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瑾玉有个小目标》向曦行

32、第 32 章

　　黛玉所言甚是，大家伙这些日里或无心或有意地瞒着宝玉，无非是担心宝玉发了痴狂，于己身有害，也闹得场面不好收拾。但瞒到如今，再瞒下去只等出府当日打宝玉个措手不及，未免太不通人情。

　　宝玉身上有许多瑾玉不喜的习性，不喜读书不求上进算来倒是小事。因瑾玉心知，人生在这世上，一开始便不由己，不然也不会有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云泥之别，既生不由己，那么如何去过自己的一生，自由人本意，由其选择，由其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瑾玉无法接受的是，宝玉太过多情，对瞧见的每一个样貌上乘的女孩俱是温柔小意，自家姐姐貌似是他用情最深的一个，可也仅仅是其中一个，而不是唯一的不可替代。

　　这些年虽未跟在林如海身边成长，所幸家书往来，林如海并没落下对姐弟两的教育。老父对一双儿女的寄愿，不是大富大贵，位极人臣。仅是一生随心行事，无可悔无可怨。史老太君想为宝玉和黛玉结亲的打算已隐约和林如海透露过，林如海对这婚事初时满意，他曾担心过黛玉嫁为人妻后，为别家妇，需得守别家的规矩，说不定还会受别家的气。他的乖乖女，生来体弱多病，从小到大不知尝了多少草药的苦。乖乖女这多病身不求外人心疼，但要是因此挑三拣四，他林如海可不会管什么脸面不脸面，是神是鬼都要撕了一层皮去。

　　若是黛玉嫁进荣国府，想必不会受什么婆家的委屈，毕竟两家知根知底、亲上加亲。尽管心中满意，林如海并没有当即应承，仍是想探探黛玉的心思，以黛玉的心思为准。未能教养两姐弟成人，是他为人父失责之处，关系到女儿后半生的日子怎样过，他不想拘泥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凭黛玉自己做主，便是择不到良人，自己百年之后，也有瑾玉在，横竖不能让黛玉受半点委屈。等他探了黛玉意思，兼之瑾玉去信，他才知宝玉是何人物，心里那点满意全然打消，自是支持黛玉两姐弟出府的想法。

　　有林如海撑腰，瑾玉两姐弟应付起荣国府，不再缩手缩脚，踏实许多。听黛玉这么说，瑾玉沉吟了会，仍是应了。他虽习惯凡事为黛玉操心，但也时时提醒自己，莫以爱之名干预黛玉的决定。他道，“姐姐谈话时，让紫鹃和香菱几个就近守着，免得宝玉真犯了病，惊吓了你。”

　　黛玉自是点头，年岁已成，顾着男女大防，她早不与宝玉两个人一处呆着了。本朝对女子的拘禁是比前朝放开了些，守寡的妇人可坐门招夫。不过闺阁清誉这些，该注意的是得注意些，总比遭人口舌的好。

　　与瑾玉商定了这事，隔日黛玉便正正经经派紫鹃去绛云轩请宝玉。袭人见着紫鹃，心里一咯噔。宝玉不知道黛玉即将出府的事情，她却是知道的，怕宝玉听了这消息发狂，她是日日都提点着晴雯麝月几个身边服侍的大小丫环闭严实了小嘴，若是漏了丁点口风，惹了宝玉伤心，到时可别怪她立规矩罚人。这些天里提心吊胆的，生怕宝玉怎么着，眼下是巴不得黛玉尽快出府，大家落得清净。今日见紫鹃一来，她暗自猜疑，不由上前拦了拦，有意无意地挡在宝玉前头，“你怎么来了是要上回我们说的花样子么，这等小事何需你亲自走一趟，打发个小丫头来取不就是了。”

　　紫鹃经她这么一通说，笑定了定，才道，“和花样子无关。我是来请宝二爷，过桂汶斋一叙，说的是正经事。”

