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青春不任性》小宇点

33、我们的青春得罪了谁？

　　萧瑶、蓝哲和钟小雨已经抵达A市第三天，萧瑶这精灵鬼果然不出他们意料，那抹了糖的嘴把钟小雨父母哄得差点都忘了钟小雨才是他们的女儿了。
　　由于钟小雨只有一周的假期，她决定争取时间带萧瑶游玩，领证的事被她延到了回D市那天。蓝哲觉得反正都是要结婚的，也不介意这两天，萧瑶只顾着去哪玩，也不管钟小雨和蓝哲的事了。
　　这天，蓝哲陪爸爸去老友家拜访，钟小雨有点害怕那些伯伯的调侃和伯母的唠叨，就没去，借口说和萧瑶早已经做好游玩安排，钟爸爸想着萧瑶来一趟不容易，就让她们去了。
　　钟小雨和萧瑶在一家大商场吃吃买买，玩得很尽兴。
　　萧瑶说要选一件礼服送给钟小雨当结婚礼物，让她在婚宴上穿，没有推脱，钟小雨爽快地答应了。由于萧瑶说不相信钟小雨选衣服的眼光，因为钟小雨实在太不懂潮流，所以，既然是她出钱，就由她来选。钟小雨坐在一家店舒适的布艺沙发上，看着萧瑶在一排排的礼服前摸摸想想的认真神情。电话在安静的空气中突兀地响起来，这是A市的号码，也是钟小雨陌生的。
　　钟小雨快步走到店门口，接起了电话：“你好，我是钟小雨，请问是谁？”电话那头沉默是将近半分钟都没有说话，钟小雨以为是一些无聊人的玩笑，准备挂电话时，那边传来了颤抖的声音：“原来，真的是你……”
　　“请问你是谁？” 钟小雨依旧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但听那声音，心底莫名起了颤意。
　　“我是程子恒妈妈!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即使隔着屏幕，钟小雨依然能感受到电话那头的嘲讽和憎恨。
　　“我……”，钟小雨一时结巴，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阿姨，您好！您……”怎么会有她电话号码，又怎么会打电话给她，是不是程子恒出什么事了？当然，后面那些问题钟小雨不敢问出来，但想到可能是程子恒有事的时候，她全身上下的血液都瞬间冷凝不动了，恐惧涌上心头。
　　“我从我儿子的手机里看到有个叫‘钟小雨’的人的号码，我想查证一下，这个钟小雨是不是我想的那个，原来真是你！”那边是愤怒，是无尽冷意，钟小雨能隔着屏幕清晰地感受到。程子恒没有和她一样，从三亚离开后就把彼此的一切都删了吗？他还留着？不是说好了大家都要好好过的吗？心底有很多很多的疑问，钟小雨想要站在程子恒面前质问他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可怜而同样固执到让人害怕的老太太说话，她知道她的一切礼貌与关切对她来说都是恶心可笑的，但钟小雨又做不到无礼得顶撞或者挂掉一个老太太的电话，而且，她到底是害她失去丈夫的罪魁祸首。钟小雨只能安静地听着她的控诉与辱骂。
　　“我就说，为什么我儿子要离婚，即使没有爱情，这么多年，他们两个也走过来了，偏偏这个时候离婚。我还奇怪我儿子为什么说休假一个月就休假一个月，抛下工作去旅游，原来，他是和你一起去的三亚啊！如果不是看到他珍藏的你们那么新的照片，我还真被你们两个蒙在鼓里到死！我还以为，我儿子眼里，我这个母亲才是最重要的，我以为他经过他父亲那件事会后悔，会重新听话，想不到，你又回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们生活的城市！你怎么还有脸跟我儿子来往！你们是不是就等着我这个体弱多病的老不中用的死，然后你们就可以过你们的快活日子，没有人在阻碍你们在一起了？”
　　面对电话那头的声嘶力竭，钟小雨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位可怜的老太太解释，她必然也不想，没耐性听钟小雨说太多，她只能着急地解释：“阿姨，您听我说，我和程子恒没有任何交往，我们只是在三亚意外遇到，我们……”
　　程阿姨已然不相信钟小雨说的任何话，她只信她推论出来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们那么有缘分，刚好在我儿子十年难得一次的旅游的时候，你也去旅游了，而且还选在了同一个地方？”
　　钟小雨想说还真的是巧成那样子，但这位固执的老太太没有给她说话的余地：“你们还真是以为我老了，脑袋也跟着退化了？你为什么这么冥顽不化？你就是我们家的灾星！你毁了我儿子，害死我丈夫！如果没有你，我儿子会一直那么听话，那么优秀，他会按我和他爸的意愿考上清华北大，甚至出国留学，他会是天之骄子，而不会到头来连游莉一个女子都比不上！没有你，他不会敢早恋，不会敢公然忤逆他爸，他爸也不会死！你怎么还可以活得那么心安理得？你怎么还有脸和我儿子纠缠不清！”
　　愤怒，憎恨，还有，绝望。对，钟小雨听出了程子恒母亲的绝望，这个倔强的女人如此失常的竭斯底里让她莫名地害怕。
　　“你们好啊，都长大了，翅膀都硬了，不怕我了，我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全然不顾我这个母亲的感受，即使搭上他父亲的命，他依然要执迷不悟，原来我养大的儿子，终究还是要背叛我的，他还是要离开我了……”
