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敏若]》豆八

18、麻将牢笼

　　“谁问你叫什么了！”赵敏肚子饿，怒火熊熊，哪怕对方是个小姑娘也没能让她心生怜惜：“你什么人啊，偷偷摸摸进厨房干什么？！”

　　“吃饭。”

　　听这老实回答，赵敏气得肚子咕噜噜叫出了声，正要开口骂，忽然心念一动：她姓唐，莫不是……赵敏有意激她一激，故作凶恶大声喊道：“难道是小偷！”

　　“哎哟，不是不是，你莫喊……”那姑娘三下五除二啃净鸡骨头，放下碗筷，抬袖擦嘴，然后把身上粗布灰袍解开脱下。遮盖即除，乳白色的唐门弟子袍便展袖开来。

　　“我是唐门弟子。”

　　赵敏来外堡干活这几天，偶然见到内堡弟子下山来外堡办事，穿的就是这身袍子。考究的乳白布料，修身的长袍中袖，腰间系带拖角上用蜀锦绣了一个“唐”字，不会有错的。赵敏这几日正琢磨着要想个办法搭上内堡的人，没想到有个唐家堡小弟子就这么撞入怀中。就当她暗喜要开口搭讪时，唐翎抢先道：“你新来的吗？很眼生啊。我们门规严，普通弟子不能擅自下山来。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别问我是谁，噶？”

　　赵敏见她眼神活泼，古灵精怪，面容年轻美丽，一笑很是动人。而且总觉得五官细看微有苗风，比自己这个蒙古郡主更不像汉人。虽是这么好看，可说的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赵敏简直莫名其妙：不是你自报姓名的吗……唐门真是奇奇怪怪，一个小弟子也故弄玄虚。

　　唐翎看看啃得精光的鸡骨头和剩下的小半碗拌了汤汁的饭，满脸歉意道：“我是不是把你的夜宵吃了？抱歉哦，我还以为是没得人吃的剩饭。这还有点，你要不要……”

　　“算了吧，你都吃成这样了。那不是夜宵，是我的晚饭……”赵敏悲苦地揉扁肚子，不过此时勾搭上唐翎比晚饭可重要多了。于是她装作大度，拖出两个小马扎，邀请唐翎坐下，继续把那点饭吃完。“那你这是……”

　　“嘿嘿，我跑出去看皮影戏去了。今天散的晚，回来夜宵摊子都收咯，我饿得惨咯，就在这外堡厨房找点吃的，对不住哦。对了，你喜欢看皮影戏吗？”说到皮影戏，唐翎眼神顿时热切起来，捏着筷子挥舞：“我最喜欢看皮影了！”

　　“皮影啊，我也喜欢看！”赵敏才不喜欢看，但是投其所好是她拿手好戏。想起在康姐那里的顺利，又有陪酒一姐的自信，哄好这个小姑娘，赵敏自觉是手到擒来。岂知她正要开口，唐翎再次抢先说道：“是不是！听你口音你不是我们重庆人。我们重庆最大的皮影戏班，南舟戏班，台柱子，你晓得是哪个不？”

　　“不……不知道。”

　　“这都不晓得。我跟你说，景丱老板！”说到自己喜欢的伶人，唐翎越发高兴，带着刚看完戏余留的兴奋，急不可耐地要向赵敏介绍景丱老板的好处。“我最喜欢她了！在幕后一坐，一开口，哎呀呀……声音百变，模仿口技一绝，又入戏，感情到位，谁都比不了她！前几天她病了，新戏没有演成。所以今晚她多演了几场，这才散得晚了，我就错过了夜市宵夜，要不然也不得吃了你的晚饭。你以后去看皮影戏，就看景丱老板的。你喜欢看哪个故事嘞？”

　　“嗯……我好久没看了，你看得多，给我推荐一下嘛。”

　　“景丱老板的新戏，长安乱，好看惨咯，哎呀她声音好听惨咯！讲的是中原各路豪杰驱除蒙古鞑子的英雄故事，你肯定喜欢！”

　　驱除蒙古鞑子，我能喜欢才有鬼呢……赵敏扶额暗叹。说到这，赵敏已深感和她有代沟，又见她对自己没有丝毫想了解的兴趣，一心只有那个什么景丱老板。赵敏难得涌起股挫败感，几乎就要放弃，但想想雪上白莲子，只得打起精神，强作极感兴趣的模样。

