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瑾玉有个小目标》向曦行

29、第 29 章

　　齐王妃惊愕过后，并没有反对承煜喜欢上一个男子。今朝男风盛行，相较于那些蓄养娈童狎男妓的，不过贪图一个稀奇或男色，她倒有些高兴承煜是存了真心的喜欢，不为性*欲。往日里那些齐王世子遍览天下美人，集美成卷的传言她也知道，只是旁人眼红承煜风流，她这个母亲却清楚，无非是和齐王赌气。承煜本性非但不风流，反而近乎冷情，如今突然说有喜欢的人了，怕是动了真心。只是承煜年纪小，未曾相处便空言共度余生，此时正值情热，她不去阻也阻不了，话里含着几分冷漠提点承煜莫自以为情深。

　　莫自以为情深，反误了瑾玉终身。此言似寒泉浸热铁，浇灭热铁莹莹红光，令承煜纷繁情思愈乱，想要反驳王妃，自己怎会自以为情深？然话未出口，迎上齐王妃恬淡双眸，那双水眸里曾跃动过齐王的身影，只是由齐王亲手毁去，故而那双水眸再映不出齐王身影。他是亲眼见证父母情意甜浓转为漠然无关这个过程的，忽然没了信誓旦旦反驳的勇气。

　　从齐王妃那出来，承煜回了自己书房，本想处理些公务，暂且抛开瑾玉不想。奈何站也不舒服，坐也不舒服，就是心气不顺，什么文书密报握在手里半天，那一行行字过眼，恁是一个都不进脑子。索性扔了秘报，出了齐王府。

　　秋冬临换之际，天愈发黑得早了。瑾玉从国子监出来，久违地看见老地方停着承煜那辆显眼的宝顶马车。许是估算好了瑾玉出来的时间，正巧承煜掀帘朝外张望，两人将将对上眼，目光相接时，瑾玉略感惊喜，不由露出一个笑来。心烦气躁的承煜得了这个笑，闷了好几天的胸口霎时舒缓，说话的调子都轻快了些，笑瑾玉，“这可是你第一回见着我就笑，想来以后不能与你天天见面的，免得没了新鲜，得不来你的笑。”

　　不光是一见面就笑，瑾玉连上马车的步伐都比以前快了些，稍一坐定，便从袖筒里掏出样东西来，双手掩着移到承煜跟前，“这样宝贝我揣在身上好几天了，就想见着面了给你。你近来很忙吗？承煜，怎么看你眼底泛青，多久没睡个饱觉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况承煜算是满京城里，除去亲姐姐黛玉外，对瑾玉最重要的人。瑾玉早就想与承煜分享喜悦，今日的话也格外地多。

　　不事生产的一双手白皙如瓷，骨节微凸，纤长劲瘦，瞧起来极美。承煜盯着瑾玉的手，心头暗叹，有你在脑海心中作乱，何曾忙了些什么，忙着想你罢了。见着了人，心里不烦不躁不憋气了，承煜面上笑意不落，问道，“什么东西能入了你的眼？担起你一句宝贝，我却好奇了。竟还是赠与我的，幸亏我今日来了。”

　　瑾玉笑眯了眯眼，道，“你伸出手来。”承煜依言而行，只见瑾玉将那宝贝放到承煜手里，边道，“这匕首是我家当铺里收的，掌柜识宝的经验足，看出匕首非凡铁所造，便呈了上来。我亲自试过，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且这匕首轻巧，随身携带极方便，由你带着防身最好。我今日也算是宝刀赠英雄了。”

　　匕首外套皮鞘，承煜抽出一看，寒芒毕现，匕首为双刃，一侧设有血槽，的确是把见血封喉的利器。承煜也不与瑾玉客气，收了匕首，道，“此物我见之甚喜，真是件宝贝，说不定哪日即需它保命。”

　　他漫不经心说着保命，瑾玉听着不由心慌，锦衣府是圣上一手把控，为天子之眼监视群臣，干的尽是些不留情面血腥过重的活。他有心关怀，然事关朝政，他尚无资格评论，只好小声且郑重地嘱咐，“凡事小心为是。”

　　承煜仅是笑笑，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问瑾玉，“上了半天的课可觉得饿？我记得你上回说想吃桂花酒酿圆子，寻了扬州那边来的厨子做上，煨在这提盒里，你可要尝尝？”

　　瑾玉之前也是随口一提，毕竟过了桂花的时令，没曾想承煜还记着。被承煜所言勾出馋虫，颇有几分急切，“当然要了，你怎么还记得？”

