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不为下》欲浊

16、不该拒家主美意，寻缘由冠冕堂皇

　　气冲冲地将人送到落寰居，慕九洐这一路上就没有给过谁好脸色，走的时候甚至还瞪了少年一眼，丝毫没有对待贵客的样子，不过少年也没有恼，就只是挑眉望他，直将他看得心里发毛，毫无底气地掉头就走。
　　自打转世到慕府之后，慕九洐可谓一直是顺风顺水，毕竟就算慕公宣再怎么严厉，可也不过只是一年回来一两次，每次也只是待了两天就走了，他只要在这几天中装作乖巧，其余时间完全可以横行霸道。
　　只是经过了这次之后，慕九洐就是再懵懂无知，也是知道了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蛮荒旧主的独苗，天宫的上宾，而只是琼山慕家的小儿子，慕九洐。
　　说起这个名字，若不是降生在慕家之后被重新提起，慕九洐估计早就忘了自己的本名正是慕九洐，而且好死不死的慕公宣也正是他那位亲爹的名字，第一次听的时候险些将他惊得从床上掉下来。
　　“看来以后还是得收敛一些啊......”神君......现在应当是叫慕九洐了，他撑着额头作沉思状，若还是当年那俊雅修长的身形外貌，自是能装作再正经不过的样子。
　　可惜他现在只是凡人四五岁的模样。
　　“小少爷，您在里边儿吗？”门外有人问了一句，正是映曲的声音。
　　“我在呢。”慕九洐心里还沉浸在如今身份的落差之中，一时间根本就缓不过来，所以只是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当然最大的缘由是，慕公宣回府他起的比平时遭了不少，现在正犯困呢。
　　映曲听见声音便推门进来，将粥点摆上桌子，道：“小少爷怎么也没有陪贵客多聊一会儿？我瞧着你们俩也挺投缘的。”
　　慕九洐自看见桌上精致的点心眼睛便一亮，随即什么消沉不满都抛到了脑后，净了手便扑到桌上开吃，听映曲这么说只是跟她翻了个白眼。
　　投缘？孽缘才对吧。
　　“您慢些吃，老爷夫人们都在前厅顾不上您这边的，这么急做什么。”
　　慕九洐闻言也放慢了动作，只是那样子在刚看过前厅中人用膳仪态的映曲面前，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原先她还觉得那位堂亲小姐粗蛮无礼，可跟自家这小少爷比起来，简直是大家风范。
　　“小少爷，以往府中就只有家里人，您想如何自然都是随你，可现在府中有外客，您这......”映曲犹豫了一下措辞，稍显委婉道：“您这仪态还是须得注意一下的。”
　　完颜织虽是万般宠溺自己这个险些没了的“娇弱”小儿子，可因为生在大家族中，更是嫡制，道理还是要教的，所以慕九洐虽然没不一定会照做，但映曲这话他还是能听懂的。
　　见他动作一顿，映曲也放下心来——只要自家这小少爷不犯傻，还是挺好劝的。于是她继续循循善诱道：“您是琼山慕氏的嫡系子孙，地位自是不同常人，平时的一言一行谈吐气度，皆是代表着慕家......”
