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敏若]》豆八

13、求医问药

　　正如康姐所说的方位，那位郎中的医馆就在毗陵渡口的附近，并不难找。不过赵敏二人下船时天色已晚，到目的地时已是将近黄昏。说是医馆，其实就是郎中的家，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门外还等着好些人。院子里接待的姑娘见她二人到得晚，便约她们明早再来，反正今天已是无法进门了。

　　周芷若见今日不得看病，懊恼船行得慢了。赵敏却不在乎是今晚还是明晨，忍着胸口内隐痛，谢过那姑娘便拉上周芷若去常州城街市上吃晚饭。

　　常州府也为江南大城。夜市上熙熙囔囔，叫卖不绝，好不热闹。赵敏和周芷若身上银钱不多，便放弃奢侈，去寻那苍蝇小馆。一斤常州烧饼，两碗热气腾腾的豆腐汤，烫着豆腐、百叶丝，豆泡和猪血，直吃得赵敏痛快淋漓，胸中伤痛都轻了好几分。

　　吃过晚饭，两人无事，便去城中古运河岸边找了个僻静地方闲坐。今夜晚景甚好，天清月明，垂柳依依。河中彩船和花灯辉映，与这古老河水声互为谐趣，牵出多少才子佳人应景之情。良辰美景，周芷若却没什么心情欣赏。明日要带赵敏见医，她有说不出的紧张。赵敏的伤严重到何种地步，她心里没底。那位郎中有没有本事治，她犹未可知。此时此刻，听天由命四个字萦绕心头，让她不由得长叹一口气，伸手揽住了赵敏。

　　赵敏本望着画船上弹琵琶的女子出神，被周芷若轻柔一抱，便侧身回望，陷入她怀里。

　　“芷若，怎么叹气了？”

　　周芷若也回过神，低头在赵敏肩上蹭了蹭，当作摇头。好在她还不知道赵敏隐约有病发之相，不然更要忧愁，只怕是要夜探郎中。她只摇头，赵敏却猜得她心思，抬手钻进她长发，温柔相抚，安慰道：“别担心，没事的……”

　　“敏敏，你本是皇家郡主，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想要啥子没有。就算去了关外，有你父兄庇护，你还是绍敏郡主……如今，和我一起，却……”周芷若今夜心情沉重，说到这时担忧赵敏伤势，几乎音调都变了，眼中波光粼粼。“你后悔吗？”

　　“后悔？”赵敏闭目一笑，再睁眼时双眸炯炯，笑意穿过伤痛，飞扬嘴角：“我敏敏特穆尔，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权势，荣华，就如同已土崩瓦解的大元，皆为过眼烟云，我何必留恋。现在身旁清风，头顶明月，才是重要的。只有和你一起，我才能体会到身旁所有细微的美好，我才活得是真真切切的赵敏。我不能没有你……就如同这世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人能常清净，天地悉皆归。”

　　“敏敏……我也不能没有……嗯？你啷个呛行呢？”周芷若听完赵敏最后强行引经论典，心情已大为缓解，有心要逗逗赵敏，掩饰自己刚才失常的忧虑。

　　“呛行？我呛你什么行了？”

　　“像这样的人生感悟，不应该是我用佛理来释悟吗？你在我佛家弟子面前讲道家的清静经，是在向我挑衅吗？”

　　“文皆可用，我只是引句说明，并不在意是佛家道家……诶，不对啊，你身为佛家弟子，号称非佛家经典不看，那怎么知道那一句出自道家的《清静经》呢？”

　　“这个……”

　　“你说啊，你没看过《清静经》，怎么知道出自《清静经》呢？你要看过你才能知道出自于《清静经》啊，你没看过怎么知道是出自清……”

　　“闭嘴。”

　　“哦。”

　　佛家也好，道家也罢。清风还是这抹清风，明月还是那道明月，化进两人互相不能没有的怀抱中，与缓缓河水一起，顺流而下。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去赶那郎中第一拨看诊。果然头一个进屋，见到了传说中的江湖名医。这位郎中约莫五十岁上下，自报家门为王大夫，是一个相貌衣着很普通的男人。他虽相貌平平，举手投足间隐约落拓，倒颇有气概。赵敏也不骄矜，直接伸手给王大夫，请他搭脉。

　　王大夫搭得赵敏脉相，知是重伤在身，慎重望闻问切后直怪她不早来治伤，又不好好调养，体内现在是寒灼相交，甚是难治。赵敏默默听着，一句也不分辨。周芷若在一旁早已面色青白。赵敏体内的寒气，是她九阴真气强压火烈后遗的残留。她不能向王大夫解释，又恐不说清楚延误赵敏病情，纠结万分。

