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女儿行—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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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清晨，空山鸟鸣，薄雾缭绕。
昆仑墟弟子们带着睡眼惺忪，刚开了山门，还未及打扫台阶，就迎来了天界唯一女战神——瑶光上神。
叠风见瑶光行色匆匆，面容凝重，怕出了什么急事，先将她引入正殿，又差一位师弟忙去通报墨渊。
墨渊过来时，瑶光正托着一盏灯笼，在殿内来回踱步。见墨渊进来，她将灯笼推出，直直落到墨渊手上。
“墨渊上神，可还认得此物？”瑶光笑着发问，可拖长的语气调却含了几分刻薄。
墨渊自然是记得的。
这是他带十七下凡去上元灯会，十七放的天灯。上元节期间，凡人们会制作各式各样的天灯。他们写上心愿，择好吉时，齐齐放飞，祈祷天灯能上达天庭，带给他们无限的希望和光明。他与十七本就是神仙，原也用不着放天灯，但十七认为既然来了凡间，就要依着凡间习俗。凡人向神仙求好兆头，可神仙也有神仙的烦恼，也同样期望上天庇佑。于是他买了一盏天灯，十七亲手写了祈文。当时他想瞅瞅这小妮子有什么心愿，可十七拦着不让，也不让他用法术偷看，非说看了就不灵了。
这会儿到巧，竟到他手上，还是看到了。
他端详着这四面天灯，其中一面写着“四海平师尊安司音敬祈”，行文娟秀，确是十七的手笔。这丫头，居然没替她自己求一个。
“这天灯是怎地到了瑶光上神那儿？”
墨渊坐到大殿正位，将天灯放在手边，不疾不徐问道。
“整个天宫的仙家都看到了这盏灯。只不过，我怕有心人拿去乱做文章，就帮上神先收了。”
忆起当时的情景，瑶光历历在目。凡人在上元节期间，夜夜放天灯，仙人们也不闲着，就在瑶池边当热闹看，在天灯飘上来时，挑几个素日行善积德的凡人的天灯，遂了他们的愿。可琳琅满目的天灯中，独有一盏闪着金光，引得众仙家驻足围观。待大家看清上面的字，不约而同“哦”一声，随即交头接耳。
有的竖起拇指称赞，墨渊上神教徒有方，弟子祈愿不为自己，只为天下太平、师尊安康，胸有大义，心念师恩，年轻一辈当如是。更多则嗤之以鼻，堂堂天族第一战神，威震六界，竟如此宠爱一个毫无建树的小徒弟，也不知那小徒弟使了什么魅惑，分了战神的心，只听说那司音生得比小仙娥还美。而瑶光一向倾慕墨渊，自打司音入了师门，天庭里就有不少墨渊宠徒弟宠得不像话等流言，原也不以为意，天庭里本就蛮短绯长。可如今看到这天灯，再按耐不住，便收了它，思量几日，还是决定寻上来问清楚。
天庭中人爱嚼舌根，墨渊是了解的，只是他们对自己这么关心，看来四海八荒真是太平太久了。但他并不动怒，他是很宠小十七，要不是他惯着，桩桩件件那么些出格的事，十七哪还能在昆仑墟安睡无忧。何况，他知道了十七在天灯上写了什么，她的心意更重要，至于被天上的闲人多说几句，耳旁风罢了。
瑶光见墨渊似乎不为所动，反复摩擦那天灯，目光噙笑。她的心被刺痛了，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想她瑶光也是久负盛名的女战神，天君都要敬让她三分。论德容言功，她是女仙君里的佼佼者，论文韬武略，能比她带兵打仗强的男仙君，也就是天族墨渊，青丘狐帝白芷和翼界君主擎苍。可是，那么多时日的同袍之谊，那么多战场上的信赖，她依旧没能使墨渊对她倾目相看，而她却无法不对他倾心。他一直高高在上，不怒自威，山川在他眼前渺小，仙神在他面前失色。他总是面色清淡，看不出起伏，讲话平稳和气，却无形中给人以疏离之感，无论任何危局，他都镇定自若，无论受伤多重，他都只一句：无妨。
她曾以为是墨渊的身份与性情使然，让他对一切人与事保持距离，但如今，才知晓并非这样。他不是没有自己的情绪，也不是不懂如何上心，他只是对她无半分念想而已。
“墨渊，你为保四海八荒平安，付出那么多，你是天族人人敬仰的第一战神。可为一个徒弟，备受非议，这一盏天灯又坐实了话柄。难道区区一个徒弟，比你的无上的清白尊荣还重要？你到底为了什么？”瑶光终于忍不住，咄咄逼人。
之后的大殿很安静，只有风吹过门窗，打着旋儿微微作响。
墨渊沉默着，指节一下下叩击座椅，剑眉星目结了一层冰霜的寒意。
