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之交》且闻以歌

13、第十三章

　　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事情，一旦在心里埋下懵懂的种子，它就会默默地随着时间的增长拼命吸收养分，而后生根发芽、成长壮大，最终完全屹立在一个人的心中，从此再也无法抹去。
　　从最初听到那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到现在，肖轻寒已经从那时的震惊与慌乱之中平静了下来，他自认不是一个遇事不敢承认的人，只是有些东西，他还需要验证。靠坐在办公椅上，目光再一次不经意地落到窗外那个正在认真工作的男人身上，肖轻寒眸中的颜色不自觉地加深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他看那个男人的眼神，像极了一个男人正在看着他心爱的女人。
　　这天上午，叶澄正在整理一份合同文件，突然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
　　“叶助理。”
　　叶澄闻声抬头看去。
　　那人礼貌地对他微笑道：“肖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哦，好的，谢谢。”叶澄连忙道谢，立刻站起身向总裁办公室走去。
　　伸手敲门进去之后，只见那个男人刚刚打完电话，正将手机放在一旁。
　　“轻寒，你找我？”
　　肖轻寒目光一凝，微眯起眼，细细打量眼前这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温柔男人，许久后才移开目光，微微颔首示意他道：“坐。”
　　叶澄走过去顺从地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肖轻寒问道：“你刚来，这段时间还适应吗？”
　　叶澄看向他，连忙回答道：“嗯，没问题，我还应付得来。”叶澄来到这里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能令肖轻寒满意，所以一直都非常用心努力，更何况交给他的工作，对他来说还算是游刃有余。
　　“那就好。”肖轻寒闻言点头道，“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告诉我。”
　　叶澄顿时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知道这个男人是在关心他，眼中亮晶晶的，含笑道：“嗯，轻寒，谢谢你。”
　　看着面前男人猛然间绽放的笑颜，肖轻寒呼吸一顿，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微微摇了摇头。
　　“这次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通知你。”
　　“什么事？”
　　肖轻寒缓缓道：“今晚八点，有一个业内的商业聚餐，你跟我一起去。”
　　“我？”叶澄顿时有些惊讶。
　　“嗯，怎么？”
　　叶澄顿了顿，片刻后有些不好意思道：“……轻寒，那样的场面我可能不太适应，也怕自己做不好会给你丢脸……”
　　肖轻寒看着他的目光顿时一柔，轻声道：“没关系，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跟在我身边就好。”
　　“这……”叶澄犹豫了片刻，看向对面那男人有些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想，只要自己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待在一边，就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吧。
　　直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叶澄还有些心不在焉的。这时，放在右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叶澄连忙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韩大哥发过来的一条消息：“小澄，我现在在机场，马上就要飞回去了，虽然晚上八点半才能到，但韩大哥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提前告诉你。小澄，等我。”
　　看到这条消息，叶澄顿时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开心和激动的心情，连忙回道：“好的，韩大哥，一路顺风。”
　　叶澄是真心希望能够快点见到韩大哥，也祈愿男人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到这里。只是，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韩大哥下飞机的时候，他应该还在晚上的聚餐中没有结束吧……

