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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郡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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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内,一树树红的是桃花、白的是杏花和李花,还有淡粉的樱花……溶成一片,像被彩霞深浅晕染出来的织锦;水边垂柳,才发新枝,点点嫩绿,映着波光粼粼。姜兆和却无心细赏,索然离群,独在林荫曲径漫步;落英缤纷,绵绵如茵铺展,脚踏无声。
"姜年兄!姜年兄!"姜兆和正陷入沉思,无知无觉,忽见章鸿志气喘吁吁地从后赶至跟前,"原来你躲到这儿了,真叫人好找!快随小弟来,家父有请。"
姜兆和忙尾随而去,二人直走了一盏茶功夫,才赶到湖中心的水榭。水榭中,有若干石桌石椅,姜兆和意外地发现,章翼之只是坐在一侧相陪,上座中坐着的是恭亲王容研。
他正欲行礼,容研含笑止住,招手让他坐到身旁来。他心下惶惑,"不知八王爷、恩师传唤学生前来,有何训示?"
章翼之心下不是不喜欢这个耿介、不通世务的书生,但脸上仍一片肃然,"还不是怕你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八王爷百忙之中,还要抽空来提点你两句!"
容研朗朗笑道:"章老,别吓坏了兆和;婚姻大事,慎重些也是人之常情。本王只不过想问问兆和,是否家中早已订下婚约?"
姜兆和红了脸,"回王爷,学生并未婚配。"
"那,难道你曾风闻过昌平郡主的闲言闲语?"容研皱了皱眉。
姜兆和惶惑更甚,"没……没有,绝无此事!"
章鸿志也从旁左证,"姜年兄到了京城后,只知埋头苦读;京城大街长什么样,恐怕他还没瞧见呢,怎会有闲功夫去打听那个?"
"谁要你帮腔!让他自己回话!"章翼之横了儿子一眼,又问:"既然如此,为何皇上赐婚至今,你一副闷闷不乐、不情不愿的样子?"
"学生、学生只是惟恐齐大非偶……"姜兆和嗫嚅道。
容研摇头笑道:"昌平郡主虽是姓齐,却也未必齐大非偶。看来,今天本王要充当长舌妇,把人家闺女的底细给你透透风了。郡主的生母,是皇上与本王的姑姑、先帝最小的胞妹;当年下嫁文华殿大学士、兵部尚书齐仲洋,他们的长子齐尚楠,你总应该听说过,他如今是掌管天下兵权的诚郡王;幼女就是郡主,闺名尚樱。本朝从不封异姓王,只有亲王的子女,才能封授为郡王、郡主;为何齐氏兄妹例外?那当然是因为齐家助我兄弟复国,居功至伟。"
容研生母出身低微,从不在皇位继承人考虑之列,早早被送上终南山,和表兄尚楠一起习武;尚樱九岁那年,母亲病故,也被送到兄长身边。两年后,三皇子福亲王谋反,弒君夺位,齐仲洋殉国;当时的六皇子容硕,实际已被秘密定为太子,在余部誓死保护下,也逃到终南山上,和容研、尚楠等会合,筹划复国。
那一年,容硕刚满二十一岁,尚楠比他小两岁,而容研只是个十五岁的黄毛小子。因此,不论武功及智谋,均为三人当中最高的尚楠,成了容硕最得力的助手;他们运用江湖上的力量,迅速摸清了各地诸侯的人心归向,几个依附福亲王作乱的封疆大吏,相继被暗杀身亡,给原本想骑墙的人,敲响警钟;复国军一路势如破竹。
回忆起波澜壮阔的往事,容研微微眯起双眼,"如果你以为,尚樱是沾了兄长的光,才得皇上宠爱,那就错了。这小丫头身手灵便,聪敏机警,很帮得上忙呢!尚楠起初当然不想妹妹参与此事,但一来经不住皇上与本王一力担保,二来军中本来也有一些师姐师妹在,便答应把她带在身边……"
为了不累及师门,容硕及尚楠等人在终南山麓的一座偏僻村落,安置家眷,本来十分隐蔽。但在大军攻打京畿外围一役中,一股落败逃散的朝廷叛军不知如何,竟发现了这个后防大本营,抓走了容硕的正妻刘芳艾,以及几个婢妾子女,尚楠的妻子滢玉本来随军行医,那时却因生下第二胎的女儿才半年多,正在家中休养,于是和五岁大的儿子,一起被擒。
消息传来,大家一商议,都觉得事有蹊跷。刘芳艾是先帝正宫皇后的亲侄女,父辈都是位列三公的重臣;但容硕起事至今,刘家明里暗里,并无响应。刘芳艾对丈夫的解释,是刘家世居京城,在逆贼眼皮底下,只能保存实力,谋定而后动。容硕与她本就是政治联姻,夫妻不睦已久,多年来并无生育。这次大本营失陷,也是刘芳艾及容硕的长子先落入敌手,成为人质,其他人才无奈束手就擒,这完全有可能是刘氏扯后腿之作!
容硕陷入两难境地:去救?贻误战机,正中敌计;不救?便要牺牲掉无辜的姬妾子女,还有尚楠的妻子儿女!
尚楠咬咬牙,慨然起立道:"殿下不必顾虑臣的家眷,燕然未勒,何以家为?只管做决定好了。"容硕投去感激的一眼,却仍迟迟不表态。
就在这当儿,有亲兵来报,尚樱已单身匹马启程,回去救人了;她留下字条说,她不是将士,不用听军令行事。尚楠气得差点把面前的桌子砸烂了,却也无可奈何。
且说尚樱在途中,就撞上了押送人质的叛军;因为见容硕的军队多日不动身回来营救,围魏救赵之计难成,叛军遂把一行人质解赴京城,以作要挟。她不费什么功夫,就装作失手被擒。叛军首领审问她,她一派天真烂漫,口口声声说,容硕不会来救人了,因此她要自己来救嫂子一家出去。
首领见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武功又平庸,笑她不自量力;她便争辩说:"喂,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你们没听说过吗?你们若敢伤我一根汗毛,我哥可不会轻易罢休的!还有,六哥哥也待我好得不得了,你们小心些!"
刘芳艾是后来才被丈夫从京城娘家接到大本营居住的,并不熟悉尚樱,但见她谈吐丰姿,竟有数分像容硕当年的心上人、静乐长公主的女儿连海淳,心里便老大的不舒服,冷冷地向身旁几名姬妾道:"众位妹妹可听见了?到了阵前,爷恐怕是任由我等人头落地了!齐家小妹,你不该来呀!好好在爷身边待着,等咱几个死光了,皇后都有你做的。"
不知是否这番醋意冲天的话,让叛军对尚樱刮目相看。她双手被捆绑,与滢玉三母子关在同一辆马车上。滢玉假装不会武功,又抱着婴孩,叛军就把她一只手腕,用铁链铐在马车的铁窗框上。一路上,姑嫂俩只以唇语交谈,商量来商量去,结论只有一个:她们一家四口随时逃脱没问题,但容硕的妻妾儿女,看来全部不会武功,凭尚樱一人之力,很难保护她们安全离去!
滢玉催促她先走,尚樱道:"既来之,则安之,樱儿留在嫂嫂身边,总多个照应;若真到了最坏的地步,咱们几个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