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瑾玉有个小目标》向曦行

39、第 39 章

　　金玉砌满堂，一室生辉，偏生这殿内鸦雀无声，凝有黑霾沉雾。宫女太监们垂首伫立，眼观鼻鼻观心，战战兢兢地维持殿内的死寂，眼风都不敢往那殿中央两位天底下最尊贵的主子身上扫。

　　玄德太上皇自明宬帝登基后，就荣养于沐雅宫。然因何荣养，宫闱内外知之者讳莫如深，只道是太上皇与皇太后鹣鲽情深，夫妻结发，恩爱不移。

　　久卧于榻，恁是有那天材地宝养着，玄德太上皇的脸色仍隐隐透出精神不济的枯黄。不似惠安太后，手背白如未落地的冬雪揉就，衬上新染的艳色指甲，金凤花汁定色的玫红点缀在莹白玉手上，削减了纤纤玉手的柔弱，倒生出些令人不敢打眼瞧的凌厉之美。

　　慧安太后的目光轻飘飘地移到自己新染了指甲的一双手上，懒怠去看阖目作副死样的玄德太上皇，他仅是四肢无知觉，一双眼睛并未盲，如今不肯睁开，无非是因她早成眼中刺，挑不出来，则索性做个瞎子，眼不见为净。

　　指甲盖上的鲜红映入眸中，慧安太后兰息轻吐，吩咐起跪立在下首的人，“在这讲来，让太上皇也听个乐子。”

　　“回禀主子，江南那边已找不到林海的踪迹，不知林海是死是活。赵总督递来的消息，道是林海左右逃不出一个死，齐王世子抓不着赵家的把柄，让您安心便是。”

　　“呵。。。”慧安太后一声冷笑，乍听上去，难辨喜怒，却似平地起的雷公炮炸得跪立的人头皮发麻，弓伏的脊背越发蜷缩，听得慧安太后道，“我父亲怎么说？”

　　“回主子，老太爷道，赵总督做下的混账事，由赵总督担，赵家全当没这个儿子。嘱咐主子在宫中照料好自己，天便是要压下来，他一身老骨头尚且撑的住。”

　　言毕，殿内悄然无声，跪立的人一颗心在喉管里来来回回地窜。他侍奉慧安太后多年，知晓他身份的都以为他是慧安太后最器重的臂膀，千金万金地奉到他眼前，盼着他在慧安太后耳边吹些风。殊不知，伴君如伴虎这五个字着实应在慧安太后身上，这些年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慧安太后能得了个面上的风光，靠的就是他不多言一字的缄默。

　　“锦衣军围守林府，林家嫡子下狱，待押解林海入京后发落。”慧安太后轻描淡写，话头转到了此次江南盐政贪腐案的靶子林如海身上，“林大人远在江南不知生死，但他于我赵家有功。你可有好生安排林府家眷 生有生的安排，死有死的待遇，总不能辜负了林大人。”

　　跪立的人叩地有声，“奴才办事不力。”慧安太后眸光一厉，看得跪伏于地的人背脊发凉，她垂眸缓言，“如何？”

　　林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看护的势力竟不只明面上的锦衣府一方。他手段百出，反被一一化解，倒是困于狱中的林家嫡子那边，“主子，林家小子服了“三春景”。只是奴才冷眼看着，林家小子明知“三春景”为毒，却还服下，怕不是想借此发作 ”

　　　掖了掖被角，慧安太后淡淡扫了一眼故意偏过头去的玄德太上皇，起身道，“他是甘心入彀，求我放了林家妻女。赤子之心，有勇有谋，若我赵家有此儿郎，我也多了点盼头。”

　　慧安太后不欲久留，她许久未来这沐雅宫了。今日前来，真有存着几分让玄德太上皇听个乐子的心。才行几步，窝在明黄锦被里动弹不得的玄德太上皇低笑出声，笑声沉郁，听得令人难受。“慧安，你悔不悔？ 朕在位时，决计不会动赵家。”

　　慧安太后脚步暂停，回眸冷笑轻言，“太上皇还拿我当小孩子哄不成？你们两父子一个赛一个的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你不动赵家，是因为你动不了，何苦把自己说成慈悲心肠。赵家必有此劫，你我心知肚明，太上皇不妨睁开眼竖起耳，好好瞧瞧我能从皇上口里抢下多少肉？”

　　微瘪的唇舌开合，欲言又止，被慧安太后堵得说不上什么话。玄德太上皇心生恼怒，偏过头，强忍屈辱地避开慧安太后的轻蔑目光。昔日雷霆雨露降下，俱是君恩，她得甘心受着。如今不过是个堪比人彘的废人，呵，慧安太后笑自身置这闲气，拂袖即走。

　　　位高权重者，一言定生死。林如海畏罪自裁的消息不知怎的透过层层把守的锦衣军传进林府，黛玉以帕掩唇，咳了好一会，惊得香菱与紫鹃两个，一个抚背，一个寻温水化药丸。正急着，服侍在徐氏身边的大丫鬟汀溪闯来，眼里蓄泪，也不敢哭出声惹晦气，哽咽道，“姑娘，夫人要生了。”

　　临盆在即的徐氏到底是熬不住了，面白如纸，汗落似珠，口里咬着老参，产子之痛绞得她恨不能立时死去。只这胎中之子，无论如何要生下来。忙不迭赶来的黛玉自顾不得未嫁之女不可进产室的规矩，奈何她年岁尚小，未见过产妇临盆的场景，平日里看书上写的，也是讲怀胎妇人如何将养。见徐氏难受成那样，当时止不住泪，又急急用帕子点了，问身边的稳婆，“可有什么止疼的法子”

　　三位稳婆早在几个月前就被瑾玉请进了林府，身家清白，经验老道，是务必要保徐氏平安产下双胎的。被问到的稳婆曾李氏亦被徐氏惊胎一事唬了一跳，但眼下瞧着，无甚险状，好歹松了口气，想这林家姑娘平日里天仙似的一个人，呼口气都怕污了，如今慌了神，显出人气来。温声回道，“姑娘，妇人家生孩子这疼是世间无药可医的。方才我摸了胎位，正的整整好。夫人福气绕身，受了这疼，生出一双麟儿，凑成个好字，可不是天大喜事。姑娘别干巴巴站着了，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何况夫人是双胎呢。若姑娘忧心，不妨搬张椅子坐到跟前，时不时和夫人说说话，好让夫人移移心神，莫只想着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