　　豪华的装饰，优雅的环境，这是叶澄踏进会客大厅的第一印象。
　　光影斑驳，衣香鬓影，会客厅里已经聚集了一小部分身着正装的男士和一身礼服的女士。叶澄低下头瞄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这件深色西装，暗暗庆幸自己幸好回家换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
　　稍稍落后于那个男人几步，叶澄看着肖轻寒顺手从服务生的托盘中拿起酒杯从容不迫地与周围的人交谈起来，那份气质与风度，恐怕是他永远也比不上的。不过，他本就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要他身边关心在乎的人一切都好，自己能够有一个安安稳稳的生活，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
　　叶澄没有去打扰那些人的交谈，而是一个人躲在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里，顺手拿了一杯橙汁。
　　肖轻寒在与别人交谈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直逡巡在叶澄的身上，见他独自一个人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便朝身边的人说了一声抱歉，径直走了过去。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叶澄抬起头看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顿时有些羞赧道：“我觉得待在这里挺好、挺自在的。”说完又看向男人，忙道，“轻寒你不用管我的，我在这里随便逛逛，你赶快去忙你的吧，我没关系的，别耽误你的正事。”
　　肖轻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沉声道：“好。你一个人不要乱跑，那边有餐点，你可以随意用。”
　　叶澄立刻点点头，示意他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肖轻寒也不好再说什么，“嗯”了一声便转身再次回到厅中。
　　大厅里的氛围变得越来越热闹融洽，叶澄看到肖轻寒与另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一边交谈着一边渐渐走远了。叶澄放松下来，转头搜寻一番，果然发现靠近里厅的餐桌上摆放着一盘盘精致的餐点，于是抬步走过去，伸手拿起一个看起来像是猫咪形状的糕点慢慢品尝起来。
　　时间渐渐流逝，宴会里的气氛也很快到达了高潮。叶澄一边静静地吃着手里的美食，一边抬起头关注着那里的动静。正在这时，怀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叶澄连忙放下食物擦干净手，把手机拿了出来。
　　韩大哥？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名称，叶澄愣了一下，连忙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八点四十三分，这个时候，韩大哥已经下了飞机，应该正在回家的路上吧。叶澄心里一动，很快接通了电话。
　　“韩大……”
　　最后一个“哥”字还没说出口，只听那头一个陌生的男性嗓音急切道：“你好，请问你是这个手机主人的朋友吗？”
　　叶澄一愣，很快答道：“我是。”
　　“我这里是惠仁中心医院，是这样，你的朋友三分钟前因为车祸刚刚被送到这里，情况有些危急，你是他手机上的最常联系人，所以……”
　　接下来，叶澄几乎就再也没有听清电话那头说的任何一个字，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还身在光鲜亮丽的会客厅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抓起手机往大厅门口冲去。
　　跑到路边，叶澄心急如焚地打到一辆出租车，刚坐进去就几乎是嘶声道：“师傅，去惠仁中心医院，快。”
　　司机看他一脸焦急的模样，也不敢耽搁，车子很快就发动驶离了这里。
　　在焦急中，车子总算顺利地在医院门口停下，叶澄放下车钱，还不等司机找零，就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医院大厅。
　　“你好，请问不久之前因为车祸被送到这里的那个人在什么地方？”
　　“还在抢救。”
　　叶澄听完瞬间脸色煞白，有好心的医护人员连忙上前安抚，并在前面为他引路。
　　盯着抢救室门上通红的“手术中”这三个大字，叶澄顿时眼角泛红。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在温和善良的韩大哥身上会发生这种事？
　　叶澄几乎要被心中的一个又一个问号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呆呆地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澄不知道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多久了，直到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熄灭的那一刻，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冲过去一脸惶恐地看着走出来的那个领头的医生，嘴唇哆嗦着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医生摘下口罩问道。
　　“……朋友。”
　　医生道：“你的朋友手术很成功，基本上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全身也有多处大大小小的伤口，还需要再观察观察，我们先送他去病房，只要他明天醒过来就没事了。”
　　叶澄一瞬间像是虚脱了般，双腿有些麻木，很久后才找回知觉。
　　看着从手术室推出来的全身几乎绑满绷带的男人，叶澄此时的心里只剩下感恩。他感恩上苍，让一个好人活了下来。
　　叶澄连忙抬脚跟上去，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猛地停了下来，脱口而出一声“糟了”，就连忙把手机拿了出来，上面果然有好几通肖轻寒的未接来电。因为之前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之中，叶澄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手机的震动。
　　他连忙打了过去，那头立刻就接了起来。
　　“叶澄？”那头的男人口气焦急中又带着一丝担心。
　　“是我，轻寒，对不起对不起。”叶澄很是羞愧，连声道歉。理智回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一声不吭地就从宴会上离开是一件多么不礼貌而又让人担心的事情，他至少应该说一声才是。
　　“因为临时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叶澄努力地想要向男人解释。
　　那头肖轻寒似乎松了一口气，只是镇静道：“算了，只要你没事就好。”顿了顿，又道，“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叶澄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忙道：“不用了轻寒，你早点休息吧，我直接回家就好。”
　　肖轻寒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沉默了片刻，还是低声道：“……好。路上注意安全。”
　　叶澄挂上电话，心下安定不少，想了想还是朝病房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