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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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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仅一张床。
放下手中的灯,那人抬头迟疑了一下道:“将军好生安歇,入夜若有声响,不必应答。”
许是白日饮酒的缘故,面上隐隐泛着桃红,眉也蹙了起来说罢就要往外走。
忙反手一把拉住,等那人被拉得一跄,方知自己一时糊涂,下大了气力,欲放手,又舍不得手中传来的温度,便迎着那人诧异的目光: “先生宿何处? ”
似有些恍惚的笑了一笑,嘴唇在动,吐出的话却断断续续:“凉榻......不妨事。”
待要再问,手下却松了劲,那人便拖着长袖飞快地走了,身影愈加飘忽。
眼前都是他桃红的面色和唇上天然的一簇朱砂,岂能安枕,片刻听到前门开,木屐声响。
床侧的窗撑开着,月光下,有人往樱树底下去了,已换了一身深色的丝袍。
上夜,星子满天,微风起,松林沙沙作响。
那里的一个是人是鬼? 是仙是妖?
远远望着许久,榻上人瞧不见面容,却能模糊地体会到睡得并不安稳,身形辗转反侧。
夜深露重,单衣凉榻,想到这里,忙取了披风。出门前,小童提着一盏灯笼,似早已在厅堂等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
“将军,月圆夜,先生热症发作。”
他心头火光一明,点了点头。
虽是初夏,夜还是短的,不过戌时,明月已在正空,漫天如素光华。
地上积水空明,掩映之间,松柏影交横。
还是那张榻,一样的落花,人却似轮回一世来的另一个。不是那谈笑间淅然闲逸的高士,只是失了心神,折了翅膀的一只羽鹤。
不过俯身在榻边,便有灼热迎面而来,小小的一张竹榻,似深谷温泉一般潮热。
皎月当空,银辉也遮不住那面上滟冉的潮红,从眼角以下,沿着清峭的脸,一直到被丝袍掩去一截的颈。
伸手探到额头,极烫,隔着那皮肤,依稀感到下面血管的跳动。
这人在颤抖,却好象还有一丝清明拼命压制着自己,不叫不喊,只有低低的呻吟。
手指顺着鬓角到了唇边,他低头唤:“先生,先生.....”
睁开了眼,却散了那一点琉璃光,点漆的瞳仁似在迷雾里失了方向,空了也黯了。
他是皇帝求而不得的谋士,通制衡之道,能定天下之经纬,然夜半无人时,烈毒焚身,心神涣散,竟没有一床御风的被,一盅解渴的茶。
心里很久没有感觉的一处陡然大恸,他把那人打横抱起。
朗空里突然下起淅淅的小雨,再过不久,青梅又要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