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蝴蝶飞不过沧海（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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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那么静，后面是她熟悉的雁一中，前面的马路偶尔有车过，将明亮的光芒拉成长长的弧。
那样的速度，令人目眩神迷，仿佛滚滚向前的岁月让人忍不住一再回首。
沈远江的声音在这夜里这样清晰：“苏，我想，你或许是爱他。”
苏菁菁忽然听到遥远的声音，忽而远，忽而又很近，那声音一遍遍地问她：“你是不是爱他？”
漫天的星光突然狰狞地向她扑过来，她只觉得脚下一软，已经跌进无法挣脱的耀眼光芒之中。
恍惚中听到周围嘈杂的轰响，仿佛是争执，继而她的身体猛地一晃，她忍不住蹙起眉尖。
醒来的时候耳边犹有蜂鸣声，人好像是躺在天空下面对着昏黄的落日，苏菁菁闭了闭眼，才看清那是天花板上的桔色吊灯。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半跪在一边的沈远江伸手将她扶在沙发的靠枕上。
他将茶几上的水递给她，水仍是温热的，“喝下去吧。”
苏菁菁点一点头，垂下眼去啜了一口水。
就这一口，她却立刻皱起眉来。
“怎么？哪里不舒服么？”
苏菁菁抬头看沈远江近在咫尺的脸，身后昏黄的灯光将他镀上温暖的边，却将背景一点一点洇开来。
她轻笑：“你是不是糖和盐都分不出来？”
沈远江一时愣住。
“傻子，你给我的哪里是糖水，分明是盐嘛，你自己怎么不先尝一尝？”
他看着她，声音尽量镇定：“我是尝过了，不过刚刚太急，只知道水温刚好，没尝出其他味道来。”
苏菁菁看着他，忽然低头嫣然而笑：“幸亏那一天我贫血晕倒你是将我送到校医院，否则我大概要喝两次盐水了，你不知道，真是苦死了。”她眼睛一转，“不行，不行，哪能便宜了你，这个你喝掉，再给我泡一杯糖水。”
他二话不说就将杯子端起来，咕咚一口。
苏菁菁傻了眼，然后笑得打跌：“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当真呢？”
沈远江静静地看着她大笑，眼中似有悲悯：“菁菁，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的。”
她愣一愣才狠狠地别过头去，强颜的欢笑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远江看着她，轻轻地说：“你再休息一下吧，我给你泡糖水。”
他刚要起身，垂在身后的手已经被握住。
她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见她纤细的颈，上面覆着几缕乌黑的发；而她的手指微凉，仿佛白瓷，细细地扣在他手腕上。
许久他听到她低低的声音：“远江，你还要不要我？”
她的声音那样轻，仿佛怕惊扰了天上的宫阙。
沈远江想起很久很久前的那一夜。
那是他第二次见到苏菁菁。
同样是在中日学生联谊会，他自己寻了来，为那一个江南的少女，却真的遇见她。
满眼的繁华笙歌，她却静静地坐在一边，盯着脚下浮光掠影的地面；而他也便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
不断有男生走过来向她邀舞，她却只是摇头，到最后她的女友走到她身边喋喋不休地跟她说了些什么，她侧着头听了会儿，笑了，顽皮的笑，一扫忧伤，终于站起来牵着她女友的手，走入舞池。
音乐在此时响起，两个女孩子开始跳舞，那样美丽的场景，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却只看着她。
她踩着舞步的脚突然停住，沈远江看着她晃了一晃，然后在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有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呼吸，只用力扣住双臂中的她。
这时耳边才有惊呼声响起，而他已经抱起她冲了出去。
他在日本最前沿的实验室，做世界上最精密的试验，可是这一会他却让“做”走在了“想”的前面。
当天一起在场的朋友在事后对他笑言：“沈君，头一回看到你如此紧张的表情。你是不是爱上那个来自你故国的姑娘？”
而他只是笑一笑。
那一日他抱着她冲进校医院，才知道她是贫血。
年轻的护士小姐给她注射点滴，回过头来不赞同地对他说：“既然知道她有贫血，你就不应该带她去参加舞会，平时应该多注意她的营养，如果节食也应该有个限度，而且她睡的很不安稳，就是思虑过重的表现，你应该叫她安心的。”
原来护士将他误认为是她的男友。
但沈远江没有出声。
他只低头看着她，她的手，纤细而苍白，而她的眉尖一直蹙起，连嘴唇也微微抿起。
就在来校医院的路上，她在他怀中，任他抱紧。
他听见她轻轻的声音，他以为她要什么，便俯下耳去，才知道她不过是无意识的轻喃，不断地重复着：“累……累……”
其实他也不确定她说的是中文还是日文，只是听发音仿佛就是这个字。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说的不是“累”，也不是一个字。
她叫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而那个人在刚才他终于见到。
雷峥。
苏菁菁握住沈远江的手，轻轻地开口：“远江，你还要不要我？”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舍不得离开这样的温暖。
而他沉默了许久。
苏菁菁不犹自嘲一笑，她也觉得自己是那么贪婪，手中的力量也跟着一松。
就在她的手滑落之前，他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心。
“苏，你抬头看着我。”
苏菁菁抬头看着他温柔的眼睛。
“你喜欢我么？”
苏菁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但是你不爱我对么？”他没等她回答顾自接下去，“苏，我说过我可以等你，但不是现在。现在你的眼中不是我，所以不是现在，不能是现在。苏，我怕你会后悔，所以苏，我可以再等等，等你明白自己的心。”
窗外又开始下雨，长长的回廊上可以听到瓦头的露珠滴在青石板上“滴答”一声脆响。
空阶滴雨，山河寂寥。
而苏菁菁只觉得心中莫名的安定，世间或许再难找到一个人能如他这般给她全然的自由与等待。
她需要的不过是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 蝴蝶飞不过沧海（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