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敏若]》豆八

2、师门重逢

　　周芷若话音刚落。静玄得到自己问题的答案，胸膛起伏完全不似平日淡然沉稳。她神色骤然大喜后又大悲，奔前几步，伸手一把把周芷若揽进怀里，连声道：“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没死！”

　　周芷若被静玄这么抱着，胸中也是悲喜交加难以自抑，眼里直掉出几滴泪来。她狠狠抱一把静玄，抬袖偷偷把泪擦了。抱了这一抱，两人终松手放开，退开一步，就着月光细细打量。周芷若像猛然想起般，赶忙撩起自己遮面的半颊长发，让静玄细看。静玄这下看得真切，长长舒口气，彻底放心下来。两人激动之心暂且能压下，周芷若把长发挽于耳后又施一礼，向静玄请罪：“周芷若放肆，出手试探掌门师姐武功，请掌门师姐恕罪。”

　　静玄曲腿扶起周芷若，恳切说道：“我们之间莫说掌门。要在几年前，我还要唤你声掌门呢。我们就师姐妹相称，像你小时候一样。”

　　周芷若咧嘴而笑，笑得像个见着了娘的孩子：“师姐！”

　　“师妹的武功益发精进了。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师姐当真没有发现？”周芷若笑着，眉眼间竟有几分顽皮之色：“西街渔觉楼，我就坐在柜台里啊。”

　　“是吗！？我竟完全没有注意到！”

　　“我就住在白溪镇，在渔觉楼做掌柜。平日保险起见，特意留长了这半边额发遮面。”周芷若放下夹在耳后的长发，真的是遮面效果良好。“今日人多，我躲着你们呢，师姐没看出也是应该的。”

　　静玄轻叹，柔声说道：“你原来住在这。要不是这次武林大会，我们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相见。你也是的，这么多年也不给师姐报个平安。”

　　周芷若也笑叹，摇摇头道：“寒江一战后，我不敢再和峨眉扯上任何关系......”说到这，她警觉地环视四周，对静玄道：“这不好久谈。师姐，这里离我家很近。明日太阳落山时我们就在这里碰面。我得请你到家吃顿饭！”

　　静玄欣然答应。两人压下心间千头万绪，就此别过各自回去。第二日周芷若特意拜托晚班掌柜早点来接班，太阳刚落山就离开里酒楼，在昨日旧地接到了静玄，一起向家走去。

　　这一段路是郊外林田，几乎没有房屋。水田里金黄的稻穗连天无际，被夕阳余晖印得都有点发红。傍晚的风柔和吹过，穗浪层层叠叠，挥洒开令人莫名愉悦的成熟香气。静玄和周芷若，这两人若是施展轻功，拔起腿跑，只怕这点路不经拿脚一量。可是两人都不急，慢慢在这田埂小路上走着。静玄见周芷若腿脚如此，自然要问。周芷若解释完原委，见方圆无人，也不跛了，好端端走在静玄身边。静玄武艺也到了步伐和一般武林中人不一样的程度，便理解周芷若的用心良苦，只是在心中暗叹大隐不易，这小师妹必吃过很多苦。

　　周芷若对这些必要的伪装早就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心酸。她弯腰扯下一束稻谷，放在鼻尖嗅了嗅，对静玄笑道：“稻子快熟了。再过几天这里就可热闹了。乌泱乌泱的都是割稻子的人。”

　　静玄看着这位几年前还是峨眉一派掌门的小师妹。如今重入尘世，眉宇间却仍然清澈，又添了不少烟火气息，显得生机勃勃。她顿觉心中宽慰不少，问道：“师妹这几年可好？”

　　“都好。在白溪镇安定下来后，平平安安的。一切都好。”

　　“赵姑娘可好？”

　　提到赵敏，周芷若忍不住一笑，说不清是什么心情，连口音都不自觉变了：“她好着咧。闲得无事一天在家里头瞎鼓捣没用的东西。上次我就随口说我想看烟花，也不晓得她啷个想的，就买硝石爆纸那些个要个人做烟花。我喊她莫弄咯，小心把屋头炸咯，这个龟儿子还不听。”

　　静玄也笑：“赵姑娘真是一点没变，啷个就非要另辟蹊径嘛......”