　　映曲满腹劝词才说到一半，便被一只水晶包子堵住了嘴，面前也正是一张皱着和包子毫无二致的脸。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憋了半天，慕九洐才挠了挠头，极其无辜地说了句“映曲，我还小呢”，说的映曲险些没被嘴里的包子噎死。
　　平日里不是反复强调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吗？怎么今日没了那样的骨气？
　　难道为了吃的爽快些，便什么都顾不上了？映曲欲言又止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大快朵颐的人，只觉得这嘴里的包子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总之闹心地很。
　　等伺候完这小祖宗用膳，映曲嘴里堵着的包子终于连带着她那口气一起咽了下去，收拾收拾连忙就走了，留下一脸餍足的慕九洐掀开被子，一溜烟便滚了进去。
　　用完早膳之后，慕公宣便因要事出府去了，慕九洐乐的没人管，一边取暖一边补眠，十分闲适自在。
　　“洐儿还在屋里？”完颜织一边对镜整理自己的妆容，一边问身后的映曲。
　　“小少爷许是因为起早了，正犯困呢。”映曲笑着回道。
　　完颜织却是神色淡淡，一双清冷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如今府上的人多了几位，你看着他些，可别让他惹出什么大乱子。”
　　“映曲明白。”
　　得了回应，完颜织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仔细地描了描眉梢，似乎对今日的妆容十分重视，而映曲就立在她身后等着，也是一言不发。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完颜织放下手上的东西，映曲不用吩咐，便上前将梳妆台收拾好。
　　“将你从我身边调开，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完颜织轻笑着感慨了一句。
　　“不过只是调到了小少爷身边，夫人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像以前那样吩咐便是。”
　　“我最喜欢你的机灵，有时不需我说什么，你便能事事为我考虑周全，不枉我这些年把你养在身边。”
　　映曲收拾的动作不停，目光却是微微一沉，继而语带感激：“夫人将奴婢视若亲子，抚养长大，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
　　一句话说的看似真诚，完颜织却并不为所动，她等着映曲收拾好梳妆台起身，方才道：“让洐儿多与贵客接触一些，若是能博得好感自是最好，若是无法......”
　　完颜织稍稍一顿，皱起了两道细眉，“罢了，你只便看着他别让他惹恼了那人便好。”
　　映曲应了一声，虽说满心疑惑，可到底是没有逾矩，在完颜织微微抬手之后，便告退了。
　　琼山常年积雪十分寒冷，即使慕府的人想的十分周到，少年还是有些难以适应，只不过他此行的目的注定他要在此长久生活，因此习惯也是迟早的事情。
　　“主子。”一名婢子在帘外轻唤了一声，垂手而立十分恭敬。
　　“何事？”少年语气略显清冷。
　　“要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慕大人请您去前厅。”
　　少年闻言微微蹙眉，“还是今早的那些人？”
　　“这也是慕大人对主子的重视。”婢子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是用一种较为委婉的方式，大约是希望少年勿要驳了慕府的面子。
　　“我早便说过，我身边并不需要心思叵测的人，记住你什么身份，切莫妄图将爪牙伸到我这里。”
　　婢子显然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连忙跪下，道了一声不敢。
　　门外守着的人听见动静，瞥了一眼跪着的人，神色间带了些轻蔑。
　　“将人带下去领罚吧。”随意吩咐了一句，二人皆是如蒙大赦的模样，少年端起茶盏，在她们准备出门的时候，问道：“浅韵，你觉得我身份如何？”
　　后来的那人正色回道：“主子的身份自是尊贵。”
　　少年挑眉，又问：“比之慕家又如何？”
　　浅韵思索片刻，回：“慕家本是遗族，虽与皇室有着极深的关系，却终究是连臣子也不如，怎能与主子相比。”
　　“既然如此，我此番应当算是光临寒舍，而非寄人篱下。你能明白这个道理自是最好，也让你手下的人注意着些，别让山里人看了笑话。”
　　浅韵应下，身边那名婢子已经面白如纸。
　　“午膳之事你去回绝了慕家主，只说我性子孤僻，不喜与人相交，日后饭食皆由自己准备，不必他去费神。再有就是......”他瞥一眼那苍白的人，“别做的过了，这毕竟是慕府。”
　　二人将门掩上之后，少年长叹，收起了自己盛气凌人的一面。
　　“慕九洐现在何处？”他问。
　　之间从一旁的角落之中忽而出现一个身着黑紫长袍的人，朝他一揖，回道：“慕家小少爷在自己屋中。”
　　“不是说都在前厅用膳吗？怎得他还在自己屋里。”
　　那人微微犹豫，才道：“慕夫人允他不必去前厅了。”
　　少年沉吟一会儿，忽而意味深长地笑道：“他倒是挺受宠的。”
　　说罢没等那人回答，便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重轩，我初到慕府，又拒了慕家主的美意，总是要为自己考虑一番。”
　　重轩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的拐弯抹角，当下回道：“属下愚钝，还望主子明言。”
　　“我饿了，得去寻个用膳的地方。”于是推门离开。
　　留在原地的重轩险些骂了出来——不过蹭个饭，至于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被自家主子戏弄的暗卫只能无语凝噎，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