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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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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还是想错了。
回去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远远的我就见锦绣阁里有灯火漫溢,渗出些许温暖的微光。
门口的灯影处站着一个人,身材高大壮实,必是阿兴无疑。
我紧走几步便至跟前,一高兴便大叫道:“阿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嘘——”阿兴紧张地朝门内望了一眼,小声说道:“王爷在里头坐着呢,看他阴着脸想来心情不悦,咱俩可别撞在他刀尖上。”
“王爷?”我不可置信地就要走进去看个清楚,却被阿兴拦住,“别进去,王妃还没回来呢,你提着个食盒做什么?”
“对了,这个给你吃。”经一提醒我正要打开食盒,冷不丁门里边有个冰冷的声音传出来,这温度冷得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既然回来了,怎么还不进屋?”
阿兴惊异万分地望着我,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一把把食盒塞到阿兴手中,谁知他把头摇得象拨浪鼓般就是不肯接。
门内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阿兴,你先退下。”
阿兴低头作了个揖答应了一声,抬头的一瞬间望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微光一闪仿佛萤火虫闪烁了一下便暗淡了下去。我如鲠在喉,心里很不舒服,不知道以后他会怎么看我。
他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我咬了咬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却躲闭不了,只好提着食盒懒懒地步入内室。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红木灯架上罩着个透明的纱制灯笼,灯火微弱只照亮了圆桌周围的一小块区域。
辰宇整个人没在黑暗中。
等到我把食盒放在桌上时,他才从窗边慢慢踱进灯光里。
我见他今夜戴了一顶白玉束发小冠,身着银白色锦缎长袍,领口处用藏蓝色丝线绣了一圈夔龙纹。面容竣秀冷淡,棱角分明的嘴唇浮着一丝惯有的嘲笑,或者是皮笑肉不笑。
对此我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几月前他在隆江渡口截住我时是这种表情,我别无选择跟着他回来,结果被父母关进了小楼。几日前的新婚之夜当他掀起红盖头的时候还是这个表情,结果我和他演了一场戏。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象胜券在握一般,仿佛从我的表面一直看进了内心,算准了我必会乖乖就范似的。
我很不自在的找了个姿势正襟危坐,提醒自己再不可象以前一样任由他的摆布。随手再倒杯水润润嗓子,再学着他冷冷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他竟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从食盒里捞了块酥便嚼了起来。摆明了谈心的架势,边吃还边评头论足:“嗯,你的手艺还是没有见长,做得跟以前一样难吃。”
我瞪了他一眼,他却若无其事地又把手伸向了食盒。我啪地一声盖上食盒盖子,不耐烦地又问道:“你到这里来不会只是想评论我这几块点心的吧。”
“当然,我们是夫妻,我到这里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对我父王的承诺了吧。”他好笑地看着我。
我突然想起下午时跟老王爷说过的话,脸红到了耳跟,心想他的消息这么灵通,竟什么都逃不过他。
“你别忘了,这里是王府,我是这里的主人。”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紧张地绞着衣袖,突然手指触到了那块圆润的白玉佩,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起来。“我虽然说了那样的话,但是怎么做是我的自由。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我二人既然并非你情我愿的结合,又何必勉强恩爱。古人云:夫妻之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你住你的听松堂,我住我的锦绣阁,咱们互不干涉,你不必费神应付我,我也乐得自由,咱们相安无事,岂不快哉。”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我接着说道:“人前你需要我怎么配合都行,只要你给我充分的自由,你想要娶个三房四房随便你喜欢,我也会象对你这般友好地对待她们。”
他的脸渐渐阴了下来,慢慢说道:“这么说你是在和我交易?”