　　唐翎放碗落筷，饭已无余粒。她从腰侧抽出一杆精致小巧的白玉嘴烟锅，吧嗒吧嗒嘬了起来。

　　赵敏一眼见那烟嘴做工精细又是好玉，感慨唐门讲究，随便一个小弟子用度都不凡……转念惊觉自己感慨的重点错了：这小姑娘，才十几岁就抽上烟了！爱好真是广泛……

　　“咳咳……”

　　看赵敏呛着，唐翎赶忙收了烟锅，不知从哪摸出片薄荷叶丢嘴里嚼了：“总之，把你晚饭吃了我很抱歉。我现在要上山回去。后天晚上，景丱老板的长安乱，我请你看，就当做赔礼了，要不要得？”

　　“啊……要得！”

　　这边吃饭约戏，不亦乐乎。那边从江南到川蜀，跨江渡河，翻山越岭，静玄一行人有伤在身，又要防范偷袭，很是不易。好在她们知道周芷若一路在暗中保护，算是安心。贝锦仪已收到消息，早早派得力弟子在距嘉定府百余里处等待，接应掌门诸人。见峨眉派汇合，周芷若还是放心不下。直到把她们送进嘉定城，见她们安全往峨眉山方向去，周芷若这才安心，悄然离去。

　　长久不在江湖，周芷若这一路殚精竭虑，此时一直悬着的心终落了地，顿感疲乏不堪，很是心累。她虽牵挂赵敏，但是身心如此困顿，又眼见太阳西下，还是决定在嘉定城休息一晚，明早再赶往重庆。而且嘉定城她数年不见了，很想逛一逛。

　　逛街的心刚起，街口就有锣鼓灌入耳中。原来是有麻将馆酬宾，送筹码，吃喝免费。周芷若顿时耳尖，身体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待她回过神来时手里已捧了一把筹码。

　　不是要逛街的吗，啷个又身不由己呢……周芷若心里怪着自己，脚下却不听使唤，按敲锣的小二指引，拐弯抹角找到那家酬宾的麻将馆。这家麻将馆有两层高，宽墙厚门颇有气派，一看就是有实力的赌庄。

　　“看来是大庄子，就是有点偏，难怪要到街上拉客人。”周芷若跨进门去，立时就有店仆迎上来热情接待。她四下张望，看一楼二楼都设了麻将桌，一楼还有大桌玩骰子，墙边摆了茶水和点心，和她玩过的赌庄并无不同。周芷若刚要抬腿上楼，就有小二殷勤笑来，说是二楼客人满了，指了张大厅中间的旺座给周芷若。周芷若无所谓坐哪，只要能打牌就行。于是坐下，投骰开局。不知是不是四川麻将打得顺手的缘故，今晚她运气格外好，筹码在手边已经堆成了小丘。手气好，又为着峨眉派安全到家，周芷若心情轻松，不由得越玩越高兴，渐沉迷牌局，不觉门外已黑夜深重，也没注意周围人来来往往，上上下下，已换了几拨。

　　又是一把大糊，放炮对家大呼倒霉，离桌撒尿去。周芷若也觉得饿了，趁机去墙边餐桌拿点心吃。这有钱的赌庄，糕点也做的细巧，诱人得很。周芷若看中一盘芝麻酥，伸手去拿筷子，不料筷筒正好空了。摸牌手不净，不能直接上手，周芷若看小二们正倒水添炉，都在远处忙着，便不想麻烦。反正也只为填饱肚子，周芷若就拿了唯一用竹签串好的红枣糕吃，匆匆咽了又投身牌局。去茅房的对家好像手气太差不玩了，另外两人也输了些就散了桌。好在客人众多，即刻又坐下三人，与周芷若垒起了牌。

　　吃饱了更有精神，感觉这局牌又很顺手，周芷若随意选了张不要的牌，正想落手。对家忽然笑道：“姑娘，想好了再打哟。”

　　周芷若一愣，觉得他说的奇怪。第一张牌，哪有什么想好不想的。她犹豫了片刻，把指尖牌又握到手中，对那人说道：“你的口音，你不是四川人？”

　　“我不是四川人。你听得出我是哪里人吗？”

　　“觉得……挺耳熟的。”

　　“是啊，”那人笑意益发浓重，盯住周芷若道：“姑娘在常州时，没少听常州口音吧。”

