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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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坊暮雨阁。
于酒馆而言，此时算是一天中较为清闲的时间。女掌柜潇潇像往常一样，将店里收拾干净后，坐在柜台前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过往的行人。
这家酒店在长安已经开了两年，人人皆道这暮雨阁的女掌柜不仅长得漂亮，为人也是善良和气，平日里见到路边巷中的流浪乞儿，也会主动施舍些食物衣物。店里还有个高大魁梧不苟言笑的伙计，据说那人还会些拳脚功夫，有他在，也确实没见过有什么地痞流氓来有意撒泼捣乱。与城北随意楼相比，这只是长安这座包容万象的城市中一家普通的酒家而已，可对于某些人来说，它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城北那座集传说和神秘于一体的半旧酒家。
“呦，老胡，又来买酒了？”女掌柜直起身，笑盈盈地招呼前来的那位老主顾。
来者也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大步走向柜台，坐在了女掌柜的对面：“这里酒美，人也美，我当然要来。”
语言虽轻佻，偏偏他说得又极其坦荡，潇潇眼里带着笑意，嘴上却嗔怪道：“好一个老酒鬼，还没喝酒就开始说胡话了。”
冷不丁被提及自己昔日的外号，胡青洋不自然地将目光投向别处，扯开话题，“柜上这瓶酒似乎不错，就它了吧。”
“那可不行，那是三勒浆，已经被右金吾卫一个画师预定了。”女掌柜摆摆手，又道，“说起来那也是个怪人，拿酒当做药来喝，说什么不喝就会头痛，和你倒是有一比。”
“哪里能和我比，他把酒当药而已，我可是把酒当我的命呢。”胡青洋撇撇嘴，回归正题，“掌柜的，给我一坛‘独清风’。”
“知道知道，每次都是这个，”潇潇从柜中取出一坛，放在了桌上，压低了声音又道：“你让我们找的人，还是没有线索。倒是勋卫府那边，今早似乎有些不太对，巡逻的小队人数增加了一倍。——若你确定两者有关，那还是亲自去勋卫府走一趟的好。”
胡青洋自然知道勋卫府加强警戒的真正原因，而且他既然到了勋卫府，自然也无声无息地将那里里外外探查了一遍，然而并没有收获。他稍稍思索，又问道：“那你可知，近来长安城中有没有什么名医前来，若是有擅长解毒的最好。”
“名医？还要解毒高手？”潇潇歪头打量他，一只手不动声色按在刚刚卖出去的那坛酒上，“你中毒了？要是中毒不准喝酒。”
“不是我啦。是我的一个，呃，朋友，昨晚被暗算了。”胡青洋说着，也漫不经心地将酒坛往自己身边挪了挪。
“若说医术高明，有那么一个人，虽然没见过，也不知具体来历，但的确是一个江湖之外又可靠的人，你要是带上诊金去找他，他应该会帮你。”
“谁？”
“城北随意楼楼主，李淳风。”
“是了，绝对错不了了！！岭南，一定是岭南的毒草，可是，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被暮雨阁掌柜推荐的名医人选从地上一跃而起，旋即又弯腰在他的书卷堆中翻找，“一定有记载的，在哪里，在哪里呢？——摇光！去帮我把阁楼书架第二层所有的竹简都拿来！！”
早就被楼主的各种动静搅扰清醒的小掌柜风一般地来去，眨眼间那些书卷和已经热过一遍的饭菜已经放到了李淳风眼前，同时熟悉的唠叨声再次响起：“我知道你担心尉迟大人，可都这个时间了，你一夜没睡就算了，东西好歹要吃一些的吧......”
李淳风的视线一直在书卷中来去，默不做声，即使是摇光在一旁生气跳脚他也不过是象征性地堵着耳朵不做理会。
“先生......”摇光说无可说，气恼地回到大堂，此时一阵拍门声响起，他不耐烦地对外面喊：“别拍了，我们家今天不做生意！”
“摇光，”令人意外的是，李淳风竟然从屋子里出来了，全然不见了刚才那种栽入书卷的魔怔，眼神明亮清澈，“他可不是来找我们做生意的。”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位中年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李楼主，老夫的侄儿尉迟方，此时是否正在楼中？”
长安的另一个角落，胡青洋有些无奈地摸摸下巴：“除了他，还有没有别人？”
“怎么？连他都不行？不会是你没有足够诊金吧？”
“不瞒你说，那位朋友如今就躺在随意楼中，可那李楼主......”眼前闪过酒肆主人绝望颓然的样子，“......目前也是一筹莫展。”
潇潇闻言，喃喃道：“若是他都没有办法，那还有......还有......”