　　钟小雨想要跟程子恒母亲好好解释这一切，但她挂了电话。她最后那丧气的自言自语让钟小雨害怕。
　　钟小雨立马回拨了电话，但那边没有人接了。她觉得我必须马上给程子恒打电话告诉他他妈妈的情况，她的心一阵一阵地狂跳，眼皮也不断在上下跳动，恐惧侵便全身上下每个细胞。可是她找不到程子恒的电话号码，她已经在三亚的时候就删了他给的号码。怎么办？怎么办？哦，她和他通过一次电话，那次他给号码她时拨过一次，对，通话记录！通话记录有，钟小雨急忙点到通讯记录那里，快速地寻找着，她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机险些在她手里掉下去。萧瑶发现钟小雨过了好大一会都没有回去，就出来门口找她，看到钟小雨慌张的样子，她担心地问她怎么回事，没有时间回答萧瑶的话，钟小雨拨通了程子恒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钟小雨抢在程子恒面前说话：“程子恒，我是钟小雨，我……”
　　“我知道”，没有等钟小雨说完，那边淡漠地开了口，“什么事？”他问。
　　钟小雨言简意赅地道出了她来电话的目的和她的担心：“你妈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她从你手机里查到我号码，还有，那张照片她也看到了。她误会我们两个了，我想解释，但她不听。我听她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妥，我再打回去就没有人接电话了。我担心她有事，你快回家找她！”
　　程子恒立刻挂了电话，冲出了办公室。母亲的偏执他是知道的，他性格的一部分就是来源于她，他真的担心她会选择不顾一切。开车往家的路上，程子恒不断拨打母亲的电话，但就是没有人接。他慌了，他的血液冒着寒气，他的心脏快无法跳动，抓着方向盘的手颤抖着，父亲车祸那一幕重新冲入他的脑海中。他害怕，他害怕极了！可为什么他总要活得那么战战兢兢？他为什么就不能有一刻为自己而活？他只想痛快点，像田娇，像曾经那些散去的同伴一样，即使犯过错，也还可以快乐地活着。他并不想让自己活在青春犯过的错里，可没有人救赎他，怎么办？
　　为什么当初所有人都说他做错了？其实，除了父亲意外死亡那件事，他心里没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做错了。作为一个十八九岁的青春期少年，他对异性产生了爱慕之情，这真的是天理不容的事吗？为什么家长和学校的老师领导就一昧想着用各种极端的陈规滥调来压制一群朝气蓬勃的青少年，而从来没想过用点人性化的思维来正确引导学生？他那时候思想已经开始成熟，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其实他自己清楚得很。他知道那个时候恋爱可能会给学习带来一定影响，但如果不需要花尽心思去隐瞒，也许就没有后来的事。那时候，在他面对萌动的春心时，也许不一定要真的要谈恋爱，他可以正确处理他心理上的那些正常现象，但就是学校和家长制定的那些为了防止男女恋爱的变态规则让他觉得他们连一丁点的身心自由都没有，那些家长、老师和领导，他们无所不用其极，为的是制造出一批批整齐划一的高考“工业品”。他不喜欢，甚至是异常厌恶、憎恨这样的成长环境，可他不能明着反抗，因为他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斗得过顽固的上一代，甚至，整个社会！所以，他只能在暗处反抗，通过自身的恋爱来反抗，虽然他知道没有用，因为他还是得偷偷来，但起码他心里会好受点，这一反抗的行为让他活得没那么压抑了，他因偷偷的一丁点的反抗而感到身心愉悦，这让他觉得他是独立的有个性的个体，不完全是学校教育线上的“工业品”。这是他整个青春期唯一一件有点亮色的地方，却因违背了大人们的禁忌而成为了他一生的罪。他不明白，明明是他的青春，他的人生，为什么他自己不能做主？青春狂傲过的后果是由他自己承担的，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来指手画脚？
　　车子停在家门口，程子恒箭似的往家里冲，打开门，家里空荡荡的，母亲不在。他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就是没有母亲。
　　气，他气极了！气母亲，气自己，气过往，道德绑架下的条条框框让他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他烦躁到把眼里能砸的东西都拿起来砸了，像个疯子一般，这是他二十九年生命里，最疯狂的一次，他眼睛睁得很大，眼里布满了血丝，似复仇的狂徒。此刻，他恨不得毁掉所有成规成形的东西。把眼前的东西全部摔烂了，程子恒依然不解恨，他双手抱着头，发泄性地大喊了一声后，沿着墙壁，任由身子滑了下来。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生命里最软弱、无奈的阴沉。
　　生命总有太多羁绊，让人只能对着海阔天空而叹息流泪。
　　很快，程子恒蓦然站起来，跑出去，焦急地开车在街边寻找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