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瑾玉有个小目标》向曦行

31、第 31 章

　　荣国府里办事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忙活了数月，总算是建成了省亲别院，只待往里头添齐全物件，文玩古字画，金银玉摆件，一样样该配置的地方都需配置，算是头一件麻烦事。在其中操办的王熙凤心思转了又转，如何地拆了东墙补西墙，此处暂不细表。

　　园子建成了，空荡荡的没个牌匾总说不过去，要紧处的自是由贤德妃元春敲定。然那大大小小亭台楼阁终需先初拟个名号，这事贾赦、贾珍都不愿管，他二人是实打实的纨绔子弟成了纨绔老爷，行个酒令猜个拳尚做得，万万做不来题匾联对，也没那闲情雅致。幸亏有个贾政，虽不通庶务，诗经集赋读了许多本，带着门下一应清客逛进园子，揽下这桩事来。依贾政本意，是想带上瑾玉一起，他看重瑾玉才华与正经做学问积极入世的态度，与将天赋灵窍浪费在歪门邪道上的宝玉大大不同，对宝玉不禁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只是宝玉真是老祖宗眼中心上的宝玉，打不得骂不得，十分无奈。幸有这么个侄儿在身前，使他宽慰许多。

　　贾政想的简单，瑾玉却不敢应。要想在荣国府里安安稳稳地度日，光是有史老太君撑腰，并不太够。他早摸清了王夫人的心思，知自己成了王夫人的眼中钉，为母之心他能理解。这等夺了宝玉风头的事，他向来避之唯恐不及，断无答应的道理。好在继母徐氏已然抵京，大大小小的事情需经瑾玉安排定夺，以此相拒，顺便提了句宝玉于此道上颇是擅长，贾政便不强求了。

　　徐氏名唤薇蓉，其父进士出身，苦熬了十数载，如今升至工部员外郎。此外，另有两个哥哥。常言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依徐氏的出身，不至于为林家妾。之所以为之，说来正合上了某首诗文，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将拟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当年林如海高中探花，骑高头大马，簪花打街过，小楼上的徐薇蓉一眼瞧见，失了心，少女情思尽付予林如海。探花郎的风姿不仅仅倾倒了她一人，门第之别，她成不了林如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后阴差阳错成了林如海的妾室，实是她心甘情愿。

　　林如海为人清正，既娶了贾敏为发妻，心思便放在贾敏身上，即便贾敏过门数年，未怀子嗣，他亦是在林老夫人面前袒护贾敏。其后林老夫人强硬为他纳妾，林如海因觉贾敏受了委屈，几乎不近两位妾室的身，免惹贾敏伤心。受此冷待，徐氏初时夜夜闷在被子里痛哭，后渐渐想开，她爱上的就是这么个人。好歹已是他林家人，死后的牌匾上会写着林如海之妾，早晚能偷偷看他一会，总比嫁与他人永生不见的好。

　　世间事变幻莫测，贾敏死后，林如海那时心灰意冷，不仅定了再不续娶的念头，还准备将身边妾室放出。另一位妾室原是陪嫁过来的大丫鬟，起初的争强拔尖心思经林如海多年冷待，早消了个干净，听林如海这么说，加之另付银钱，保她后半生无忧。高高兴兴拿了银钱便出了林府，有这银钱足够她坐门招夫，后半生过得快活舒坦。

　　唯徐氏不愿，一如当初嫁与林如海为妾的坚定，若是出了林府，便剪去头发做姑子。与林如海说时她并未垂泣，反倒冷静得若无其事一般。经她坚持，成了林如海唯一的房内人，而今许是上天垂怜，竟令她怀了孕，观脉相还是双胎之兆，令她喜后余恐。

　　徐氏本性纯良，长相温婉。舟车劳顿下，面色有些憔悴。瑾玉一见，忙问，“母亲，若有何处不舒服，可得说出来。”

　　一路上有随行的大夫，时时看顾着徐氏身体，只是身体的疲乏与内心忧惧不是药石能医。听得瑾玉这一声母亲，心底的忧虑倒去了些，她没曾想能这么轻易得到瑾玉的认同，即便唤的不是亲密的妈妈。她笑摇摇头，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道，“稍稍累了些，我养几天便好。黛玉、瑾玉，我从扬州带了些你们幼时喜欢的吃食，你们尝尝，看是以前那个味吗？”

　　三人说着扬州话，吴侬软语，有林如海这根绳在其中相连，渐渐融洽起来。黛玉心里本是存着隔阂的，她不忍心见老父后半生身边无人，可真有别的女人代替了妈妈在父亲身边的位置，只觉心上扎了一根一根细小的刺，偶尔疼得紧。此时观徐氏言行，心中的刺拔了几根出来。

　　林府原有家中的老下人住着，估摸着徐氏抵京的时间，瑾玉另派手下人处处打扫修缮了一番，又托关系聘了宫中退出来的嬷嬷，从官牙子那买了些下人，好方便照顾徐氏起居。并且两姐弟不日也将出了荣国府，回自己家住的。

　　与徐氏见过面，说定了出荣国府的事，黛玉、瑾玉两姐弟这才回了荣国府。林如海的意思是，择好日子，由徐氏备上大礼，接姐弟二人出府。

　　出府便在这几天，有件头疼事却不好解决。黛玉想着，那天姐妹们说笑，微微在宝玉面前漏了点口风，宝玉已是瞬间变色，脸色发青。故而大家有意无意皆瞒着宝玉，黛玉即将出了荣国府的事。纸包不住火，到了出府的那一天，宝玉定是能知晓的，若是那时候宝玉痴性发作，更是不好了。思来想去，黛玉道，“瑾玉，你容我与宝玉谈谈，好好劝劝他。不然我真愁他闹将起来，大家都没办法。”

　　这些年有处处贴心的瑾玉在身边看着，黛玉与宝玉算不得亲近，因此未置身局内，恰有旁观者的清醒。她看出了宝玉对她的痴心痴念，细想想，这情愫不知从何而来，正如她总有几分不舍宝玉难过。宝玉足够为她着想，然有了瑾玉在，他的照顾不是必可不少，能使她紧握如救命稻草。相反，她在看清了史老太君、王夫人各自的打算后，自己的自尊与骄傲沉甸甸地压过对宝玉的那点不舍，恨不得早日出府，与宝玉没了半点干系。不过冷静想来，宝玉是个痴的，他不明白史老太君与王夫人的打算，平白受自己迁怒，又有一起长大的亲缘在，不若好生开解他，两人一别相宽，各自欢喜，全了这些年的情谊。

　　陌上谁家年少。。。。。出自韦庄的《思帝乡 云髻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