“交易谈不上,只是希望我们可以友好相处下去,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
“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也知道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径直起身,慢条斯理地踱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被噎了一下,清了清口又说道:“难道我还不够让步吗?我也不计较你的所作所为,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商量。”我摆出一副极低的姿态来,心想这样的条件他怎么都会同意吧。
他的眼睛闪了闪,好像陷入思绪中又踱了起来,正当我被转得晕头转向之时,他突然停在我的身后,一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俯下身子凑近我的耳旁,望着桌上的灯吃吃笑道:“如果我要你呢?”
我用力挺了挺身,极不自在地说道:“不要开玩笑好吗?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希望我们仍能平等对待,和平相处。难道你不认为这是对你我最好的提议了吗?说实在的,如果我不合作,你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他的手顿了顿,皱着眉头放开了我,后退几步靠在墙边的暗影里,笑道:“我应该感谢你的宽宏大量吗?”
我转过身望着他,但只看到了一个颀长的黑影。“我想我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别忘了,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沉声道。
摆明了就是不能好好说话的架势,那还谈什么!我跳了起来指着门口道:“如果这样的话,看来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你出去!”
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却仍站在阴影里,不知从袖里取出一个什么东西,把玩着慢吞吞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仿佛晴天霹雳般我的脑袋被瞬间炸响,一个趔趄后退一大步,望着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我遍寻不着的那一支短箫。
“你不是要交易吗?我给你。”他走过来站在我的面前,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明晚此时,在这里等我。陪我过一夜,侍候好了我,”他晃了晃手中的箫,“这个就还你。”
我的脸涨得通红,热血在胸中翻滚仿佛就要奔涌而出。我指着门口,想也不想就大声说道:“休想!你给我出去。”
他深深凝视着我,拿着短箫挑起我的下巴,逼着我望着他,阴着脸冷冷道:“你不要后悔!”
我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直到看着他扬长而去,才无力地跌坐在冰凉的地上,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平心而论,我对他并无怨恨。虽然他对我并不十分友好,遵循着圣旨的盲婚哑嫁,我不会勉强他疼惜我,爱护我,但至少必须尊重我。
如今他却在这样的情势下提出这样的要求。明摆着就是要羞辱我,让我知难而退。
确实,我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那把短箫是我必须寻回的物件。
可是,我更不希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羞辱而无半点反抗。
我的内心矛盾至极。
想了一夜,无果。第二日清早我打听到他一早便独自进宫,便带了把剪刀走到桂树前,修剪掉那些枯掉了的枝叶。
站在树下许久,却没有等到想见的人。
兰姨走了过来,满脸堆着笑:“王妃好兴致!看来您也是爱花惜花之人。王府早该有位女主人了,这才是生活的样嘛!只是这种事让下人做就行,您小心累着了。”
我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只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这种活我还干得来。”
“想当年王府里可是种了好几亩的桂树,一开花香飘万里。可后来小王爷的母妃走了之后老王爷遣走了所有的花匠,桂树也都陆续枯死了。”兰姨看着树惋惜地说道。
我停下手,不解地看着她:“我看这棵树可是刚种没多久?”
她咯咯笑了起来,“当然啦,这树并不是以前那些。王妃您不知道,这棵是去年才种的呢。我记得那是小王爷刚从临江城回来的时候,也不知是如何起意,便命人种了一棵。”
“哦。”我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又拿起剪子修剪了起来。
“那时候正是太子妃被解救的时候,我记得当时小王爷天天往宫里跑,又总是跟军中的副将们在听松堂里商量了许久。”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想起当时的自己也是狼狈至极。
“他从不许别人碰这棵树,所以才长得这么歪歪扭扭的。其实啊我们想摸摸都不行呢。”
我不以为然,知道兰姨是在委婉地阻止我。我何尝不知,今日的目的只是想让阿兴出来见我罢了。没想到他宁愿玩忽职守也不出来。
突然不远处一个身影闪了一下,我急忙丢下兰姨赶上前去,终于成功把他截住。
“阿兴!”我叫道。
他见躲闭不及,犹豫了一下回头向我作了个揖,客气地说道:“不知王妃在此,小的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