他出生入死、降妖除魔，没人问过他为什么坚持几十万年，他有没有累了倦了；他置于尸横遍野，看尽满目苍夷，没人问过他为什么各界各族要互相残杀，他是不是也于心不忍。现在，他只是随了自己的意，去护一个自己觉着要紧的人，九重天便人人都坐不住了，明里暗里都想套出个为什么，都想知道他要干什么，当真有意思极了。
他长出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瑶光面前。“我如何待自己的徒弟，不劳各仙家费心。何况，“他定定盯着瑶光，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墨渊何曾畏过人言！”
瑶光颓丧地从正殿出来时，遇着叠风带着一众师弟候在殿外不远，等着向墨渊问安。她经过他们时，瞧见了队尾一个娇小的身姿，施法看了她元神一眼，心里暗暗打了一个主意。
接下来发生的事，使整个九重天哗然。
据说，瑶光趁夜绑了司音，关在仙府水牢，逼着司音改认她当师父，可司音宁死不从。墨渊亲自从水牢救出司音，并定下苍武之巅比试，要与瑶光一决高下。天君听闻瞠目结舌，两大战神为了抢徒儿决斗怎么行，伤了谁都是天族的损失，急急派了皇子去说和。但墨渊心意已决，比试如约进行，在一帮昆仑墟弟子的偷偷围观中，瑶光落败，并被墨渊勒令将仙府撤出昆仑墟域内，永生不得踏足。
白浅听说师父与瑶光上神在苍武之巅决斗时，刚从昏迷中醒来。大师兄给她讲了昨夜情况，她便知师父一贯宽宏大量，如此这般，可见是真生气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不肖徒，尽给师父添麻烦。平时搞点小把戏就算了，本领一直不精进，轻易被掳了去，丢了昆仑墟颜面。她挺着一身傲骨，扛过了水牢每半个时辰没顶一次的痛苦，却在见了师父后脆弱不堪，用大师兄的话说，“昏昏沉沉，跟个小娃娃一样，死死抱着师父的手，扒拉都扒拉不下来。”而师父照顾她一夜本就辛苦，还要为她去苍武之巅决斗。虽然在她看来瑶光行事不够磊落，配不上她师父，可瑶光毕竟受封战神，法力与兵法了得，若是因此忌恨上了师父，以后有战事需通力合作可如何是好？那她白浅拖累的可是整个四海八荒！若是师父在决斗受了伤，那她又怎能原谅自己？
想到这，白浅心急如焚，下床来不及穿鞋，不顾脚底虚浮，跌跌撞撞往外冲，叠风在后面也拽不住。她深知自己那腾云驾雾小仙法太差劲，没赶到苍武之巅，师父很可能就回来了，可她能在山门候着师父，这样能尽快见到他。
她跑到山门时，墨渊恰好归来，几个八卦弟子跟着屁股后面，七嘴八舌讨论自家师父的剑招如何精妙无双，四海八荒最强战神如何名不虚传。一进门，大伙儿就撞见小十七光脚跪在门口。
“师父，徒儿不孝！“白浅对着墨渊连连磕头，”十七本事不行，谁也打不过，既劳烦师父彻夜照顾，又惹得师父与瑶光上神生了间隙，以后打起仗来，若师父失了那样一位好帮手，十七怎担待得起……要是师父因此受了伤，徒儿更罪该万死……”说着说着，白浅嘤嘤哭了起来，左一把右一把抹着眼泪，本就虚弱泛着异样红润的脸庞，越发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大伙儿也第一次见十七师弟哭成这样，一时面面相觑。墨渊挥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又扶起白浅，解下自己的紫金披风，裹在她身上。
“昨夜嘟囔难受，刚好点，就跑来吹风。”墨渊用手探了探白浅的额头，仍是微微发烫，遂将披风紧了紧，“平时没见你这么动脑子，今日倒思量得不少。放心吧，若真有战事，瑶光上神不会不管，那是大义，但为师也不会因顾忌大义，就任由我昆仑墟弟子被欺负了去。”
墨渊的软语宽慰似给了白浅一颗定心丸，她点点头，渐渐止了哭泣。本想扯出一个笑容给墨渊看，证明自己没事了，但偏偏不争气，脚一软，头一沉，向前栽去。
半昏半醒中，白浅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横抱起来，嗯，对了，是师父。师父身上无一丝征战杀伐的戾气，反而总带着清新的墨香，伏在他膝头睡觉是那么舒服安详，倚在他胸膛又是这么温暖自在。她的脑袋窝在墨渊的臂弯里，耳边依稀听到一声轻语，“小十七，没事的，师父护着你。”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女儿行—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