　　“等一哈师姐看到她就晓得咯......师姐，你可好？贝师姐可好？峨眉派都好？”

　　“都很好。就是可惜贝师妹要坐镇峨眉，没能一起来。”静玄言语间，淡然里有一丝欣慰：“师妹，我们峨眉派重回巴蜀第一了。”

　　周芷若闻言，顿时站定，转身握住静玄的手臂，惊喜不已：“我就知道！二位师姐定能将峨嵋派发扬光大！”

　　“哎......都是你基础打得好。当年为峨眉长远计，才有峨眉今日。巴蜀的门派武力财力都比不过峨眉了。除了巴山唐门。不过他们从不与其他门派交往，不知深浅，也没有啥子可比的。”

　　周芷若大喜过望，简直想跪下给静玄磕头。记忆顿时回溯，她从峨眉派想到师父临终遗望，想到当年风云际会间峨眉派的艰难处境，想到师姐们为了重振峨眉这几年必是殚精竭虑，再开口时唇都有些哆嗦：“师父在天之灵，也能有所安慰了......”

　　“师妹，再过几年，等事情彻底平息，等我和你贝师姐做好万全的准备，找个机会回峨眉看看吧。”

　　“嗯！”

　　说话间麦田已经走尽，又入了一片竹林。金黄灿烂顿时幻化成青绿满目。麦香随风一转，成了竹叶清香入鼻。说不出地舒服。之前说到峨眉，周芷若止不住地被往事涌上心头。她又随手扯了片竹叶要含在唇间。

　　“我还担心，师姐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吹得调子。”

　　静玄又笑。她今日笑得比平时一月都多。“怎么会忘，我一听就知道是你。”她转眼见周芷若含了竹叶要吹，脸色却突然微变，伸手而去：“师妹,你别......”

　　已经来不及了。周芷若开始吚吚哑哑地用竹叶吹出小调。静玄放下手，耐心地听完周芷若吹完一小段，继续说刚才未说完的话：“你们几个小师妹，当时年纪还小。我们在禅房里打坐，你们就在屋外玩。用竹叶子吹调子，吵得我们脑壳痛。哎......要说音律天赋，你们这些小师妹是一丁点都没有。但要说能吹得这么难听的，就只有师妹你了。”

　　诶？！这样相认的理由好像和周芷若的温馨想像不太一样。她本来还想吹，现在只好抿住那片竹叶，不敢动弹。

　　“师妹啊，以后在人前，还是别吹了。不能更难听了......”

　　“嗯......嗯......”周芷若把竹叶吞进嘴里，低头通红着脸嚼着，苦涩地咽下。

　　就这么愉快地扯着过去的家常。周芷若的家已经就在眼前。竹篱笆围的院子，院子里竹屋三两间，清爽又和周围竹林融为一体。院子上的锁没在，看来赵敏已经先到家了。自家的师姐来做客就不讲什么规矩了。周芷若领着静玄就穿过院子往里屋进。一边说一边推门。

　　“师姐，就别脱鞋了，快进屋。我喊赵敏带菜回来，我们晚上吃火锅......等下！师姐，还是等一下吧......”说完，她滋溜钻进屋里，反手掩住了房门。接着静玄就听见了里面地动山摇......

　　“你不穿衣服站到这里又作啥子妖哦！”

　　“啊......我刚洗完澡，口渴了，喝两口茶嘛，怎么了？”

　　“师姐来了啊！我不昨晚跟你说了师姐会回来吃饭吗！你你你耍啥子流氓哦......快穿到快穿到！”

　　“我能对师姐耍流氓嘛真是的！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快把衣服给我！哎呀，不是，是那件！”

　　“快点......师姐还在外头。你说你这个时辰洗啥子澡嘛！”

　　静玄听着，默默在竹子做的屋阶上坐下，还是把鞋脱了。眼前是天色将墨，竹叶摇曳，身后是乒呤乓啷吵吵闹闹，她不禁长舒一口气。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