　　周芷若眉目顿跳，掌中那张牌顷刻推到指尖运力向那人掷去。几乎同时，她拍桌扭身，筹码也不要了，只待足下发力，就要夺路而跑。她身后那人，身不移腿不动，抬掌挡面便握下那张麻将牌，轻易得看不出那是被周芷若九阴内力包裹。而周芷若腿一蹬地，心中大惊，凉意顿时窜到额头，暗叫不好。她才跨得两步，抬头就见四人执弩，倚墙射来。她扶地后翻，躲开弩_箭，半蹲四顾。周围像变了天一般，几十名赌客丢下赌具，楼下的杀气腾腾地缓步围拢，楼上的靠住栏杆聚目于她。门已关，前有弓_弩相对，后有刀剑之声。逃路，已经堵死。而她再试运气，身内穴气空幽，内力竟忽然间无影无踪！这种感觉，当年在万安寺……

　　周芷若自恨捏拳，重重砸在额头：那串红枣糕！

　　“十香软筋散？！”

　　还没等周芷若想清楚谁人会有十香软筋散布下这个埋伏擒她，就有人挥刀上前，只取她头顶。周芷若翻手如电，钳住他手腕夺了刀，抬膝一声大喝顶在他肋上。咔嚓断骨之声，众人听得真切，皆心头一紧。领头几人见周芷若手握刀刃立于原地而不是向外硬闯，知是药效发作，她必内力全无了。于是他们壮了胆子，招呼手下一齐向她扑去。可是周芷若内力虽无，招式还在。这群人功夫一般，内力也不强，虽围得住她，但是厮杀几阵后还是近不得她身。他们只得一轮轮扑上，耗费着周芷若的气力。

　　楼下杀得人仰马翻，楼上诸人却似游离在外。终有人看不下去了，请命于趴在栏杆上看戏的年轻女子。

　　“队长，我们还不出手吗？”

　　女子看得兴起，按捺下手下的不安：“不慌。大人说了，不让我们出头。等他们再耗耗。”楼上之前酣赌淋漓的三十人，皆便衣民靴，一人一个手臂长短的包袱放在身旁。此时丢了麻将，他们眼神都犀利无比，杀气自绕，只差缉盗使那一身官服。

　　“奇怪啊……”那位队长姑娘看周芷若砍杀躲闪，盯着她身形步伐，自语道：“招式如此精妙，却像没有一点内力。奇怪奇怪。”

　　“队长，她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大人又没说。”

　　又看了片刻，她退开一步，翻掌对手下道：“拿来。”

　　即刻就有两个包袱打开。包袱里面是三段铜制的短棒，一段尖头两段平，三段头尾相连便成了长棍。两根拼好的长铜棍沉在那姑娘双手心。她以足抵栏，腰部微扭左臂发力，左手铜棍便破风而去，直向周芷若扎去！

　　风声尖锐，周芷若早知有杀气袭来。只是战到此时，十香软筋散的药力发作彻底，厮杀后她双臂酸痛不已，动作跟不上意识。铜棍快到身前，她才双手握刀，打在棍身竭力拨开。这铜棍里灌了铅，沉重又有内力包裹。周芷若没了内力，此刻用了全力也只能把它稍稍拨转。锋利的尖刃擦着她手臂过去，“咚”地一声扎进地里，立地微颤发出嗡嗡轻响。周芷若的衣袖被撕开口子，手臂上的佛珠竹叶刺青若隐若现。这时第二根铜棒转瞬即到，周芷若咬牙又挑，却已无力拨开，铜棒绕着刀刃打了个转，重重砸在她小腿上。这一下击在腿骨，几乎砸到骨裂，剧痛之下周芷若单膝跪地，拄刀撑住身体。二楼的队长姑娘见她倒地，当机立断：“定！”

　　二十八根铜棍如脱弦之箭，飕飕而下，擦着刘海额发，钻过胸前臂下，刺透衣袍裤脚，砸地交错，生生扎出个铜牢来。不伤周芷若分毫，又把她牢牢锁住。

　　刀光晃眼，哗啦一片全架在周芷若颈上。大门此时洞开，一袍空袖被夜风吹到眼前。

　　“周掌门。风水，轮流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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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唐小翎是凌二铁粉~
准备，要虐了！
哎，掌门，你不知道自己打牌手气吗。手气异常的好心里没点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