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瑾玉有个小目标》向曦行

15、第 15 章

　　且不说迎春将黛玉的话听进心里，感黛玉为她那般打算，便是一家几个姐妹里也从没人肯如此为她的。似是有了底气，迎春消去以往无可奈何的浑噩随缘疲态，认真为自己寻思上，若说李纨嫂子是这府里的可怜人，年纪轻轻守寡多年，好歹守着个儿子贾兰，以后的日子有盼头，老太太和王夫人亦是心疼顾念着。而自己的亲父混账，不讨老太太喜欢，空领着爵位之名，半点实处没得上，对儿女更是不上心，另辟了院子养着年轻貌美的姑娘瞎玩。琏哥哥心思不在正道上，当我这个妹妹可有可无的。凤姐儿一双丹凤眼素来看高不看低，惯会哄老太太开心，何曾会搭理不得老太太喜欢的我呢，算来算去，我与继母怎不是同病相怜，夫人不像夫人，小姐不是小姐呢？

　　想来不禁落泪，心里倒没苦楚，反而明亮坦荡的，一扫过去层层积压的阴霾，从小到大遭受冷眼的阴霾压得人木木然，哭不出，挨了欺侮还劝抚自己没什么大不了，仿佛哭不出便是真的不委屈一般。她拭了拭泪，看向手边瑾玉送来的各色针线，颜色齐全，这是瑾玉送来的生辰贺仪。她爱刺绣，只是手不巧，做不来花活，比不上其他姐妹绣的物件好。府上那么多的人只知道她没什么文采，针线工夫照样不行，却不知道她是真心喜欢刺绣，喜欢一针一线绣出精巧的花鸟虫鱼吉祥纹样，只有瑾玉贴心为她寻来。是了，有黛玉妹妹和瑾玉弟弟如此顾想自己，怎能负了他们心意。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再不能由人摆布了。

　　这厢迎春改立心志，而因着这回黛玉为迎春张罗的生辰宴，暗处里府上不少人废心思寻摸根由，想黛玉这一出是为何。荣国府现如今名义上是王夫人管家，不过幸亏有个好揽事的内侄女王熙凤帮衬，解了她负担，实际上那等内里管家的杂事小情都落到了王熙凤身上去。她与平儿嘀咕，“素日里太太只说宝钗端庄大方，今日一比，她倒落了下乘。我只是奇怪，黛玉怎么不声不响弄了这一出，早间在老祖宗那提起，把我唬了一大跳。”

　　平儿是从小一路伴着王熙凤长大，作为陪房丫头到了荣国府，因王熙凤好脸面，不愿落个妒妇的名头，平儿又是自己人好拿捏，便做主开了脸，与贾琏做房里人。她自是知道凤姐儿的心思，虽然心里想着合该如此，迎春一个府上的千金小姐，有时脸面还不如她们这些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大。拿宝玉身边的袭人和她自己来说，哪回生日不是主仆们小闹小聚一场的，不似迎春往年生辰过得冷冷清清，仅是各位主子奉上一份贺仪罢了。不过旁人见凤姐儿风光，平儿却见多了凤姐儿风光背后无人说的心酸，她当然不会提凤姐儿何处做的不是，只顺着凤姐儿的意思道，“黛姑娘最是个处事随性的，不然下人们也不会嚼舌说黛姑娘比不上宝姑娘豁达大方了。置这宴估摸着也是偶一起念，寻个由头姐妹们好玩耍。”

　　凤姐儿埋首沉思，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平儿的话，忽而一笑，“我懒怠操这心。便是黛玉丫头再目下无尘，孤高自许的，也有一个打小成了精的瑾玉为她打点一切。女儿家说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但父亲不一定宠女儿，丈夫的心也不会在妻子身上，哪比得上争气的兄弟可靠。单说这一点，宝钗自身行事如何强，也强不过黛玉丫头去。想来也是奇怪，你说瑾玉来这府上时才多大丁点，待人处事竟能考虑得那样周到，不说眼下的，之前薛蟠背上人命买的女孩，偏一转手送给瑾玉，瑾玉让那女孩服侍黛玉丫头去，省了老祖宗吩咐我给黛玉丫头安排丫环的事，私下里还与我说，那女孩每月的月钱等一应花费由他补上，不走公中的账，毕竟算起来不是这府里的丫环。我识的字不多，平日里看些陈年账本多亏了瑾玉的法子，他也不让我声张，不揽那功。桩桩件件算起来……”

　　末了，王熙凤轻声道，“怪不得太太头疼了。”

　　这话平儿不敢听，只当没听见，王熙凤也没往下说，一时揭过话茬。

　　被府里众人惦记的瑾玉正头疼着，他偏身躲开同窗郭仕安揽上来的胳膊，不乐意与人勾肩搭背的行在路上。郭仕安是锦乡侯的小儿子，比瑾玉大了几个月，初见瑾玉就稀罕上了，虽瑾玉为人淡漠守礼，不喜与人结交，然他占据瑾玉旁边的座位，累日累月的，好歹把关系磨熟了些。记着课堂上的事，着急问道，“瑾玉，你为何要藏拙？博士清楚明白地说了，今日写得好的会呈到圣上御桌前，大家俱是抓耳挠腮地想如何笔下生花，你倒好！偏往平淡无奇里写！”

　　瑾玉不认，“我并未藏拙，是对今日所限之题毫无思路。”

　　他这话蒙别人可以，唯独蒙不了郭仕安。两人的座位隔着不远，他一探头就可看清瑾玉摊开在书案上的书籍。早已发现了瑾玉过目不忘的本事，从瑾玉随笔题的小诗与记在明经上的见解这些日常功课察出瑾玉才识过人，奇怪的是瑾玉知道了便是知道了，不像一些生员知道了就要大肆张扬，一副好为人师的做派。

　　明知瑾玉说的不是真话，郭仕安气道，“我不信！”他这一声喊的大了，吸引得旁人的目光看过来。瑾玉心下暗叹，走近了些，道，“你急什么。既认为我写的好，还差这一篇两篇吗？人总有才思不继的时候。我想得肚子都饿了，你课上不是说有一家的金丝肚羹好吃，急着要带我去，不如现在就去？”

　　千事万事，没得填饱肚子的事要紧。郭仕安一下被瑾玉带到吃的大事上去了，抛开瑾玉故意藏拙的事暂时不论，准备两个人吃东西时好好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