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女儿行—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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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京都处处张灯结彩，人潮涌动，男女老少都出门赏灯游玩。正是“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
白浅正候在一户人家屋外，等着师父墨渊出来。师父说此次下凡，是帮一个上一世在林中为他引过路的小黑蛇，这小黑蛇此世为人，命有恶疾，他便顺手渡劫。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按天上的算法，墨渊左不过进去了几句话的时间。可白浅瞅这满城火树银花合，灯树千光照，心痒难耐。她时而托腮坐在门槛上，时而搓着双手走来走去，要么透过门缝朝屋里张望，盼着师父赶快出来。
“走吧！”
墨渊前脚踏出门，白浅后脚蹦蹦跳跳迎过来，挽上他胳膊，急吼吼拉着他向最热闹的中街走去。白浅在青丘时就爱溜到凡间玩耍，到了昆仑墟跟子阑一拍即合，二人也会偷偷找机会下来历练，而墨渊自孩童时期后，极少入凡间。与白浅的兴致勃勃不同，墨渊一路上寡言少语。他见过太多繁华乍现，飘零凋落，世间万象于他恍如无物，只是不时伸手护住白浅，以免她被人山人海挤着，或被窜来穿去的顽童蹭脏了白袍。
一小阵儿，白浅就在各个街井小摊上，买了一竹篮小玩意儿。她得意地向墨渊展示：这个是给大师兄的糕点，上回吃了他西海点心，要礼尚往来才好；那个是给子阑的山水画扇，他总羡慕自己的玉清昆仑扇，虽这人间纸扇只是普通扇子，但胜在工笔细描，风景壮阔；还有给六师兄的用来拴在仙鹤脖子上的精巧铜铃，给九师兄的青竹排箫，他这人颇爱风雅……
“还有……”白浅从篮子里掏出一个青面獠牙的昆仑奴面具，遮在面上，只露出两只明眸，“师父您看，像不像您？”
墨渊皱了皱眉，面色仍旧平和，“为师，有这么凶吗？”
白浅拿开面具，倾身凑到墨渊跟前，清清嗓子，捏住鼻尖，模仿她四哥白真的语调，“这墨渊可是四海八荒唯一称得上战神的，三头六臂不知多威武呢！”
四哥从小就跟她这么讲，害得她见了墨渊真人，还直觉得他太过温文儒雅，完全不是想象中那般威严。“徒儿入门才知道，师父完全不是传说中那样，您看上去严肃，对我们弟子要求严格。实际上待我们是极好的，每个人的事儿师父都记挂着，每个人的生辰也从未忘记。上回我过生辰自己都不记得，还是师父取了折颜酿的桃花醉，陪徒儿庆祝。十七觉得，师父是四海八荒最好的师父！所以，我也有礼物要送给师父！”
“哦？”墨渊捋捋下巴，嫌弃地瞟一下昆仑奴面具，把白浅手上篮子接了过来。
“当然不是这个！”白浅调皮地挤挤眼，拖着墨渊的衣袖向一处巷子拐去。
墨渊以为白浅神神秘秘要寻什么好东西，原来只是到一家她常吃的小摊，买了两串号称京都最美味的糖葫芦，递给他一串。墨渊把玩着糖葫芦，山楂饱满红润，冰糖晶莹诱人，但迟迟未下口。他不知这小十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的鬼点子一向比旁人多。
白浅咬了一大口糖葫芦，舔舔粘在唇瓣的糖渣，缓缓开口，“以前生病喝药，觉着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苦的东西，折颜那老凤凰便会给我糖葫芦，酸酸甜甜，也不觉得苦了。”回忆起青丘的日子，其实是阿娘拿了糖葫芦哄她，但对师父就用折颜当幌子吧。
她继续道，“十七跟了师父快两万年了，知道师父承受与化解的众生之苦，可比药苦多了，就算一顿喝千碗下去也不及师父万分之一苦。徒儿不才，学不好本事替师父分忧，就想请师父吃一串糖葫芦，至少凡间半日，能给师父留下些不苦的回忆。”
她记得阿娘语重心长地告诉过她，药是四海八荒最不苦的东西，有很多事情远比喝药苦，等她长大就会明白，吃多少甜食都不管用。但如果能记着这酸中带甜、甜中透酸的味道，理解酸甜苦辣本是一家，因酸苦想为变甘甜去尽力，又由于甘甜，受多少酸苦都是值得的。
那时，她也经常听阿爹与四位哥哥说到天族第一战神，他们谈论起他战无不胜时，仰慕的眼神和溢美的言辞，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直到拜入昆仑墟，她慢慢才发现，这位军功累累、威名赫赫的战神，承受过多少杀戮的煎熬，经历过多少血火的洗礼，又为苍生福祉往身上引渡了多少劫难。众仙、天将与百姓只见墨渊每次凯旋的雄姿，沿途山呼海啸欢庆，却不见一切喧嚣归复平静时，他背手独立于山巅的落寞和无从言说的苦楚。
可是，说来也怪，不知为何，白浅却觉得自己能看懂他波澜不惊下难以触碰的内心，因此在想到送师父礼物时，就直奔糖葫芦。
墨渊听完白浅的话，尝了口糖葫芦，嗯，比想象中好吃许多。
此刻的人间流光溢彩。
可在墨渊看来，远不及他小十七眼中的星河璀璨，以及眸光流转中满盛的真诚。微笑从嘴角漩出，溢满脸颊，他伸出一只手，宽厚的手掌覆上白浅光洁的发丝，好似怕碰坏稀世珍宝般小心，轻柔地抚触两下：“难为你这番孝心了！其实，有些苦受了，为师并不觉苦。”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女儿行—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