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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春寒粟人肤,外头阴雨绵绵密密,偶尔落急了些的雨声,在这灯火莹莹的夜里,最是使人好眠。承煜立于廊下,隔着几步的距离站着司礼监的掌事太监全德。齐亲王世子在京中素有恶名,仗着得圣人恩宠,一身纨绔习性,目中无人,不敬尊长。这恶名是如何来的,旁人不清楚,看着承煜长大的全德最是心疼。此番又扯进江南盐政的烂摊子,无声叹气,全德压着嗓子问,“世子,夜里露重雨寒,奴才为您去寻件斗篷,遮遮风可好?再备些点心上来,您且垫垫肚子。莫把人熬坏了。”

      承煜眼下青黑,瞳仁却亮,他闭了闭眼,睁开时眼里情绪收敛,捏了捏睛明穴,不避讳在全德面前显露疲态,道,“事情没办完,倒没心思注意这些。冷风冷雨提神,正好让我醒醒脑子。”

      听他此言,全德不好再劝,目光转向紧闭的殿门。便是他跟随明宬帝几十年,眼下这局面,亦不知道天子剑会刺破谁的躯体。圣心难测,更不敢揣摩。

      外头凄风苦雨,殿内暖若春阳温笼。明宬帝松松散散坐在榻上,翻看林如海这些年在江南收集的账目,敛财之巨,令人咋舌。然他观之,如看大臣们没事找事专写废话的折子一般。

      殿内挖有火道,烘得地砖温热,虽阻了地之寒凉,可跪久了,仍是膝麻关节疼。林如海稳住身形,九死一生自江南归来,其中种种惊险,若无齐亲王世子,若无瑾玉早早安排的后手,现下他的尸骨怕是已经腐烂。学成文武艺,报与帝王家,忠君是为臣子本分。然入殿前齐亲王世子所言犹在耳,林大人,瑾玉在狱内服下了宫中禁药“三春景”,此禁药若用三次,可使人于眠中悄无声息死去,死时面目含春,艳若桃李。林大人是否知晓瑾玉为何服下此禁药?

      轻言慢语,林如海听得,实遭雷轰。瑾玉苦心,他如何不知。赵家在江南势大,他与齐亲王世子筹谋多年,到今遭事发,仍未搏得一个好的开局。自金榜题名经明宬帝提携以来,君臣相交多年,林如海对自己的下场并非不明,全在明宬帝一念之间。最善的,莫不是自身功成身退,赵家在江南的势力尽数拔除,革新盐税。最坏的,他作为扳倒赵家的弃子,死后追封。不善不坏的,各打五十大板,撼动些许赵家根基。林如海本存死志,涤江南官场贪腐,还百姓清白人间,他死而无憾。齐亲王世子之言,却牵扯出他内心深处一直动摇他死志的为人父之责。

      明宬帝将账目放到一旁,低看下方,似是才发现林如海一直跪着,道,“爱卿怎一直跪着?”

      “微臣办事不力,有负圣恩,无颜安坐。”林如海重重叩首于地,额间磕出鲜血。形销骨立不胜衣,整个人只剩精神气在撑着。

      明宬帝下榻,行至林如海面前,将人扶起,“爱卿所言过谦了。听闻爱卿新得了一儿一女,此等福分,旁人求不来。”

      林如海不敢应,见明宬帝未谈江南盐政之事,反提及自己家事,登时嘴里发苦,涩不能言。谁料明宬帝余下所言,皆半字未提江南盐政、赵家,无从忖度他任何盘算。

      见完林如海,明宬帝没和殿外头候着一个多时辰的承煜说旁的,只交代他送林如海出宫,明日上朝。

      明宬帝这副作派,让承煜和林如海两个手下卒相顾无言,京城眼杂口多,况谁知明宬帝是不是也疑上了他们,权衡要不要一竿子打完,得一石三鸟之利?自掺进江南盐政之事,兼之顾念瑾玉,承煜已不会将宝尽押在明宬帝身上。

      承煜安置好林如海,自己却没休息,隐蔽行迹去了地牢。悄无声息踏入瑾玉的牢房,没等他走至瑾玉床前,漆黑不见五指的牢房内一闪而过火折子的光亮,清亮的少年音色说起小话来染上悦耳的柔,“承煜。”瑾玉将锦被掀开,自己盘腿坐起,眼神清明,分明是没合过眼。

      心下叹气,初听瑾玉服下“三春景”时,承煜险些怄出血。幼时相知至今,承煜早看明白了,只要事及家人,老成持重的林瑾玉便似变了个人,不管不顾,兵行险着,全不把自己当回事。说来无奈,“我就知道你没睡。瑾玉,成败与否,端看明日早朝。”

      就着火折子一瞬的照亮,承煜不再遮掩的疲惫已现于瑾玉眼前。他没往下问,知承煜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呆着,拍了拍床板,“叫个人递话就是,哪用你跑来。尽会说我不顾及自己身子。”

      承煜将外袍解了,毫不客气地轻推瑾玉躺下,还把人往里头挤了挤,两人并肩躺着,好在锦被够宽,盖得严严实实,钻不进风。

      折腾这么久,离早朝仅剩一个多时辰,真要安心歇个觉,两人谁也睡不踏实,不过眯着眼缓缓罢了。承煜比瑾玉高些,存着耍无赖的心思,悄摸往上移,下颌靠在瑾玉头顶,想着瑾玉的发丝可真柔软,滑溜似缎子。见瑾玉没反应,手也开始不老实,指腹轻戳瑾玉脸颊,“别把事往绝处想,我都怕你一夜白头。”念叨着又委屈,“应承我会顾好自己,喝起宫中禁药倒是眼都不眨。瑾玉啊,你没有心。”

      瑾玉嫌他烦人,拨开承煜捣乱的手,以掌为盖,虚虚捂在承煜眼皮上,“瞧你眼都陷出窟窿了,好歹能睡一会是一会,明日早朝别站不住。咱们不说话了,你要说的和不说的,我自明白。”

      承煜无声苦笑,你个傻子可不明白我最想说的。嘴上应道,“好好好,听你的。过了明天,再和你算账。”

      是日早朝,金銮殿外,本朝数十载未曾响过的登闻鼓响,击鼓者乃当朝太后之父,赵国公。登闻鼓,为使有冤屈抑或急案者击鼓上达天听而设。然赵国公,所为鸣冤者,竟是为两淮巡盐御史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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