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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节 风雨难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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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人靠卧于床头,婧柔在侧亲俸汤药。她眉角含情,笑意盈人,勾勾的盯着床上人,勺勺药汤都细细吹过才送至对方口中,直逗的那人双颊泛红,低着双眸不敢与其对视。
“嗯,临漫道长今日如何了?”床上人找着话题开口。
婧柔暗笑回道:“今日还没去瞧她,秋逸照看着呢。”
“她受伤来此,与我们在外中毒,似是有些关联。”
婧柔放下汤碗,低头思索后正色回道:“我也这样想,只是不知何人所为。”
“确实没有头绪,料想那歹人还在近处,咱们不可久留驿馆。”
“嗯,可腾出马车给临漫与其他昏睡的侍卫乘坐,及早回京。明日,如何?”
“好,就明日启程。”
二人商议定了,婧柔向外招呼简晨,叮嘱他守在房中,不得擅离。她来到外院,欲与彭荃美交代回京之事,扭脸却见其正与那林微文对坐在院中一角。寒风呼啸,两人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倒是相谈甚欢。
彭荃美抬头,立刻起身相迎,俯身问道:“殿下,何事需亲自前来?”
“彭大人,你是此番出京的侍卫首领,队伍已屡出变故,怎好在此谈笑风生?”婧柔抬起下巴,白了对方一眼。
“是,是卑职疏忽。”
“这位可是楚国的公主殿下?”林微文哂笑着开口。
婧柔一见此人,心中已是不快。此时听其开口,心道这分明是挑衅于我,便挂上一张冷脸回说:“本宫早已受封于齐国,是咱们大齐的公主。林公子久在京外,竟成了山野村夫?如此孤陋寡闻,不守礼节,真是丢尽了大学士府的脸面。”
“若论丢脸,草民尚不及…”林微文话未说完,身旁的彭荃美向前一步,在其上臂位置猛拍一下,插言道:“林公子,见了殿下要行礼。”
林微文皱眉,立在原地撇开了脸。
“不知是你生来就不懂礼节,还是…你父自己藐视朝廷,便也要把你兄妹二人都教成这般。”
“哼!草民确久在京外,本就见识浅陋。若惹你不悦,那也是草民一人之责,与他们有何干系?”林微文性格直接,半点不懂得委婉迂回。前时收到妹妹书信,已然知晓这位殿下与自己的心上人有着某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昨日突然见面,正在气头上,也没想太多。这时听对方言语威胁,还捎带上自己的家人,更觉此人心机太重,愈加瞧她不起。
彭荃美绝非趋炎附势之辈,但作为皇家侍卫首领,哪能容许旁人这样对待主子。他又向前一步,转身与林微文对面而立,正声道:“不得无礼!”
“哼,方才彭大人不是曾言,当年多得家父相助才脱了困境?这样快变了脸色?果然是官场待久了,阿谀逢迎的功夫练的不错。”
彭荃美中直刚烈,听不得污蔑之辞。可他毕竟老练,只略一惊讶,很快又笑着说:“林公子若再放肆,可莫要怨我不顾当年令尊相助之情。”
“呵!你待怎样?”对方不屑的回复道。
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婧柔听到这里眯了眯双眼,向后退了十数步,掩嘴笑说:“彭大人,给这个无知小儿一点厉害尝尝,也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这一句俗语出口,让眼前两名男子俱是一愣。
林微文后撤半步伸出手来,做出一副随时要与人动手的架势,嘴上讥讽出声:“谁是无知小儿?今日我就让你长长眼力。”
“殿下?”秋逸从后赶来,焦急的禀道:“殿下,道长全身发热,胡言不止,你可去瞧瞧?”
“何时的事?请医官没有?”婧柔回身问说。
“奴婢原不知殿下在院中,本是准备去请医官的。”
“你回房照应,本宫差人去请。”她刚说完,彭荃美抱拳接道:“卑职去请,殿下稍待。”
“嗯,秋逸,随本宫回房。”
婧柔说着向后瞥一眼,随后便与秋逸一并离去。林微文紧紧盯着那个背影,自言道:“妖孽…”
二人回到房中,见临漫侧身缩卧在床上,双手胡乱的揪抓在一起,低声嚷嚷着什么。
“道长?”婧柔俯身过去轻触其额头,蹙眉说道:“外伤所致发热,别烧坏了脑子。”
“殿下?下官前来应诊。”梁大人躬身进门禀说。
“快来看看。”
他忙活一阵,开了方子递出去。
主仆二人立在近处,外间却突然有吵闹打斗之声传进。
“殿下?”彭荃美进房喊道:“打东南边来了一伙贼人,已在院外宿营之处与士兵动起手来。”
“东南边来的?何人领头?”
“暂不知,卑职调派侍卫来此保护殿下,请殿下莫要出外走动。”
“你且去外面指挥,本宫这里无事。”
“遵命!”
“秋逸,找人帮忙将乔大人搀来。”
“是,殿下。”
梁大人偷瞧一眼主子,开口道:“待伤者服下汤药,今夜可退热。”
“有劳大人看着药炉,莫忘请侍卫同去。”
“是,下官告退。”
简晨与秋逸搀着乔瑾之来到房中,婧柔赶过去扶她坐下,出声说:“贼人来袭,你我当在一处。道长动不得身子,只能委屈你前来了。”
“无妨,外间是何状况?”
