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之交》且闻以歌

15、第十五章

　　丁劭言推开房门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定睛望去，只见靠坐在沙发上眉目英俊的男人正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虽然一直忙于别的事情，但丁劭言还是敏锐地发觉了自家兄弟最近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以前明明是一副仿佛对一切事物都十分淡漠的冰山脸，如今却总是透着一股心事重重的郁闷，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般。
　　“一个人喝闷酒，有意思？”丁劭言上前一把夺过男人手中的酒杯，挑眉道。
　　肖轻寒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转开头去，默不作声。
　　“啧，让本少爷猜一猜，这是……为情所困？”
　　男人还是不理。
　　丁劭言也不在意，仍自顾自接下去道：“要我说啊，男人还不就是那么回事。缠着他，哄一哄，撒个娇，再说些好听的，他还不是立刻围着你打转？”说着说着，像是猛然间想起了某个对他千依百顺的男人，丁劭言嘴角边不自觉勾起一抹轻快的笑意。
　　“当然，具体情况还是要具体分析，兄弟我不介意今天免费做一回你的爱情顾问，”丁劭言说着拍上男人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调笑道，“来来来，让本少爷听听，究竟是怎样一个缠缠绵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
　　不等丁劭言说完，一直沉默不言的男人像是终于听不下去了，皱着眉扭过头来，低声道：“无聊。”
　　“无不无聊说出来不就知道了？”丁劭言坐过去，凑近男人，故意道，“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上次你说的……”
　　“不是！”肖轻寒闻言飞快打断，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又补充一句，“没有那回事。”也不知是解释，还是掩饰。
　　丁劭言配合着做出一副“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懂”的表情，正打算再调侃几句，男人已经整了整衣领，坐起身来，恢复了一贯的冷冽，沉声问道：“廷离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看着男人重新恢复镇定的样子，丁劭言暗暗松了口气，也不再插科打诨。
　　“说起这个，”丁劭言难得蹙起好看的眉，欲言又止，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缓缓问道，“……那个人，最近还有联系你吗？”
　　那个人。
　　不用丁劭言说得多么具体，肖轻寒也十分清楚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不自觉微眯起眼，肖轻寒冷声道：“除了上次，没再联系过。”顿了顿，又瞥他一眼，“问这个干什么？”
　　丁劭言叹了口气，坦白道：“轻寒，这次的事情，很有可能是那个人做的。”
　　话落，一阵沉默。
　　沙发上的男人维持着端坐的姿态一动不动。
　　听不到动静，丁劭言顿时抬头看去，只见男人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眸色愈深。
　　“轻寒？”
　　片刻后，肖轻寒像是从某种沉思中回过神来，低声道：“继续。”
　　丁劭言听他的语气还算平静，接着说道：“我想，那个人或许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关注我们这边的动静，只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干预过。至于这一次，为什么会这么反常地突然出手，我们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丁劭言一顿，继而语气变得轻松，“据那边消息，他们和廷离似乎相处得并不愉快，所以轻寒你大可以放心，这次的事情不足为虑。”
　　肖轻寒安静地听完，对这个结论不置可否。
　　沉默许久后，他突然开口，却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劭言，你还在追查那件事？”
　　丁劭言闻言，脸上轻松的神情陡然一变，随即恢复镇定，“当然。”
　　肖轻寒看他一眼，“我不会阻止你，也没有权利阻止你，但你最好还是仔细调查清楚，毕竟时间过去那么久，当年的许多线索早已中断，现在反而一下子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这才是最大的疑点。”
　　丁劭言垂下眼睑，紧紧抿了抿唇。
　　肖轻寒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最后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惠仁中心医院，305病房。
　　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韩砚身体恢复得不错，此时正有些慵懒地靠坐在病床上，视线看向出现在他眼前一丝不苟、面容深沉的高大男人。
　　“你怎么又来了？”
　　男人恭敬地低下头，不卑不亢道：“无论如何，少爷这次受伤，是属下失职。不过，请少爷放心，属下保证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哦？你如何保证？”韩砚挑眉道。
　　男人抿唇不语，抬起头，暗含着不明意味的锋锐眸光一下子攫住了床上那人。
　　韩砚顿时浑身一震，连忙移开与男人相撞的视线，冷声道：“霍耽，你好大的胆子！”
　　那个名叫霍耽的男人很快收回视线，站在那里，仍然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韩砚看到男人这个样子就来气，口气不善道：“有事快说，无事就滚！”