　　宝玉原本陪着晴雯在打吊牌，见紫鹃来了，耳朵早立起来听这边的动静，听了这话忙扔了手里的牌，赶上来绕过袭人，抓着紫鹃的小臂，喜出望外地问，“可是林妹妹找我我们这就走吧，莫让林妹妹等久了。”

　　之前一直都是宝玉往桂汶斋去，黛玉几乎不来绛云轩，除非是和府中其他姐妹们一起，才来坐坐。今日破天荒地竟头一回派紫鹃来请，定是有什么大事了，宝玉心想着，拽着紫鹃拔腿就走。

　　到了桂汶斋，宝玉走得太急，喘气吁吁。黛玉见了，不知怎的心头一酸，怪他，“你个呆子。我让紫鹃去请你，又没规定你必须什么时候到，赶这么急做什么”她让香菱奉了温牛乳上来，又拧了热水浸过的锦帕予宝玉擦脸。

　　宝玉眉开眼笑，道，“妹妹头一回派人请我，我当然要赶早来了，没得让妹妹等的道理。妹妹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黛玉嘬了口温牛乳，这是瑾玉寻来的，说是对身体好。她喜欢温牛乳淡淡的甜醇，最适合寒冬里饮。拿巾子抿了抿唇，正色道，“宝哥哥若真当我是妹妹，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就要认真听进去，不能像上回我归扬州似的，闹得不成样子。”

　　喜色立马从宝玉褪去，他塌下肩，只觉不是什么好事，喏喏道，“你说吧。”

　　“你先应下我，难不成宝哥哥唤我一声妹妹，只是好听的吗？”黛玉语气轻浅，话里意思却有些激宝玉。

　　“怎么会！”宝玉猛地昂首，紧紧盯着黛玉，“妹妹就不明白我的心吗？”

　　“那我可说了，”黛玉看着宝玉，语气轻软，“宝哥哥，我继母入京久居，她如今身怀双胎，我和瑾玉自是要陪护在旁的。因此择定了日子，我和瑾玉便要出府。以后宝哥哥可愿来林府做客”

　　宝玉闻言失色，身子朝后仰去，若不是坐在榻上，后有靠背，险些栽到地上去。旁边早得了吩咐的紫鹃和香菱忙上前扶住了宝玉，香菱道，“宝二爷这是怎么了”

　　此刻宝玉已听不进旁人的话，眼睛只能看见黛玉，耳朵只能听见黛玉的声音，他想扑过去问黛玉，只是一时身子瘫软，又被香菱、紫鹃扶着，动弹不得。颤声问，“出府是什么意思妹妹竟不愿意在这府里住了吗？”

　　黛玉面露忧色，她最担心宝玉这样，泪水比她的言语先至，她忙拭了这莫名其妙的眼泪，道，“不是的。宝玉，我姓林，终是要回自己家去的。何况我又不是回扬州，就住在京师，离荣国府不过三条街的距离，你要见我，也仅是比到桂汶斋多行了段路而已。”

　　终是要回自己家去的，这话在宝玉脑子里回想，牵引出无数痴心魔念，林妹妹不是我家的人，林妹妹不愿与我在一家里，她心不似我心，我的心竟白废了。宝玉不发一语，愣愣坐着。黛玉也不知能再说些什么，闷头垂泪。她不知自己眼泪为何而来，却连绵如飘雨，不止不歇。

　　两人面对面垂首枯坐，一个呆呆地入了魔怔，一个泪眼婆娑。终是袭人那边，担心宝玉在黛玉这久呆，寻由去了史老太君去，变着法让史老太君那边派人来请这两个玉，去她老婆子那热闹热闹。

作者有话说

　　我慢慢码，大家收藏养肥吧。我本以为今天上午开完会就能快乐码字了，结果一个当事人上门，不知道自己的诉求，陪他搞清了他要什么，又陪他整理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