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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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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离尘用过了午饭,费尽口舌把离竹安抚好后,好不容易才逃过了午睡,马上唤来了流伏"门主。"
"吩咐的事情,办得如何?"
"禀报门主,事情非常顺利,刘二公子失踪后他狗急跳墙几乎要翻遍伏龙城,京城那儿齐殷大手笔从堂主那买下了刘二公子,欢喜非常还未察觉异相。"
"刘正勋呢?"
"府上多了几箱银两让他很是焦急。"
"我问的信。"离尘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他还未察觉,就等参本送到皇上手中,等待查抓了。"
离尘满意的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哦,刘二公子卖了多少?"
"一万两。"
离尘嗤笑"这手笔真是...,把人送去刘府。"
流伏不可查的神色一闪,随即便恢复原色"是。"
"去吧。"
流伏离去后,离尘松下身子摊在榻上,近日事多,身子又不给力,在人前做做样子,一会就累了,摊着摊着,眼睛阖上便睡了过去。
开阳别院──
褪下了绒靴的白嫩脚丫,百无聊赖的晃荡双足。
今日晴空万里、正是出游的大好天气,然而她却被禁在这别院里,一步都不能出去,天天学习五花八门的东西,还住这上好的屋子,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有些闷。
闷闷不乐的柳常乐仰天长叹,自那日见过那名蓝眸女子后,就有些心猿意马,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
削瘦而仓皇的背影,如上等绸缎般高束的发丝,还有来去时飘过鼻尖的冷香,跨过门槛时扬起的衣摆...。
长的真好看。
杏眸流光四溢,情动婉转,本人浑然不觉。
陡然她听见粗旷厚实的喊叫,以及周围人的吵闹,就连守着她的侍女都跑去问状况。
才知道是刘家老爷来闹事了。
近日刘家生意衰颓,道上消息纷纷,他刘阳的名声也被不知名的人给败得一干二净。
大儿子在京中状况也极差,同僚排挤、上司打压,也不知是惹到哪位大人。
而小儿子行踪不明。
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所有人都避着他,也避着与他做生意,也不晓得是听了何风声,家仆走的走、逃的逃,店面一间间倒,至此刘府衰亡。
除了楚熙,没有人与他有这般大仇,也没有谁有这手腕能让他刘家一夕之间失势至此。
于是他穷途末路,不要脸面的就来楚府闹事了。
柳常乐趁着侍女不注意,手脚俐落的溜出偏院,往着热闹处跑去。
楚府大门热闹,吵杂声不断,仔细听大多是叫骂,那难听的嗓音叫柳常乐一下子便认出,是刘阳的声音!
看热闹的小心思一下子熄灭,双腿有些发抖。
柳常乐小脸发白,她根本难以忘记那些夜晚。
刘阳浑身肿肉,光着身体朝她靠近,还上下其手时,那股作恶的恐惧,时至今日虽她早已脱困,却仍不免梦魇。
每次他朝她靠近,浑身酒气使人作呕的日子,若非她拼死顽抗、打死不从,只怕早非完璧之身。
也因此她无时无刻感念着楚熙将她从鬼窟救出。
在思绪中只有片刻,那清冷的声音闯进了脑海,柳常乐抬头向热闹中看去,借着隙缝,她看见了那令人心猿意马的姑娘。
她身着白袍,翩翩姿态卓绝非凡,生着看似胡人样貌,却不乏汉人典美的模样,还有对夺人心魄的蓝色眸子。
身长粗估五至六呎余,装扮得像是个男子,有些像楚熙,不过又不太真切,她浑身魄力逼人,无异于一抹阳色落下,晃眼非常。
那肤色过于白皙的姑娘,冷冷的扯着嘴角,是戏谑嘲讽的弧度,却怎么看都叫人心动,只听那人说"只怪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了我楚熙的人。"
"你且记着,我楚熙的阿妹,名唤柳常乐。"
"有我在一天,便护她一日俗世无忧,百鬼不伤。"
"没杀了你,不过看在你将她带到我身前罢了,若再惹事生非,我必不再心慈手软!"
