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初熏》朝暾

9、第八章 有生之年无可幸免

　　这一夜睡得颇不安稳，连续不断的梦境像潮水一般涌来，人也仿佛睡在浪尖间，起伏辗转。
　　洗脸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眼眶浮肿，嗓子沙哑。
　　大概是夜里着了凉。
　　正犹豫着要不要请假去一趟医院，公司的电话已经催过来，苏菁菁叹一口气，终于还是换了套装，匆匆赶去公司。
　　木村是雁城数一数二的外资企业，在金融、地产等各个方面均有涉足，几乎每一日都忙得焦头烂额。
　　这几天更甚，因为看中了江滨路“雁城外滩”的位置，木村计划与本市的房地产公司凌正合作在江滨路开发新的别墅区，以雁城的上层群体为主要的销售对象。
　　这是木村近年来在房地产市场最大的投资项目，市场部大部分的人都被凋去为与凌正的合作做准备。苏菁菁因回雁城的时间不长，所以并没有负责这次的合作计划，但其他人手头的工作都交到了她的手上，因而也是忙得人仰马翻。
　　周芳敏推门进来的时候，苏菁菁正在翻译发往日本的合同书。
　　“快快，快出来，陈经理要我们马上在会议厅集合。”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后。
　　苏菁菁不犹诧异，究竟什么事居然这么着急。
　　不过军令如山倒，她略整一整衣领就走了出去。

　　听到电梯到达时“叮”的一声，然后有脚步声由远而近。
　　早上不过吃了些感冒药，嗓子依旧疼得厉害，苏菁菁低头揉一揉太阳穴，强令自己打起精神。
　　已经听说到访的是凌正房产的代表，木村对本次的投资案很是重视，几个小组的负责人通通被召来，连总经室的领导也全部到齐。
　　这时门已经被人推开，陈经理堆了满面的笑容：“各位，很荣幸，今天到访是我们即将合作的公司，凌正房产的总经理，大家热烈欢迎。”
　　苏菁菁抬头，正看见那人走进来。
　　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簇拥进来的男子气质卓然，在一大帮人的包围下更显的高大挺拔，会议室璀璨的灯光打在他西服的前襟上如同闪烁的星光，耀眼得令人无法逼视。
　　耳边响起潮水般的掌声，苏菁菁只觉得自己又坠入了昨夜的梦境，人仿佛是站立在浪尖上，感冒的晕眩像这掌声，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向她袭来。
　　陈经理已经开口向他一一介绍会议室里的人，“雷总，这是企划室的李主任，他负责起草与贵公司的合作计划；这是客服部的刘经理，他将负责售后的配套服务……”
　　他面带微笑，一一与他们握手。
　　苏菁菁此刻已经慢慢从开始时的惊异中苏醒，微微低了头。幸而她的职位并不高，而且站的位子也不靠前，按理也不会介绍到她。
　　果然陈经理只是从她面前一掠而过，开始介绍下一个部门经理。
　　“这位是……”注意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他回过头，“雷总？”
　　苏菁菁面色惨白地立在那里，他的脚步就停在她面前，离她不过一米。
　　她低着头，盯着他鞋尖。站在她前面的周芳敏微有惶恐，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已经开口：“苏小姐。”
　　这样的情景由不得她继续低头。
　　她勉强抬头。看他。
　　他的眼直直地盯住她，深邃得如同夜空，仿佛有可以噬人的芒。
　　他的笑容却依旧从容不迫，伸出手与她相握。
　　大厅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袖口上的碎钻一闪他已经放开她的手，微笑着迎向下一个人。

