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不为下》欲浊

15、众人前严词厉色，得庇佑人情难抵

　　紧赶慢赶，还是稍微有些迟了，等到慕九洐踏入前厅之时，里边儿已经坐满了慕家的人，方才被他撞到的小丫头也在，正躲在她娘怀里哭的是梨花带雨，回头瞧见他来了，还连连用手指着控诉。
　　望着慕公宣不苟言笑的面色，慕九洐也顾不上认不认识，干脆一步步挪到了少年身后。
　　然就在此时，慕公宣从座上起身，吓得慕九洐步伐一抖，直接用少年的身躯将自己挡了个完全，说着脖子不敢往外看，而少年微微抬手向下一压，慕公宣才坐了下来。
　　“躲在客人后面像什么话，出来。”慕公宣朝慕九洐斥责了一声，后者犹豫一会儿，又一步步将自己挪了出来。
　　“今日你堂姐来家中做客，本想去跟你打声招呼，结果你就对人动了手，可有此事？”
　　慕公宣此言一出，小丫头也不埋在自家娘亲怀里哭了，反而趾高气昂地抬头望他，其母面上也是高傲之色。慕九洐见此，心里嗤笑一声，哪怕此番说到底确实是自己理亏，他也不觉得该有什么愧疚。
　　“父亲，撞到堂姐本是我无心之过，可堂姐她......”正皆是的话说到一半，便是被慕公宣一个杯盏砸到地上的声音打断。
　　当年蛮荒旧主的威名能让六界心生惧意，一半便是因为他性情狠厉，但凡动怒，连对自家儿子动手都没个深浅，可那情形毕竟是少数，甚至可以说他闹腾了六万年，被严厉惩处的次数不超过六次，由此便可见蛮荒旧主对于神君的宠溺。
　　然一朝投身人间，这个“父亲”虽说与蛮荒旧主有着一样的样貌，可他果然还是亲近不来。
　　心中如此作想，慕九洐眼中便多了几分疏离与漠然。
　　“你这是什么眼神？知错不改，为父还不能骂你？”慕公宣一掌拍到红木桌上，怒骂道。
　　慕九洐闭口不言，却绝对没有认错的样子，见他这般模样，慕公宣还欲再开口，却被少年一句话堵了回去。
　　“慕家主要训斥儿子，按理说我是没有插话的立场，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慕家主何必让自家的小辈下不来台？”他正说着便坐到与慕公宣平齐的位置，目光瞥向那小丫头的方向，不染情绪的眸子，愣是连她娘也不敢与之相对，“小孩子之间发生了点磕碰，笑笑也就过去了，何况真要算起来，怪也只能怪这小丫头言行有欠管教，说嫡系的堂弟是野东西，我倒是第一次得见。”
　　少年此言一出，前厅中便是鸦雀无声，他微微敛眸，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嗅了嗅茶香，明明是挑起了这事端，却又悠闲好似置身事外。
　　慕九洐心中本就没有惧怕的意思，此时有人庇佑，更是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于是当下也不看那小丫头和慕公宣是什么神色，便走到了慕晚尘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虽说是坐在了他的身边，慕九洐却没有看慕晚尘一眼，直到慕晚尘递来一杯热水，他接过，却冷哼了一声。
　　慕晚尘与慕九洐相处的时间不短，自然知晓他之所以与自己置气，是觉得明明他受了委屈，自己却一句话也不曾为他辩白，反而要一个外人来帮忙说话。可他虽然心里明白，却碍于堂妹一家是外来客，断然没有因为一件小事就当着外人的面维护自家人的道理。
　　至于那少年会庇护慕九洐，也是因为他不是本家人，且身份不低的缘故。
　　思及此处，慕晚尘在心里轻叹一声。他这弟弟终究是年纪太小，心性不成熟，什么情绪虽不至于都摆在了脸上，却也是直率地有些过了。
　　已经活了十万年，却被一个十多岁孩子说心性不成熟的慕九洐，则是毫无所觉地抱着杯子，时不时偷瞄一眼主位上低声相谈的二人。
　　“那晚辈恐怕要在府上叨扰慕家主一阵子了。”
　　两人聊了好几句，最后少年起身朝慕公宣微微一揖，后者则是不急不缓地起身，回了一礼，不难看出恭敬之色。
　　前厅里众人都在猜测那少年的身份，毕竟能让慕公宣这般反应的，想来也是高位之人。而慕九洐倒什么也没猜，就只顾着欣赏他那高高在上惯了的“父亲”低头的模样。
　　慕家在此处也算是地头蛇，再加上当地居民对慕家莫名其妙的推崇与爱戴，夸张点来说，只要穆家想一个人活不下去，这人绝对不会好过，因此慕公宣也是高傲的很，至少慕九洐就从未见过他对谁如此恭敬过。
　　因着这一点，慕九洐对这少年的好感也加深不少，只是这好感并未持续多久，便是被戏谑的目光看得莫名心虚。
　　少年并未说上一句话，可慕九洐却能在他目光之中看出“我既包庇了你，你又该如何报答”的意思，于是难得的好感化为恼羞成怒，却偏偏是敢怒不敢言。
　　“洐儿，带这位大人去西苑落寰居歇下吧。”完颜织见这二人四目相对还看了好一会儿，也是乐见其成，直接吩咐道。
　　慕九洐这具身子也有五岁了，再加上聪慧过人，在自家引个路也不算什么失礼，不过完颜织心中究竟是作何打算，还是只有她自己知晓。
　　得了吩咐，慕九洐也懒得在这前厅之中多待，跳下椅子便扯着少年的衣袖出了门去，留下一众各怀鬼胎的人面面相觑。
　　“方才我颠倒黑白帮了你一把，怎么也没听见你道谢？”少年跟在慕九洐后头，看他那急急忙忙的样子颇为好笑。
　　慕九洐原是本着将人快些打发了的念头，却不料少年说了这么一句，当下脚步一顿，回过头辩道：“什么叫颠倒黑白？昨日撞上，原本我俩都有错处，她却偏偏出言辱骂，今日更是弄坏了兄长悉心照料的药园，这么一条条算下来，怎么说也说不上是我的错。”
　　看眼前的小孩鼓着一张圆脸，少年面上的笑意更深，可他却也没有安抚的意思，只是笑道：“昨日之事我也不过只是听说，无法断定谁对谁错，可今日她毁了那药园，你又打了她，本是相抵的结果，可你不依不饶地与你哥哥告反状，这又当怎么算呢？”
　　慕九洐一噎，最后也就哼哼了几声，“她不也告了我的状吗......”
　　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底气也是足了几分，挺直了腰背继续道：“我就只是与我兄长说了那么一句，可她却让那么多人都来瞧我的笑话，如此一算，你总不能说是我错了吧。”
　　少年故作深思，而后点了点头，却是一副正经模样地说道：“那确实是她错的多一些，只是你们二人之间算清楚了，欠我的人情，你要怎么还？”
　　慕九洐简直是被气笑了，他扬了扬下巴，问那少年：“那你要如何？”
　　少年不曾回应，只是朝他勾了勾手指，然等到慕九洐有些怀疑地走到他面前，便被他揉乱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