"阿竹,请刘老爷离开。"
离尘的语气明显是有些动怒了,骂完转身便让离竹敢人,楚府侍卫也不是吃素的,见自家公子发怒,抽刀上前把刘阳给吓得不轻,离竹并未费多大力就把人驱逐。
热闹也渐渐散了。
这会离尘正在气头上,却眼神一转,看见那在人群后吓的满脸苍白的姑娘。
心一疼,离尘也不管现下伪装破绽百出,上前伸手便毫不费力地将长期营养不良,又矮又瘦的小姑娘给抱起。
"不怕,我在。"
凉凉的手在柳常乐背上轻拍,浅浅力道却扎实的安抚那颗晃动的心脏,耳边还再回响方才离尘对刘阳说的话。
──你且记着,我楚熙的阿妹,名唤柳常乐
──有我在一天,便护她一日俗世无忧,百鬼不伤
晶莹剔透落下的,是许久不见的热泪,自从她流离失所,作为乞儿游荡天下后,已许久不曾落泪。
她承受过谩骂和唾弃,被拖至暗巷受好些人的殴打和污辱,她曾在漫天大雪中无所依靠心存死意,也曾受老叫花们的抢夺与伤害。
有人朝她身上洒尿,有人对着她吐口水,她尝尽世间水深火热,所以从不求天,从不去奢望能有人能施以援手。
她知道没人会来。
可是这个人来了。
这个人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好好的。
柳常乐双手环上离尘的颈后,紧紧抱住后低泣,离尘一下一下拍着背安抚,任由她哭。
最后才听她小声说"谢谢你...阿哥。"
听见这亲昵的叫唤,离尘有一瞬间愣神,不曾被喊阿哥的她此刻很是自然的应了声。
"嗯。"
突然她想,若哪日乐儿发现她其实是阿姐,不知会如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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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去,是安生日子,未有发生什么大事,离尘正在处理要事,却有仆从急跑过来"公子不好了,柳姑娘与人打架了!"
离尘一脸懵,她不是在府中好生学习吗?日前大雷打中学堂,还未修缮完,所以这些天都是让柳常乐在府中学习。
却不想她居然跑了出去。
"可有受伤?"
仆从说"未曾。"
仆从说着,柳常乐就委屈巴巴的被人带进了书房。
离尘一袭男子扮相,坐于案前看着帐本,虽说她不理事,看帐本有点装模作样的嫌疑,但总的来说是楚氏当家,或多或少会管上些许,不过多数时候懒了就会扔给阿竹。
嗅到泥沙味道,她抬头看去。
离尘几乎气到笑,这丫头真是够了
柳常乐和人打架,不曾受伤,却不免搞得自己浑身是泥沙,小小脸蛋左一块污、右一抹脏,侍女替她打理好的发丝此刻乱的不行,偏偏她一脸”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的表情。
双手还不安的捏着自己的衣摆。
离尘不动声色的笑问"今日妳该在府里学习,怎地跑出府去?"
柳常乐心虚地低下头"我就是有些闷。"
──得,还装可怜。
离尘拿她无法"日后若是闷,同我说,不可擅自单独出府,前些日子才遭雷劫,外头不安全。"
柳常乐乖巧点头。
见她不敢抬头看自己,离尘心软放下帐本,招手”过来。”
柳常乐抬头看去,男子发丝高束以紫冠饰簪,慵懒撑手于案,眼眸若有淡淡笑意,是一派临风玉树的公子模样。
她总觉得她这个便宜阿哥,每每相见总叫人惊喜。
于是愣神之际,她乖巧走去离尘身侧。
冰凉手掌再次将她轻巧抱起,离尘体弱却有金丹修为,抱个发育不良的小姑娘并不碍事。
将她抱放在腿上,轻轻搂着。
"虽说不知妳原何与他人打架,但日后切不可这般冲动。"
柳常乐还惊于自己被人抱住的现况,听她这么说顿时有些委屈,觉得自己要被臭骂一顿,当即低下头去。
离尘却没想太多,只是伸手在她小脸蛋上掐了掐,顺带拭去脏污道"否则我不得日夜忧妳安危,不得好眠了?"
"若妳想动动筋骨,府里自有人给妳练手,街头小儿下手没点轻重,若伤着我岂不心疼?"
柳常乐不知要如何作答,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眼眶也热热的,有些不知所措的点点头"我以后不会了,阿哥..."
离尘瞧她乖巧,且她软嫩脸蛋捏着舒适非常,顿时心情大好,眉开眼笑"甚好。"
"既然妳有些闷,过些时日我便带妳出府走走可好?"
