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之交》且闻以歌

14、第十四章

　　叶澄从来没有想过，再一次和韩大哥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明上午他还收到这个人兴高采烈地说要回来的消息，怎么转眼之间，他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叶澄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这样巨大的落差。
　　好在，韩大哥没有生命危险，叶澄真心祈祷，他可以尽早醒来。
　　第二天中午，叶澄像往常一样送了午饭到肖轻寒的办公室里。
　　肖轻寒抬头望去，却发现男人手里只有一份，顿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叶澄淡淡笑道：“轻寒，不好意思，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恐怕不能再跟你一起吃饭了。”
　　肖轻寒握着笔的那只手顿住，片刻后才状似随意地问道：“哦？为什么？”
　　叶澄微垂下头，声音似乎也低了好几个度，缓缓道：“因为有一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朋友，突然出了车祸，现在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所以我想……”
　　“你想去医院照顾他？”肖轻寒把话接过来，挑眉道。
　　“……嗯。”叶澄应了一声，又立刻抬起头望向男人，“但我只在中午和下午下班的时候去，不会耽误正常工作的。”
　　肖轻寒一时没有出声，只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你昨晚那么匆忙地从宴会上离开，也是因为他？”
　　叶澄点了点头，有些疑惑肖轻寒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肖轻寒听他承认后顿时胸口一闷，一时也说不清楚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但又不想让人看出什么异样来，轻咳了声，随口说道：“原来如此，看来那个人在你心里还真是挺重要的。”
　　叶澄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深远，不自觉说道：“是啊。我跟韩大哥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在少年时代阴差阳错地分开了，但我们之间的情谊却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说着，叶澄眼中闪过一丝柔光，“他就像我的家人亲人一样，关心我照顾我，所以，在他出事的时候，我又怎么能丢下他不管？”
　　肖轻寒沉默地听着眼前那似乎陷入了美好回忆中的男人温声细语地说着他跟另一个男人之间的脉脉温情，面上保持着不动声色的神情，放在桌子底下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

