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初熏》朝暾

10、第九章 有生之年无可幸免（2）

　　从三十一楼望下去，人与车都成了几乎不可见的浮尘，连路灯也像银河的星子，如果不是新落成的景观灯不断闪烁着霓虹，看的人都会误以为自己身在星空。
　　这就是所谓的万丈红尘？
　　他勾一勾嘴角习惯地露出轻蔑的微笑。
　　身后的门猛地被人推开，然后灯“哗”一声亮起。他眯起眼转过脸去，仿佛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明亮。
　　阮江昊已经笑嘻嘻地开口，学小女生的语气：“哎呀，阿峥，你怎么不开灯？骇死人家了~”
　　雷峥不理他，径自拉上窗帘，坐到桌子上：“说吧，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不是跟你说了你吓到人家了嘛。”阮江昊夸张地用手抚一抚前胸。
　　“你是不是太闲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晚你跟东升有一个饭局。”
　　“靠，跟一个糟老头有什么饭好吃的？”阮江昊不耐烦的摆摆手，然后带了狭促的笑看他，“我听说你今天去木村了？见到我们小班长了？”
　　雷峥从抽屉里摸出烟，点上，深深地吸一口，不作声。
　　阮江昊一看烟上的标签，笑出来：“拜托，阿峥，怎么还是seven star？一点味道都没有，跟抽白纸似的。我说你也换一种啊，像我上次带回来的德国烟就很正点。”
　　雷峥一笑，将烟盒在手上掂一掂：“很久没抽了，这几年一直换着品牌抽，今天也就是随手翻出来。”
　　“只是随手？我还以为是因为她回来了。”阮江昊向他挤挤眼，“说实话，是不是想当场捏死她？上次弄了个假号码给你，我看你就气得够呛了，更别提以前那些。”
　　雷峥还是一笑，不置可否。跳下桌子，将搭在衣架上的外套往身上一披，背对着阮江昊跟他摆摆手，走出去。

　　三十一层的高楼在临江空旷的广场前更显得气势逼人，苏菁菁抬头仰望顶楼 “凌正房开”的金色大字感到微微的眩目。
　　方才会议上的紧张气氛现在还心有余悸。
　　“凌正那边还是没有答复吗？”项目经理向负责联系的苏菁菁发问。
　　“是的，我刚才打电话去凌正，秘书室还是说他们雷总今天没空，暂时不能给我们答复。”
　　“那怎么行？难道合作案就这么一直拖着？所有的人员和资金都已经开始投入运作了，时间越长消耗就越大……”项目经理沉思了一下开口：“这样，小苏你今天就替我去一趟凌正，直接找雷总面谈，我听陈经理说你们是高中同学，你找他的话或许有些用。”
　　苏菁菁苦笑，希望真的会有用。

　　凌正大厅的水晶吊灯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映出璀璨的光芒，前台的秘书声音也很甜美：“对不起，苏小姐，我们总经理在开会，什么时候散会现在还不清楚，只能请您明天再过来一趟。”
　　“怎么会这样？我们是木村实业的代表，刚刚已经跟你们秘书室预约过的。”后面同行的周芳敏立刻急道。
　　“真的很抱歉，但这是上面的安排，我们也不太清楚。”
　　苏菁菁深深地吸一口气。
　　这算什么？狗眼看人低？
　　眼角的余光掠过一个高大身影，苏菁菁立刻叫住他：“阮江昊！”
　　他正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她很是惊讶，几步跨到她面前：“班长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前台的人看到他走过来，点一下头：“阮经理好。”
　　“阮经理？你也在这里工作？那正好，我正想着找你。你们凌正是怎么回事？跟我们预约了下午要谈西片开发的事宜，现在却又让我们明天再来。既然凌正是雁城房产业的龙头，那么你们应该知道商场上最起码的就是‘信誉’二字。”苏菁菁看着他，义正词严地说。
　　“哎，究竟怎么回事？”阮江昊听后转向旁边接待的凌正职员。
　　“雷总刚刚打电话下来说他在开会，所以……”
　　阮江昊皱一皱眉：“开会？他这么说？”
　　苏菁菁点一点头，“所以，我希望你们凌正能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想了想，再看一看表，然后在脸上露出一贯的嬉笑的表情：“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在三十分钟内就可以见到他。至于你美丽的同事小姐，我可以叫公司的车送她回去。”

　　电梯到达地下室发出清脆的一响，雷峥习惯性地往左，向他的车位走过去。
　　然后他的脚步猛然一顿。
　　现在他大概可以明白刚才阮江昊挤眉弄眼的背后含义。
　　苏菁菁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雷总。”
　　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雷峥挑高了眉：“苏菁菁，好久不见了。”
　　“是很久了，雷总您那么忙，我们一直联系不上您。现在能不能抽给我十五分钟，我希望能跟您谈谈合作案的问题。”
　　“对不起，如果你是要跟我谈木村的事情，那只能请你明天再过来。现在是下班时间，而我一向不喜欢私人时间被工作占用。”雷峥淡淡地拒绝。
　　苏菁菁眯起眼睛看他：“既然是私人时间，那么雷峥，我希望跟你叙叙旧：我们是高中同学。”
　　他笑了：“当然。那么班长大人，我请你吃饭。”他打开车门，修长的手指扣在窗上，举止优雅，“请。”

　　六系列的黑色BMW，高贵而醒目，空调的冷气嘶嘶地吹过来，车里流淌的是《When we were young one day》,悠扬而怀旧的老歌
　　下班高峰期，街上理所当然堵得一塌糊涂。
　　周围不时有司机探出头，隔着车窗也知道他们在大声咒骂。
　　虽然已经是初夏，冷气打过来依然让苏菁菁打了个寒颤。
　　“冷么？”他体贴的伸过手将她那侧的冷气关掉。
　　苏菁菁看着他，想起在木村见到他时的情景，从容不迫，安静优雅，举止几乎无懈可击。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雷峥。
　　思索间，车子的方向突然一打，撤出拥挤的车流，拐进旁边的小巷。
　　小巷长而空，只容一辆车勉强通过。黑暗的甬道里，除了车灯，就只有巷那头隐约的灯光。
　　这叫苏菁菁想起多年前的那次经历，自己的惊吓和后来的怒火。
　　旁边的雷峥似有所发觉：“怎么？害怕？”
　　苏菁菁微微一笑，捋一捋耳边的头发：“怎么会？难道雷总还能绑架木村的员工不成？”
　　他转过头看她，飞快的一眼，苏菁菁来不及看清他眼中的讯息。
　　车子的速度很快，到达巷口后，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