这会柳常乐眼冒星星,迫不及待的点点头,离尘又与她絮叨几句便放人回偏院去了。
离尘本带着柔意神情瞬时消逝,冷面冷嗓"把看门侍卫撤了,换俩正经的来。"
一直抱臂在外头等候的离竹打了个哈欠"知道了。"
接着对着方才来报信的仆从说道"将那群和她打架的小儿带进府厅。"
"是。"
伏龙以西,四象集市到底左拐一间小庙。
有群小儿在嬉戏,绕着庙中铜人玩,只有三俩个少年在角落坐着,还有一名少年奄奄一息,躺卧在草席铺成的床上。
方才的仆从带着十几汉子,踏过庙口门槛,当即吸引了少年们的注意。
这里算是乞儿的聚集地,自从伏龙庙在城北处重建后,此处荒凉已久,渐成乞儿窝。
紫袍白衫、黑腰红线高筒靴,那是望命堂统一的服饰,方才的仆从是安插在楚府内的祈天门下属,望命堂主则是以紫袍红衫示人。
"全部拿下。"
仆从发号施令,顿时场面混乱,不一会儿就安静下来。
庙里空无一人,路过的人们还奇怪,平时玩闹的少年今日都哪儿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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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主位,离尘一身月牙短衫,套着鲜红绒氅,墨发披散、一派慵懒之姿。
一群乞儿,有男有女,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离尘未有太多怜悯,除了柳常乐,世间鲜有谁能让她心疼了。
手袖一挽,对空弹指,指尖似有什么迸射出去,纷纷打在几个乞儿额头,纷纷痛的嗷嗷叫。
柳常乐与这几人动手的因果,她方才算是听了大半。
小孩儿的心思她猜不透,也懒的深究"今次如此轻惩便罢,若有下回..."
她没有说下去,几个小孩往上看去恰好对上离尘目光寒渊,吓得几个小叫花捂着额头不敢多言。
方才把几人带进厅堂还哄哄闹闹,待问清了缘由,几人才渐有惭色。
不过几个未成年,她还不至于手刃雉儿,左右常乐不曾受伤,小惩便好。
离尘看向俩姑娘,虽瘦弱却隐有灵光"这俩儿带去流清那收着吧,其他便放了。"
那仆从点点头,俐落办事。
俩小姑娘无端被拖着要走,她们是没有动手的,当即以为是要被重罚了,吓得哭喊,离尘皱眉"哭什么,带妳们去吃饭不乐意?"
对于小孩来说,这话可非常有力量了,俩小姑娘也不哭了,就云里雾里的被带走,心底还有点期待离尘所说的吃饭。
离尘休息几会就要回书房,却突然有人大步跨越厅堂槛,女子向前一步"望音领命。"
嗯?听见她报上姓名,离尘才抬眼往这个新来的望命副堂主看去。
"望月怎么把妳派这了?"
祈天门门下,主堂以离尘为主,座下无徒。
珞琅堂上下十八人皆冠珞姓、其余外堂生共四百九十一人,隐玉堂共二十三人冠流姓、外堂生共六十五人,望命堂四副手冠望姓、外堂生共九百四十七人,天机堂两千人中,仅两位副手姓佰。
所谓副手,那地位等同于离尘和离竹之间的关系,是密不可分。
副手安排做副堂主,无异于发配边疆。
望音面目凌厉,剑眉如峰、双目神采,鼻挺唇丰,轮廓深邃、英气十足,样貌倒与离尘有两分相似。
她却一改严肃之态,带着调笑意味"堂主之命、不敢暗自揣测,不过堂主有让属下带话。"
望音学着望月的语气说道"此人顶事,盼门主莫动心神,若同年前般,望命堂于伏龙郡城千里遥遥,唯恐坏了身子、不及救至,望月百死莫叔。"
厅堂一阵静默,离竹和望音一脸想笑不敢笑,离尘眉角抽搐,尚待发作。
望月堂堂金丹修士、更是江湖盛名一代怪医,便是千里她都能分秒赶来、便是剩一口气也不足为惧。
此话何意?还能有何意!