　　陈经理把她叫住几乎是意料中的事。
　　大队的人马簇拥着前面的人离开，陈经理也尾随其后，“苏菁菁，你去我的办公室等我。”
　　苏菁菁叹口气，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苏小姐，你和凌正的雷总认识？”陈经理用手背敲着桌面，开门见山地问。
　　“是，我和他是高中的同学。”
　　“哦？居然是这样？”陈经理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怎么不早说？”
　　苏菁菁平静地微笑：“陈经理，你知道我离开雁城六年，大多数同学都断了联系。而且，我并不知道他是凌正的总经理。”
　　陈经理摆摆手，仍然很高兴：“没事没事，你离开这么久也难怪。不过雷总还记得你，那再好不过，这样吧，手头事你就先放下，凌正那边的联系事务以后就交给你。”
　　苏菁菁心下立刻打了个突：“陈经理，这样不太好吧，我中途接手怎么比得过原来负责的同事顺手？而且……”
　　陈经理打断她：“这些不是问题，这次合作案的资料我今天下午就可以调给你看。你也知道高中同学的情谊总是特别的，有这层关系在比什么都强。”
　　“可是我当年和雷总也并不是很好，我们……”
　　陈经理再次打断她，颇为语重心长地说：“苏小姐，我希望你明白在木村听从上级的安排是职员的本职任务。你从日本回来到木村以后应该还没有独立接过案子吧？这次是你表现的大好机会，我希望可以看到你一显身手。还有一点，凌正是我们最重要的伙伴，除了木村之外很多其他企业也一直在寻求与凌正合作的机会，我希望你能好好完成这次任务。”语气中的绝对不容置疑。
　　苏菁菁只好点点头：“是，我一定会竭尽所能。”
　　陈经理只摆一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走出办公室就看见周芳敏笑眯眯地朝她走过来：“我已经听说了，以后你也要负责和凌正的合作案了，我们就可以一起了。”说罢一拉她的手，“一起下去吃饭，今天项目组的聚餐，你刚好可以熟悉一下大家。”
　　苏菁菁莞尔，这个周芳敏就跟第二个叶欢心一样，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聚餐的地点是在离公司不远处的酒吧，有热情的周芳敏在，苏菁菁片刻就与其他人混熟。
　　酒过三巡，众人都已经微醺。客服部的人先开了口：“诶，我说那个凌正不过是个房开公司而已，怎么能跟我们木村事业比？真不知道经理为什么要小心成那个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接话的人将眼一眯，“雁城的房开公司虽多，但没有一家可以与凌正相提并论：那个雷总可是大有来头的。”
　　此话一出女士们的八卦潜质被充分调动起来，周芳敏抢先问出来：“诶，你快说，什么来头？”
　　“我也只是听说，那个人在黑白两道都有靠山，特别是，”他停下来，指一指暗处，“据说他的名字是如雷贯耳，说一句雁城是他的天下也不为过。”
　　周芳敏立刻惊呼出声：“天，好帅！怪不得他身上透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原来是□□老大。”
　　其他的女同胞也纷纷表示同意，是谁说男不坏女不爱的？
　　“□□老大？那算什么？我跟你说，人家根本就没上那个心！”那人语气一顿，“江滨路那片新区，雁城外滩，你们都知道吧？以前一文不值的地方现在可是寸土寸金，那边房产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凌正承建的。现在房价涨了几十倍，据说在凌正一个临时工的待遇都不会比咱们差多少。”
　　听的人几乎都瞪大眼。
　　“这还不只呢！现在看中江滨路建设的公司不少吧，但真正出手却没有几家，为什么？没有那个势力跟凌正抢呗。说到底今后江滨开发还是凌正一家独大，这也就是我们一定要巴着人家的原因。”那人得意洋洋地一笑，“人人都说木村的效益好。按你们知不知道凌正的毛利率多少？百分之六十！每年进帐多少？”他压低了声音报一个数字，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没天理了！那个雷峥有钱、强势就算了，偏生还涨了一副好皮囊，老天真是不公平啊！”周芳敏叹了一口气，代替所有人总结道
　　突然她转向在场唯一保持冷静的苏菁菁：“菁菁，说起来那个雷总好像跟你认识？”
　　苏菁菁在手里的饮料放下，也不隐瞒什么：“是，我们是高中同学。”
　　周围的女同胞一致向她投去羡慕的眼光。
　　“但是，”她在其他人发问之前开口，“我们一开始就没有交际，毕业后也是一样，所以即使是现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的语气令所有人一楞，但苏菁菁随即就俏皮地笑出来，仿佛刚刚的话不过是她开的一个玩笑：“那你们还想怎么样？钻石王老五的话我当然也想要，不过，姐妹们，你们肯吗？”
　　“小样，”周芳敏一个巴掌拍过去，“害我以为可以听到什么清纯初恋的故事。不过你当时也太傻了，怎么没早点培养培养感情呢？”周围的人也跟着嬉笑了几句，跟着话题又转开来。
　　苏菁菁耸一耸肩，将桌上的饮料端起来，她的眼注视着前方，仿佛是注视着一个自己孤注一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