好品尝。”

　　银针破肤，第一针落于璇玑。凌如云本可用内力催发，把钢针一掌扎入也就罢了。她偏捏了针尾旋转，摩擦着血肉缓慢推进。薄汗逐渐从周芷若额头渗出，滑入眉间紧蹙的沟壑。

　　“周掌门能忍啊。之前他们就告诉我剥皮时你一声未吭，到现在还能强撑。”凌如云扯起她额发，眼神已渐躁乱：“你为何不叫！”说完手下发力，钢针入体，看不到踪迹了。

　　又一针在玉堂……再一针在膻中……周芷若终于牙关失守，逃出轻哼一声。凌如云两眼通红，下手更是随意搅刺。待八根钢针扎完时，周芷若背后白衫已被汗水贴在脊梁上，勾勒出削瘦的肩胛。

　　“来人！”凌如云抬袖抹掉自己额头的汗珠，大声唤着手下。话音刚落，她又像想起什么，又阻止了来人：“先等等！”她目光落回周芷若敞开的衣衫，迟疑片刻，伸手为她拉拢薄衣，把扣子又一个个扣好。待衣衫整理妥当，看守进来，待凌如云下令。

　　“把周掌门放下来。”

　　铁铐既开，锁链松脱。周芷若浑身剧痛四肢酸麻，一时离了束缚支撑，无力趴到在地。看守扶她起来，稍一松手她又摇晃不能自持，只得握了她没伤的左臂，稍作支持。

　　“你不是说我没长进吗？我就和你比试比试，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长进。”

　　无关人等退下。囚室里只剩下杀气腾腾的凌如云和站着都打晃得周芷若。深仇当报，凌如云并不废话，振出火烈之气，凶猛扑去。她虽然只有左手，内力功夫都还在，招式因为残了右手而大不如前，但是内力要比过去深厚，依旧是高手。周芷若眼见她扑来，看得清招式但是身体不听使唤。右臂被揭去一块皮肤，八个大穴刚被扎进粗针，双腿跪久了刺痛不已，高热也还没有退去……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强拖身体躲开了凌如云这来势汹汹的一掌，随即站立不稳，倒靠在墙上。

　　“呵……”凌如云一掌扑空，并不心急，收掌转身站定笑话周芷若道：“你不过是依赖九阴真经的内力罢了。倘若没了内力，你不也是任我宰割吗？”

　　周芷若捂住手臂伤处，倚墙喘息。刚才得躲闪，不知是不是扯动体内钢针，此时她胸腹那一大片如百蚁噬肉，刺痛难忍。身在如此窘境，周芷若不由得自省起来。好像的确太依赖内力……当年速成九阴真经后果深远，心道从开始就不正，如今九阴真经七重初成，功力到了心力却跟不上，自恃武功高强就骄嚣，以至沉迷享乐中放松了警惕，才会失手被擒。周芷若自省却没时间自悔，想着自己内力被封已是事实，不如试试静玄师姐的舍身剑法，那不需要内力。她如此想定，正要摆出舍身剑法的招式招架将要袭来的第二掌，忽然一个念头在心里闪过，顿时又放下双手。

　　也许敏敏她会……也罢，给她留着吧。我都是练过九阴真经做过峨眉掌门的人了，到绝境了就想起师姐送俗家弟子的武功，真是没出息。要不得要不得……

　　周芷若闭目，长呼舒气，对不远处正要酝酿第二掌的凌如云置若罔闻。黑暗中记忆豁然开朗……峨眉千山明月朗，银杏树下杜鹃开。当年年少，跃山间千步阶梯，在月下林中练剑，花落不沾身，渴饮溪泉，累卧石台，扯半片歇风揽雨的竹叶，吹一曲师姐妹听了想打人的小调……哪里知道什么九阴九阳，世道艰险。等到沉沦江湖身不由己时，倒羡慕峨眉金顶能自由展翅的飞鸟。

　　周芷若微笑睁眸，看凌如云身裹火烈热浪，以必杀之势向自己扑来，心里不服气：师姐妹踏雪我。我吹的曲子哪会楞个难听嘛……

　　没能做峨眉的飞鸟，不曾和心爱之人对钓寒江，也许马上就要了结在仇人手上……但做过之事无需后悔，既然逃不开江湖，生死就要认！

　　周芷若肃顿秀眉，圆瞪双目，杀气爆起：堂堂峨眉掌门，死到临头，怎能一击都没有呢！

　　凌如云本势如火虎而来，见周芷若忽然战意燃起判若两人，心中惊惧又起，似突淋当头冰水，掌风顿显慌乱。周芷若瞧准她分心，探手抵住她手臂，借力扭身脚下腾起，如飞鸟翻腾半空。凌如云一掌长出，砸进石墙中，暗叫不好，后背尽现于周芷若眼前。周芷若在空中曲肘，用尽全力砸在凌如云后颈！

　　百无禁忌，诸事皆宜！

　　“哈哈哈！凌大人，你没长进。”

　　凌如云被手肘重击于后颈，摔于墙面，又跪倒在地，只觉头晕眼花。她知这是万幸周芷若内力已无，否则自己登时就要颈骨断裂而死。此时她又听得周芷若在身后大笑，还用凌大人这个称谓讥讽她。羞愤仇恨与憋屈在胸的内力纠缠，化成一口污血，呕在身前。她恨极拍地，翻身飞脚踏在周芷若腰腹。这竭力一踢周芷若无法抵挡，被踹飞撞在石墙上，弹摔在地。凌如云冲过去，对趴在地上的周芷若拳打脚踢，已毫无章法。血从周芷若额头滑下，抹红了半边脸颊。凌如云还嫌不够，揪了牛皮鞭发疯般抽下，又一脚踏在她右臂伤口上，顿时染红了包扎的白布……

　　“来人！来人！”凌如云满脸泪汗，本俊朗秀气的五官此时扭曲到狰狞，对跑进来的手下吼道：“把她绑回去！每隔半个时辰抽她二十鞭子！不许给她喝水！”吼完她便夺门而出，抵住石墙溺水般喘气，痛苦得又要落泪。

　　此时有心腹手下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口，却抵不住脸上龌蹉的渴望：“大小姐？”

　　凌如云抬袖抹掉脸上汗水和眼泪，瞪向那人。

　　“既然大小姐如此深恨她……不如，让我们替大小姐出出气……兄弟们也……”

　　“啪！”一记极响的耳光扇在那人脸上，吓得他立马跪趴在地。

　　“她是什么样的人，岂容你们来玷污！”凌如云怒到极点，面色赤红似要滴血：“谁敢碰她一根指头，我就扒了谁的皮！”

　　“是是……不敢不敢！”

　　“那批新药送来了吗？”

　　“日夜兼程，明早就会到……”

　　“我的仇我自会报，明天她便生不如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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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把豆姑娘和凌大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