去年年底,离尘大病初愈,那时榭树不及赶来,是望月千里奔往才救下一命。
她千万交代,一月养身、二月养心,三餐主素、少鱼肉,且忌甜,三餐饭后服药、切不可擅断。
望月此人除去众人皆知的怪癖,还有个变态爱好,她最喜把为离尘抓的药配的极苦,还有让人闻几息就要吐的怪味。
而且离尘不仅爱甜,除去肥油的肉,她还热爱鸡猪鱼鸭牛兔鹿,蒸煮烫烧,更酷爱野外烧烤,让她不吃甜又少吃肉,天天喝那又臭又苦的药,还得乖乖待在府里不出。
那时她就抗议,说这是变相软禁和折磨,望月淡淡一瞥,轻飘飘扔了句"望月忧心门主安恙,岂敢软禁折磨。"
离尘说不过她,才熬了六日就受不了,大早上偷跑出府不说,早膳未用,早药也没喝。
午后逛累了、还买了四笼甜糕躲在茶馆狂偷吃,恰巧望月偏爱此处热茶,经过要歇息,两人狭路相逢、刚好撞见。
偷吃甜糕的离尘当场吓的魂飞魄散,甜糕卡在喉头下不去、上不来,猛捶胸口没用,脸色都青了,望月才闪身朝她背狠拍一掌使她吐出,她大口大口喘气、接着被拖回府里,不过半日又病发。
望月针灸下针时,朝她痛穴戳了百来回,美其名曰畅通血液、实则借以泄愤,离尘有痛难言,且每日三餐监管、喝药也在旁伺候,离尘每每喝药,望月都会在她眼前又加两包黄连粉进碗里,只道"良药苦口。"
离尘顿时只觉恶意满满,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闭眼一口闷。
她现在只要想想那两个月,嘴里就发苦。
受刑结束后,望月走前还吩咐过,主要就是些莫动心神、少打坐修炼、动武之类的话。
此时派了个副手来,还让人捎这意味十足的话,无非就是想警告一番。
──怎么早前就没发现她是这般性格恶劣的人呢?
离尘哼哼两声"知道了,去副堂交差去!"
望音离去后,离尘觉着有些头晕目眩,离竹察觉就抓着她"赶紧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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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后,开阳别院,又多了俩个小丫头,一个叫宋黑、一个叫宋白,作为伴读侍在柳常乐身边。
此俩女便是那日离尘送去流清那处安排的,皆是双灵根的好丫头。
傍晚离尘用完晚膳后起身,却被离竹按住。
"吃太少了。"离竹皱眉。
离尘扯扯嘴角苦笑,她也没法子阿"我饱了。"
总不能逼她多吃,离竹叹口气收拾碗筷。
"我要去趟别院。"
离竹没有理会,离尘当她同意,乔装一番便去往别院。
用完晚膳后,本该是练字时刻。
可她人才到别院却见院内未曾点灯,心下奇怪,又踏了几步绕到了别院的后方,才见到了三个小丫头,绕着院前的草坪木桩,追打嬉戏。
柳常乐近日准备要过十一岁生辰,依照离尘的吩咐,别院正布置庆祝生辰的工作,故有些喜气。
瞧她身高比前段日子又抽长些许,虽现下看着还是小小的,但却是健康无比,离尘还是满意的眯起她那双桃花眸子,耳边三人嬉笑声响,她不禁勾起唇角浅笑。
离尘坐在远处凉亭,恰巧旁树荫遮掩,远远的便瞧不清凉亭模样。
离尘心念一动摘过叶子,灌入灵力往草坪一甩,树叶深深插进土里,三人惊的僵住身子往此处看来,离尘走近边道"练字时辰,居然敢偷懒?"
离尘的声音并不带有压迫感,反而沁人心脾的干净清爽,宋黑、宋白胆儿小,被柳常乐带着跑出来玩,还被抓了现行,惊的退了几步不敢说话。
只有柳常乐还呆呆地站在那,与离尘对视。
"还不回去。"离尘有些气笑。
三人赶紧转身跑进别院,几个侍女见主子来,点灯磨墨、动作俐索,三人就装模作样的练字,柳常乐眼睛却老是往这飘来,
离尘笑弯了月般明亮蓝眸"阿哥脸上可没有妳要练的字。"
柳常乐红了脸颊,慢慢认真的练了起来,不知多久过去,那个人影早就不见了,顿时有些失落,转头练字,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