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朕的牡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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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为豆卢贵妃把了脉，也问了她月信的状况。当御医发现豆卢贵妃的一双纤手冰冷，又得知她的经血量多，但总有发黑的暗红血块，就下结论说道：“贵妃娘娘的问题是宫寒！胞宫过寒，以至于无法养胎。”
唐睿宗听了，认为很有道理，因为他早就注意到，惜惜的肌肤总是有点冰凉，而且夏天几乎不出汗。更不寻常的是，两三年前，偶然有人从南方带回荔枝来，献进相王府，结果刘王妃、窦孺人她们一人吃了不到十颗，就上火了，个个埋怨嗓子疼或流鼻血；唯有豆卢孺人连吃二十颗，什么事也没有！
本来，李旦一直很喜欢豆卢惜偏寒的体质，觉得她冰肌玉骨，像仙女一样。然而，当他了解那是豆卢惜未曾怀孕的原因，却宁可不要那种令他迷恋的凉滑肌肤触感。
虽然唐睿宗李旦的孩子已经不少，但他还是想要豆卢贵妃为他生育。他猜想：惜惜的孩子一定也像她一样，特别聪颖可爱！
于是，唐睿宗面对御医的诊断，关切问道：“宫寒，有没有法子治呢？”
“回皇上，” 御医敬慎答道：“宫寒乃是体质所造成。贵妃娘娘显然天生体质寒，而寒属阴，难怪贵妃娘娘相貌特别阴柔，看外表是宜室宜家的体型，但其实体内阳虚，没有足够的阳气来孕育胎儿。贵妃娘娘若要怀上龙胎，必须改变体质，得要有耐心，长期吃补气补阳的汤药才行。”
这位唐宫御医所言，若换用二十一世纪的妇产科名词来说，就是体质寒往往代表雌激素比较旺，因为雌激素是会降低体温的荷尔蒙，而雌激素多的女人外型特别女性化，丰胸翘臀，看样子似乎适合生产哺乳，但如果黄体素太低，反而无法让胚胎着床发育。若要备孕，先要补黄体素。黄体素有提升体温的作用，补到了每个月排卵之后，基础体温都升得够高，才会正常受孕。
无论是哪个时代哪种医学，妇产科原理基本相同。中医妇产科在唐朝已经相当进步，查出了豆卢贵妃不孕的原因。
唐睿宗听懂了御医的分析，就命令御医给豆卢贵妃开补药。
此时已是深秋，温补的药物正好有助于驱寒。然而，豆卢贵妃只吃了几天补药而已。后来有一天，她去御花园散步时，吹多了风，感冒了，就把补药停了，因为，感冒时只能服用发散的药物，温补无异于火上加油。豆卢贵妃这次感冒格外严重，带下咳嗽的毛病，连续咳了一个多月。咳嗽时，当然也不能补。
等到豆卢贵妃终于不再咳嗽，她并没有派宫女重新拿着御医开的方子去抓补药。一名宫女一直记着那个药方，开口提醒贵妃娘娘，豆卢贵妃却说不急。接着，她吩咐那名宫女把药单收起来，又叮咛道：“别向皇上禀告本宫没吃补药！若有一天皇上问起，本宫自会说明因由。”
恰巧，唐睿宗根本暂时忘了豆卢贵妃的补药，因为他另有心事。原来，有些大臣正在设法请求武太后还政于皇帝，这使他满心惶惑，不知该如何应对？
唐睿宗尽管权力欲不高，还是很感激朝臣们支持他，但是，他更了解他的母后。他很清楚，母后绝对不会愿意放下政权！他为此无比烦恼，就去跟后妃之中最善解人意的豆卢贵妃商议，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当豆卢贵妃听完了唐睿宗的倾诉，她平静回应道：“这其实不难处理，皇上只要推辞就好了。不管谁提议让皇上亲政，甚至母后也说要让皇上亲政，皇上都要坚辞不受！”
“为什么？”唐睿宗含着困惑问道：“虽然朕从不想要当皇帝，可是既然已经当上了，为何不能顺应众臣的请求，做个真皇帝？”
“皇上，”豆卢贵妃并没有直接回答，却柔声反问道：“请问，兵权是在皇上手上，还是在母后手上？”
“朕明白了！”唐睿宗恍然大悟，由衷说道：“惜惜，多谢你一语惊醒梦中人！三哥想当个真皇帝而当不成，就是因为被母后派兵包围了起来。没有兵权，即使有再多文臣拥戴，也不管用！朕还是乖乖让母后掌权吧！”
于是，过了阴历年之后，在大唐垂拱二年正月，也是西元686年二月，当武太后下诏宣称要还政于皇帝，唐睿宗立刻上表推辞，坚称自己经验不足，难当大任，恭请母后继续摄政。武太后非常满意小儿子的谦恭表现，顺水推舟，依然独掌大权。