“半个月前，一位姓皇甫的名医到了长安，现在住在了东南的青龙坊内。”店里的伙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厨走了出来，神色一如平时那般冷峻，“比起城里一帮欺世盗名之徒，这个人确实有些本事。”
黄发侠客喜出望外：“实在太好了，那个什么龙坊......要怎么走，可否指个路？”
那伙计没有搭腔，倒是一旁的潇潇开了口，“那青龙坊可远着呢，都到曲江池了，大庞，去马厩牵两匹马来，反正今天也没什么生意，你就带老胡走一趟吧。”
大庞点点头，也不多说，默默朝后院走去。胡青洋感激地向女掌柜笑笑：“多谢。——对了，还有一件要紧事，需要你们帮忙。”
黄发侠客掏出那块缺角腰牌：“有关仇大夫的失踪，我可能之前查错了方向，这牌子其实是伪造的。”
“伪造的？”潇潇瞪大眼睛，凑过来看，“有能力和胆量伪造朝廷证件的人不多，可以......”
“可以找到这个制作这个腰牌的人，再顺藤摸瓜找到有关仇大夫的线索。”
“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到时候给你答复。”潇潇从胡青洋手里接过腰牌，转身把它放在了柜台最里面的抽屉里。
潇潇在柜台内走的这么一个来回，使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些许清香被胡青洋的鼻子捕捉到了，那香味如空谷幽兰，极其细微却令人回味，侠客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不记得是在何时遇见的，他想了想，伸手挠了挠头发，开口道：“潇潇啊，你用的是......哪里买的香粉啊，怪好闻的......”
潇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在东市北边第二......姓胡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见着眼前的姑娘杏眼圆瞪，黄发侠客也是讪讪：“就，就这么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见对方脸上的愠色还没有褪去，他又加了一句，“我问错了，问错了不行嘛~要不你也问我一个问题，随便问什么都可以。”
“真的可以吗？”
“当然是真的。”
“那好，”潇潇正色道，“那你告诉我，昔日‘彩翼满花间’，与香帅齐名的花蝴蝶胡铁花，为何如今要改了名号，独自一人行走江湖？”
胡青洋，或者说是胡铁花，定定地看着女掌柜：“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为什么想知道？”
潇潇单手托腮，笑的嫣然：“因为好奇。”
黄发侠客轻轻叹一口气，这时的日光恰好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在女掌柜看来，那一头如枯草般乱糟糟的头发下，眼前这个男人的表情里有几分无奈和落寞。
“潇潇，我和老臭虫并不是一直形影不离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当然是胡铁花，可是当我开始自己的游历时，我不希望自己还背着这么一个江湖上人尽皆知，丝毫没有一些神秘感的名字。——况且，现在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啊。”
“就这么简单？”潇潇有些失望，似乎是因为没有在他身上找到自己想象中传奇甚至离奇的故事。
“就这么简单，我老胡虽然常说醉话，但是在清醒的时候，就只说真话。”
大庞不知何时已经牵好了马，默默地站在门口等候，胡青洋向女掌柜告辞，转身出了暮雨阁。
“大庞兄弟，这一次多谢你了。”
酒馆伙计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胡青洋早已习惯，也不再多言，翻身上马。
目前看来，仇隐的失踪虽然和勋卫府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是却可以推断出，与仇隐失踪有关的人，曾试图，或者已经通过假的腰牌混进勋卫府，可是，据暮雨阁提供的信息来看，仇隐与长安，与勋卫府都没有关系，为什么他们要来找他的麻烦呢？
胡青洋隐约觉得这些事情的背后有一根线可以将所有的疑惑解开，可是那根线就像阳光下的蛛丝一般，越是凝神，就越看不清楚。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