　　叶澄赶到医院病房里的时候，医生正在里面查房。
　　叶澄顿时往病床上望去，惊喜地发现韩大哥已经醒了过来。
　　叶澄立刻扑上去有些激动地失声叫道：“韩大哥！”
　　病床上的男人虽然醒了过来，但全身还暂时没办法动，听到这个声音，立刻转动着眼珠望向扑到他面前的男人。
　　小澄……
　　韩砚也有些激动地在心里无声叫道，恍惚间觉得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他终于再次见到了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男人，虽然是以这样一种惨烈的、劫后余生的方式。
　　不同的是，经历过这次车祸之后，他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及时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留一丝遗憾，否则，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个会先来。虽然，他十分怀疑这场车祸究竟是不是一个意外。
　　口干舌燥，韩砚很想开口对眼前的小男人说些什么，却始终无法发出声音。
　　“韩先生，你刚醒来，身体大部分器官还未完全恢复，暂时还不能说话，需要好好静养。”一旁的医生开口说道。
　　韩砚顿时有些气恼自己身体不争气，这么重要的时刻，看着眼前那人有些微红的眼眶，他却无法向那个男人哪怕说一句“别担心，韩大哥没事”。
　　反而是叶澄吸了吸鼻子，带着含糊不清的鼻音附和道：“是呀，韩大哥，你要听医生的话，好好静养，也要赶快好起来。我会每天都来看你的。”
　　心中瞬间窜过一股暖流，韩砚顿时抛开了之前那些烦乱的思绪，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地想，他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了？
　　医生走后，叶澄陪着他坐了一阵，韩砚暂时还无法进食，目前只能依靠输营养液来维持体力，叶澄安抚道：“韩大哥，等你身体恢复一些能够吃东西后，我一定给你做好吃的带来给你尝尝。”
　　韩砚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叶澄看着他一脸向往的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
　　因为下午还要上班，叶澄看了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就准备离开，临走前又道：“韩大哥你好好休息，我下午下班后再来看你。”
　　韩砚努力地上下转了转眼珠子，有些依依不舍地目送着那道优美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病房里。
　　一个人静静地躺了一会儿，韩砚脑子里还不停地转着各种念头，但想得最多的，还是叶澄那张清秀俊雅的脸，嘴角边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想，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叶澄成为他的了。从今以后，他想每一天都能见到那个人的笑脸，吃到他亲手做的饭，晚上怀抱着他一同入睡。他不想等到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时再来后悔遗憾，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
　　但是再如何心急，韩砚视线往下，瞄了眼自己如今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的身体，也只能在心里憋闷，他可不希望自己以这样狼狈的形象向那个男人求爱，还是老老实实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想着想着，韩砚垂下眼皮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韩砚突然被一阵开门的动静吵醒，顿时睁开了双眼。
　　一个身形高大、步履从容的男人向他走了过来，韩砚不自觉眯了眯眼。
　　“少爷。”
　　那个男人开口，嗓音低沉。
　　韩砚看着他，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说不了话。
　　那男人似乎并不介意，自顾自道：“您实在不应该不听话跑走。”
　　韩砚看着他的目光顿时变成了瞪。
　　男人像是没有发觉般，最后说了一句：“少爷好好休息，这件事我会彻查清楚。”就紧紧闭上了嘴，不再出声。
　　韩砚也转回视线不再看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时间很快过去，叶澄每天中午还是会送饭过来，只是一放下就要离开，肖轻寒一个人吃着午饭，却总觉得食之无味，虽然饭菜还是熟悉的味道，但心里的失落完全无法填补。
　　一天，叶澄再次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手上除了熟悉的米饭和炒菜，还多出了一份煮得鲜嫩多汁的玉米排骨汤。肖轻寒心里一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那人道：“轻寒，我多煮了一份排骨汤，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肖轻寒一愣：“尝尝？”
　　“嗯。”叶澄点了点头，脸上似乎还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色，“韩大哥现在已经可以进食了，我之前答应过要给他做好吃的。”说着又皱起眉，“但是我好久没有做这道汤了，不知道味道如何。”叶澄没有说的是，他做完的时候已经尝过了，味道还不错，但他怕自己的口味不准，同时也想给肖轻寒做一份，所以就拿来给他先尝尝。
　　肖轻寒不知他心中所想，闻言脸色一寒，望着那汤，眼中晦暗不明。
　　“轻寒？”叶澄盛了一碗递到他的面前，看着他似乎发愣的样子，有些疑惑地开口叫道。
　　肖轻寒回过神来，抬手接了过来，然后面无表情地一口喝了下去。
　　“味道怎么样？”叶澄一脸期待又有些紧张地问道。
　　肖轻寒把碗放回去，擦了擦嘴，许久后才语气冰冷道：“很好。”
　　这件事过去后，肖轻寒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叶澄现在对那个男人好，不过是因为那个男人受了伤、躺在病床上可怜罢了，他肖轻寒何必跟一个病人斤斤计较。他在心里不停地这样跟自己说，直到有一天中午他心血来潮，开车摸到那个医院去，站在病房门外，透过门上小小的玻璃窗看清楚那两个人是怎样一副浓情蜜意、相谈甚欢的模样，瞬间一股不知名的戾气在身体里翻滚上涌，令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立刻冲进去，把那两个你一口我一口喝汤的男人分开，再将那个扰乱他心绪的男人拽出来带走。
　　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攥紧了手指，过了许久，最后一丝理智还是占了上风，肖轻寒抬眸最后望了病房里那两个人一眼，转过身走了。
　　病房里，叶澄突然扭头朝门口望了过去。
　　“小澄，怎么了？”韩砚不明所以，问道。经过这几个月的悉心调养，韩砚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大半，医生说以韩砚较强的身体素质，过不了一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没什么，应该是我弄错了。”叶澄摇摇头，他总感觉刚才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看着他，大概只是路过的医生或者护士吧。
　　肖轻寒一回到办公室，就将自己完全投入到了无穷无尽的工作当中，连叶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一整个下午，公司里的氛围就一直处在阴云密布的状态中，这种诡异的事情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因此公司里上上下下人人自危，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家老板中午只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板着一张冷脸，谁都不理，活像谁抢了他老婆似的。
　　叶澄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异于寻常的气氛，想要找人问一下，但看周围一片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埋头在各自的办公桌上，他也只好作罢，收回心来继续忙自己的。
　　很快到了下班的时间，叶澄收拾好自己的办公桌，提上公文包就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肖轻寒透过玻璃窗望着那人匆忙离开的背影，捏在手中的签字笔应声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