这一年阴历三月，武太后下令制造铜匦，也就是一种铜制的小箱子，置于新都洛阳的宫城之前，随时接纳臣下表疏。她又大开告密之门，规定任何人均可告密。凡属告密之人，朝廷都要供给驿站车马及饮食。即使是农夫樵夫，武太后都亲自接见。所告之事，如果属实，即可破格升官；若是所告并非事实，亦不会问罪。
唐睿宗眼看母后把政权越抓越紧，越发领悟了母后绝对无意还政于他，年初那封诏书，其实只是一种试探而已！这使他心想：幸亏朕听了贵妃的话！
当唐睿宗驾临豆卢贵妃的寝宫去表示感谢，也打算在此过夜，偏偏碰上豆卢贵妃的经期。唐睿宗这才想起来问：“惜惜，你还是没有怀上朕的孩子？御医的补药尚未见效啊？”
“回皇上，”豆卢贵妃坦诚答道：“臣妾停止了服用补药。”
“什么？”唐睿宗吃了一惊，连忙追问：“这是为什么？”
“有好几个原因，”豆卢贵妃委婉解释道：“第一，臣妾崇尚道家思想，凡事想要顺其自然；既然臣妾的体质不宜怀胎，就不要勉强。”
“这也不能算勉强！”唐睿宗反驳道：“吃些补药，对你的身子也有益。你那么怕冷，若能改变体质，不再常常手脚冰冷，岂不是很好？”
“臣妾宁可在嫌冷的时候多穿些衣裳，而不要天天吃药！所谓是药三分毒啊！”豆卢贵妃直言道：“再说，臣妾生平但愿与人无争，而在后宫，所有明争暗斗无非都是为了儿子的前途。臣妾要是生了儿子，恐怕也难免卷入纠纷！如果，臣妾天生体质很容易怀孕，又无法选择生女儿，偏偏就是生了儿子，那也只有认了！可是既然臣妾本来不易受孕，那么何不干脆不生育，以免遭到有子的后妃猜忌呢？”
豆卢贵妃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接下去以理性的语气说道：“况且，臣妾有成义。他从小就认臣妾作母亲。尽管他不太亲近臣妾，他将来还是有义务要奉养臣妾，臣妾不愁晚年无靠。”
唐睿宗听呆了。他看惯了母后亟于争夺一切，因而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不争的女人！他怔了片刻，才喃喃说道：“问题是，女人总要生孩子才对。别说在皇室，即使在平民百姓人家，女人也要生孩子。女人若是不生孩子，岂不枉做了一辈子女人？”
“臣妾的看法有所不同！” 豆卢贵妃微笑着回应道：“假如上天的旨意是要每个女人都生孩子，世间就不会有天生不孕的女人。既然世间确实有一些天生不孕的女人，那就表示，不是每个女人都该生孩子！在臣妾看来，女人就像诗文之中时常用来比喻的花，大多数女人生孩子，好像桃花、李花、杏花，开完了花就结果实，但是也有某些种类的花朵，例如玫瑰、牡丹，只是开花，不会结出硕大饱满的果实。谁能否定玫瑰、牡丹的价值？”
“没错，你说得很有道理！”唐睿宗点了点头，赞叹道：“反正你还年轻，过几年若是改变主意，接受治疗，大概还来得及。朕就暂且让你只开花、不结果吧！你有玫瑰的娇美，更有牡丹的华贵！朕之所以一定要封你为贵妃，就是因为你最配贵这个字，你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贵气。你是朕的牡丹！”
“谢皇上！”豆卢贵妃含羞道谢，又甜笑道：“提起牡丹，现在正是花季呢！母后也跟皇上一样喜欢牡丹，洛阳又正好盛产牡丹，自从迁都洛阳，御花园内就种满了牡丹，听说这几天开得特别美！皇上可想去赏花？”
“好啊！” 唐睿宗兴致勃勃答道。
第二天，唐睿宗一等到他旁听的早朝结束，就去找豆卢贵妃。两人一同前往御花园，并叫太监们把午膳开在御花园的亭子内。然后，他们俩一边用餐，一边欣赏亭子周围大朵大朵灿开的各色牡丹花...
为了唐睿宗喜爱牡丹花香，豆卢贵妃特地派遣宫女们采集牡丹花瓣，炼制成香水，拿来涂抹在她的耳后颈侧。如此一来，唐睿宗只要一凑近她，就会闻到牡丹花香与她的女性体香混合的味道。那种由于豆卢惜体温较低，而像酒窖内空气一般沁凉的芬芳，特别令唐睿宗沉醉...
这是唐睿宗登基以来最愉快的一天。他发觉，只要有宛如牡丹仙子的豆卢贵妃相伴，他可以陶醉于繁花似锦的春天，饮酒吟诗，恍如置身尘世之外，浑然忘却了身为傀儡的无奈...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朕的牡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