　　听了这话，一直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的男人不自觉微微眯眼，片刻后，不仅没滚，反而上前几步，低沉道：“少爷，是谁惯得你这样的脾气？”
　　韩砚闻言瞬间一阵气血上涌，坐起身抬手想要给面前这男人一巴掌，还没落下手腕就被男人一只手悬空紧紧握住了。
　　韩砚顿时怒目而视：“放手！”
　　男人没有松手，只是目光紧紧盯着病床上那人圆睁的漂亮的双眼，从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强势的、坚屹的身影。
　　“霍耽，我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韩砚挣了挣手臂，没挣开，冷冷道，“你只负责我的安危而已，其他的，你没资格、更没立场过问！”
　　话音落地，面前的男人还是一副面无表情、安静沉敛的模样，只是韩砚发现男人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瞬间一紧。
　　正打算再说些什么，男人却像无事般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腕，然后退开几步，如同之前那样恭敬地站在一旁。
　　“少爷，属下已经调查清楚，这场车祸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点属下会妥善处理，请少爷放心。”男人恢复了自己尽忠职守的本分，一字一句地汇报道。
　　“另外，廷离那边少爷也不必再插手，严先生自有安排。”
　　韩砚镇定下来，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病房里一时静寂无声。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男人恭敬问道。
　　等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男人也不在意，微微颔首，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手刚触上门把手，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三天后，接我出院。”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年关将近，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冷。
　　叶澄此时正在公司里加班，一到年底，公司上上下下就都变得忙碌起来。
　　韩大哥已经养好伤出院，他总算可以放下心来，收回所有心神和精力专注在工作上，以弥补前段时间的分心。
　　核对好最后一份资料，叶澄放下笔，一手按上肩膀，打算稍微活动一下身体，一抬头，冷不防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道熟悉的、挺拔的身影，也不知那人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
　　“……轻寒？”看清来人的模样，叶澄有些惊讶，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立刻转头向四周望去。还好公司里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不然被人听到他对老板的称呼，指不定会给对方惹出什么麻烦来。
　　肖轻寒似乎并不介意，转过桌子，走到他的面前，稍稍打量一眼，沉声道：“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
　　“不……”
　　不待叶澄将拒绝说出口，肖轻寒已经转过身，大步朝电梯走去。
　　叶澄看着男人不容拒绝的背影，快速收拾好东西，小跑着跟了上去。
　　车子缓缓在叶澄家楼下停住，叶澄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微笑着邀请男人一起上楼吃顿晚饭，他亲自下厨。
　　肖轻寒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来，多喝点热汤，暖暖胃。”
　　一碗菌汤，三两小菜，对此时的肖轻寒来说却堪比人间美味，尤其是那人不停在他眼前闪现的笑颜。
　　舒适的氛围，温馨的陪伴，美好的青年……静静感受着周身的一切，心跳渐渐变得不受控制，肖轻寒紧紧攥着一拳，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来，他觉得，这段时间以来因这个男人而起的所有情绪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出口，他也似乎明白了叶澄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虽然一直在丁劭言面前极力否认，但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他能控制的。看着眼前这人清秀的面容，听着这人温润纯净的声音，肖轻寒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那股想要紧紧将面前这人拥入怀中、强行占有的冲动。
　　他不知道这种冲动究竟为何，也不需要知道，他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对这个男人，他已经不能再放手。
　　这个男人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像照亮他黑暗世界里的一团火，永远温暖炽热，散发着柔和的耀眼的光芒。
　　那么的独特，那么的美好，那么的……令人心动。
　　以至于在出现另一个被这团火光同样温柔照耀的人时，他会像被别人侵占了领地似的暴怒疯狂。
　　究竟怎样，才可以让这火光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肖轻寒沉默着，垂下的眸光渐渐变得悠远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