　　王大夫并不问赵敏此伤由来，只说要斟酌药方，要她们五日后再来，又从药盒里拣了一颗丸药给赵敏，让她服了能暂时压住身上不适。赵敏见他看出自己有发病之兆，心想他医术的确有斤两，连忙道谢，和周芷若离开。这五日，两人依旧没事，混迹于茶摊小馆，品尝常州美食。赵敏服了王大夫给的药，发病迹象逐渐消去，对他医术便不疑了。吃喝间，她们耳朵里不由得有阵阵闲聊的风刮过，听得杭州城里武林大会如火如荼，你方胜我方败。两人对武林之事已兴致索然，并不多在意。当听到七嘴八舌笑话从四川远道而来的峨眉派掌门第二轮便受伤落败，周芷若虽知如此结果是静玄故意示弱，还是止不住添了几分担心烦闷。赵敏知她这几日心思重，安慰宽解自不在话下。

　　待到五日后，两人按约就诊，竟没看到其他病人，直接见了王大夫。王大夫请两人软垫就坐，上了清茶，看来是要详谈了。还没等王大夫开口，周芷若便急问道：“王大夫，我妹妹这病，能治好吗？”

　　王大夫捋须而道：“我尽力，药材如果齐全，能。”

　　“真的？！”周芷若大喜，激动看向赵敏。赵敏倒面色平静，只是安慰般对周芷若微笑。

　　“难处是，药材齐全，难。”

　　王大夫说话大喘气，周芷若如被当头冷水，笑容险些僵住：“有何难？”

　　“一味药，雪上白莲子，不算名贵，用处不多，还难采的很，市面上几乎绝了。但治你妹妹的寒灼之伤，是必须的。”

　　赵敏问道：“市面上买不到，哪里还有？”

　　“巴山唐门，唐家堡。”

　　“唐门？”赵敏周芷若相望一眼，心中稍沉。重庆府路途迢迢不说，唐门久不与武林来往，独立于江湖，就算是求药也肯定一时无门。

　　“我只是，猜测，也不敢完全肯定。唐门神秘，二位姑娘也许不知。我们这些，研医用药的人，还是知道一二。唐门有四门，其中鸩门，专攻毒药。唐家堡的药材储备，是个大宝库，很多绝迹的珍贵药材，说不定就在鸩门库房里。”

　　“可是我们如何能求到？”

　　“唐门，虽然自封，不与其他门派往来。不过唐家堡有外馆，处理唐门田产运营等事务。外馆有医馆和药铺，有时候，他们库房里用不着的药材，会拿到外馆药铺来卖。雪上白莲子，不是什么珍贵药材，说不定外馆药铺就有，姑娘可以去碰碰运气。”

　　赵敏皱眉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王大夫端茶饮了一口，捏须冷笑：“我开药方，都是最可行的。姑娘要是问其他大夫，只怕是要和你断定，三年五年寿命。你这寒灼伤，极为少见，必须要雪上白莲子，别无他法。姑娘倒是，能去别处找找，说不定哪里还有。不过，说实话，唐门有的可能性，最大。”

　　王大夫说话一断一断，意思斩钉截铁。周芷若听完，想着既然没别的办法，无论如何也要试试，便对王大夫道：“您说要这味雪上白莲子，我们尽力找来便是。之前听说您看病不收钱，只要帮您办一件事？”

　　“到底是谁，尽造谣我不收钱！收的！”王大夫气得揪住胡须，呼了两口气，转而又笑道：“不过，来我这看病的，都是疑难杂症，极费工夫，收钱的话，都是以百两计……”

　　赵敏一听这价位，果断道：“我们还是给您办事吧！”

　　王大夫没想到她这么果决，似有遗憾道：“真的，不考虑付钱吗……好吧，来我这的，有钱人也多，他们出钱，你们办事，也可以的。二位姑娘，我素来绝不打听病患身份来历，还是恕我多嘴，这伤，看得出你们是江湖人士，或曾是江湖人士，想来这事也不难办。”

　　赵敏笑道：“您说说看。”

　　“我们常州府，城东，有一位孙丙棋员外。他黑白两道通吃，在这一带很有势力。你们，或是你们的朋友，或是用其他什么办法，帮我拿到他家里，家藏的一根大人参，就算是我们诊费清了。只要你们，能买到雪上白莲子，我自会调药照料，直到姑娘痊愈。”

　　赵敏端茶，一饮而尽，顿杯于案：“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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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五一快乐。更新应该会快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