　　承煜从一旁的提盒里抽出一格，端出一小碗桂花酒酿圆子来。提盒乃内务府所制，极费匠心，高总一尺八寸，长一尺二寸，入深一尺，式如小厨。下留空，方四寸二分，以板匣住，作一小仓，内可装酒杯六、酒壶一、箸子六，劝杯二。上空作六格，如方盒底，每格高一寸九分。以四格，每格装碟六枚，以置果肴供酒殇。又二格，每格装四大碟，置鲑菜供馔箸。外总一斗，装卸即可关锁，远宜提，甚轻便，足以供六宾之需。与这提盒配套的还有提炉，高一尺八寸，阔一尺，长一尺二寸，作三撞。下层一格，如方匣，内用铜造水火炉，身如匣方，坐嵌匣内。中分二孔，左孔炷火，置茶壶以供茶。右孔注汤，置一桶子小镬有盖，顿汤中煮酒，此镬亦可煮粥供客。旁凿一小孔，出灰进风。其壶镬迥出炉格上，太露不雅，外作如下格方匣一格，但不用底以罩之，便壶镬不外见也。一虚一实共二格，上加一格，置底盖以装炭，总三格成一架，上可箾关。有此一副提炉、提壶，出行极便。承煜于天冷时常备于车中，随时暖着瑾玉喜欢的吃食。

　　配了匙，瑾玉舀了一口，晒干后的桂花泡发后清香不改，米酒甜润搭着圆子的软糯，食来心情甚好。咽下嘴里的圆子，瑾玉才腾出空来问承煜，“你怎么尽看着我吃？只有这一份吗？”

　　“我嫌它甜了些。你只管放心吃，今日存了两碗。若是喜欢，上王府里去，我让那扬州的厨子做一桌地道的扬州菜来。”承煜开始放线，想钓一只贪吃鱼。实则是记仇着北静王非邀了瑾玉去他府上，所以也想把人瑾玉钩进自己府里。

　　瑾玉不依，各府有各府的规矩，他私心里谁府上都不愿意去，闹得不自在。想到继母徐氏已在入京的途中，父亲也在家书中隐隐透露江南事将了，想必不久便能一家团聚的。外头的扬州厨子做菜再地道，如何比得上府中那些老家人做的？他道，“够了够了，只是突然想尝个鲜，也不是天天要吃它。”

　　见人不上钩，承煜想想还是心里有刺，旁敲侧击地探话，“我听说水溶邀了你好多回，怎么他还缠上你了？若是的话，你与我说，我倒要去和他好好说道说道，问他是个什么意思。”

　　北静王水溶的心思，瑾玉知晓，却也不好直言。但承煜不是外人，倘若北静王真纠缠下去，瑾玉也是打算找承煜讨主意的。此时承煜问起，觑着面色还不太对，瑾玉安抚道，“有你在，谁能欺负了我去。并没有什么缠不缠的，只是沾着宝玉的光做了几回清客而已。”

　　自瑾玉来了京师，承煜把人护得好好的，着实践了扬州时许下的诺。这么些年下来，瑾玉对承煜的情绪感知得越发清楚，哄人也是个得心应手。这话一说，承煜听着舒坦的很。等瑾玉挑着吃了一些点心，揉着肚子靠坐在马车榻上时，承煜也偎了过去，和瑾玉肩并肩靠着，道，“瑾玉，我有一桩难事。”

　　他们这样坐着，需得转过脸才能看见对方，瑾玉听承煜话语低沉，想了想，并不偏头去看承煜，软语问道，“什么难事？”

　　瑾玉的手本是交叠着盖在腹部，承煜垂眸见了，忍不住牵了瑾玉双手，握在自己手里左捏捏右捏捏，似是小孩子把玩喜爱的新奇玩具一般。边道，“圣上还有齐王想拿我的婚事做文章，逼我娶个他们认为合适的闺秀。”

　　掌心相合，承煜对比着两人手的大小。因他不高兴，瑾玉由他傻乎乎地玩自己的手。轻声道，“事情现在可有转圜的余地？”承煜的性子不是能受逼迫的，只是皇权、父权一层一层压在上头，瑾玉担心逼出事来。

　　“算是有，他们两人暗里较量，给了我时间拖延。”有瑾玉在身边，说着这些事，承煜无多大烦。他更想知道瑾玉的想法，“瑾玉，你也十五了，有没有瞒着我，偷偷心里有了人？”

　　他这话说得奇怪了，什么叫瑾玉心里有了人就是偷偷的，瞒着他？幸亏瑾玉脾性好，心中坦荡，不似承煜才是真正的偷偷往心里藏了人。手指弹了弹承煜掌心，瑾玉道，“你也知道我才十五，无业何以成家？”

　　承煜急了，双手拢紧了瑾玉的手，侧过身子与瑾玉面对面，“我只是问你心里有没有人，你竟想到成家去了！”

　　瑾玉有点懵，看不懂承煜眸中的急切，“若是我心里有人，我自是想与她成家，这有何处不对？”

　　承煜暗中叫苦不迭，怕瑾玉本来是安安心心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两眼不看等闲人，自己这问来问去反引得瑾玉去想娶其成家的事，赶忙不敢继续问了，耍赖往瑾玉身上一倒，头枕在瑾玉大腿上，扮可怜，“不说了不说了，瑾玉，我这些天没睡好，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瑾玉虽觉承煜无赖，但也狠不下心不应。今日承煜有些反常地黏人，不知是不是近来烦心事太多。他个老实的，不知承煜就是想黏他，还为承煜着想许多，认认真真以平日里给史老太君按穴消疲的手法为承煜揉脑袋。

　　提盒与提炉出自《遵生八笺》，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