“还不知晓。简晨,你差门外侍卫去瞧瞧对方人数。”
“遵命。”简晨很快返回房中禀道:“殿下,驿馆外起了一长溜灰白色的雾气,看不清对方人马,卑职已差人去院外查看。”
“灰白色的雾?”乔瑾之一怔。
秋逸走至门口,掀帘向外望过去,一连串的问说:“难道是巫人?可巫人怎会来此?那于熊不是已经不再打咱们的主意了?”
“不一定是巫人,就算是,巫人大约也分为几支。纵使不是西夷巫人,或许还有旁人。”婧柔蹙眉回道。
“那如何是好?巫人法术诡奇,云占真仙又不在此,咱们斗不过的。”
秋逸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彭荃美的声音:“殿下,贼人不知使了什么妖术,营外许多侍卫倒地不起,恐怕很快就要守不住了,卑职来请殿下先行离开。”
“离开?眼下这流谯山驿距京城尚有六百余里,离苍山也在百里之外。外面连雪寒风,道路难行,咱们在这前后不搭的地界还能往何处安身?”婧柔难掩怒气,烦躁的出声。
“殿下,先前卑职等人似乎也遇到过灰白色的雾,就在三名部下昏迷之前。”乔瑾之强撑起上半身说道。
房中几人都沉默着,却听得外面喊杀动静变得异常。
“彭大人,什么声音?”
“卑职不知,方才那声似是号角。”彭荃美向外急去又道:“卑职探探便回。”
乔瑾之内心生出一丝惊喜,开口言道:“殿下,听起来很像是军中号角。”
“军号?这能听出来?”
“是齐军号角,不会错,只不知是何人领兵前来。”
“怎会有齐军来此?噢是了,哪能忘记二皇兄?一定是他!”婧柔也是开心,回身拉住秋逸笑说:“算京城,算离苍山,竟算漏了他。镇北大营折个方向,可比离苍山近。”
“殿下拉奴婢做什么?”秋逸扯了扯袖子,跟着笑出了声。
“你这个鬼机灵!倒会取笑我了。”婧柔转脸矮着身子说:“薪珏,二皇兄领兵前来,我心里定了。”
“是否为元帅暂不得知,但听动静,确实是来增援的。”
“哎呀乔大人,管他是何人,是来帮咱们的就好。不怪小道长曾言,殿下吉人天相,总能逢凶化吉。”秋逸朝门口走着,掀帘向外说:“彭大人回来啦!”
“殿下!一队兵士自南而来,与我方兵士一起将贼人围在当中。咱们算是解了一时之困,但此地依然不可久留。还请殿下快快决断。”
“南边?可看清是何人领兵?”
“回殿下,灰雾太大,看不太清旗号,亦不知是何人领兵。”
婧柔与身边的人相互看了几眼,开口道:“速去牵出马车接上两位医官,咱们绕开灰雾,向南撤退。”
“遵命!”彭荃美转身立在门口,高声交代一番才离去。
屋外进来几名侍卫,帮着手将昏迷的临漫抬起。房内众人先后走出门,与简晨等人会合,同向西方绕道而行。
没走出多远,前方竟有数骑踏着飞雪,疾驰而至。
简晨挺刀向前,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对面马匹齐齐停下,掀起阵阵雪雾。于最前战马之上,一人朗声问道:“下官屯骑校尉刘正离,尊驾可是婧柔公主殿下?”
“屯骑校尉?”雪雾落定,婧柔打起车帘仔细一辨认,惊奇出声:“还真是刘正离。”
“参见殿下!”来人翻身下马,领着身后几人纳头便拜。
“是你领兵来救?”
“回殿下,正是下官。下官是奉雍王殿下之命来此接应,请殿下即刻随下官撤离此地。”
“雍王?”婧柔犯着嘀咕,回身用眼神征询乔瑾之的意见。
乔瑾之微微一点头,开口道:“带路。”
刘正离不再耽搁,大手一挥,身后数人又翻上了马,调转队伍在前领路。
“在京之时雍王与皇姑母身在一营,乃是盟友。观前时情形,他倒是可信。可眼下?”婧柔拉着乔瑾之的手,担忧的问道。
“你也说了,雍王殿下与皇后娘娘是盟友,眼下咱们遇险,只能先相信刘正离。况乎,雍王殿下一向磊落,料想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嗯,我信你。”
“乔大人,那你说说,咱们在驿馆遇到歹人,怎么是这刘正离前来?咱们离京那时,他只是雍地的一名属官,暂留京城而已。如今怎就变成校尉了?朝中官职,需得皇上册封,难道京中局势有变?”秋逸不放心的发问。
“京中局势有变,是什么稀罕事?”乔瑾之心下也极为担忧,暗暗皱眉自语道。
京中局势?婧柔还真不大懂。但自己离京太久,就算局势起了变化也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事。她自然希望皇姑母能稳住朝局,若是软禁中的皇帝夺回了权柄,那大家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时她瞧心上人锁眉,自己便不再多言,只转脸对着秋逸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必再问。
乔瑾之感受到她的情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见到刘正离也没什么不好,总是个知底的。”
“也是。见到他,总好过见到皇上的人。”秋逸嘟着嘴巴说。
婧柔回看乔瑾之几眼,问道:“身子可还好?”
“无碍,又不是泥塑的。”
“唉…”秋逸觉得自己又被无视了,托住下巴转了转双腿,低声说:“我才是泥塑的…”
马车中一阵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