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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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结束，眼见天色已晚，尉迟方打消了回住所换上常服的想法，骑着马径直朝随意楼而来，整个下午他都有些心不在焉，一时想着自己的真腰牌和好友手中的假腰牌，一时又在想那个和好友长得一模一样的龟兹人，他们俩会有什么联系吗？
正当他又要陷入混乱的思考时，清冷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尉迟方大人请留步！”
尉迟方抬头，见一位陌生的白衣女子立在五步之外，立即勒马：“请问叫住在下有什么事吗？”
“小女子有冤，还需劳烦尉迟大人。”那姑娘向前几步。
尉迟方愣了一下，回答她：“勋卫府并不管辖刑狱，若有冤情，不妨去寻大理寺......”
“此案无人可判，只有上天能管。”女子打断他的话，抬起头来，尉迟方正对上她那带着三分讥诮七分怨毒的双眸，这才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杀意。
“你......”尉迟方刚一开口，只觉得右后肩处一阵剧痛，与此同时那白衣女子从袖中掏出一柄短刀，直直朝他胸口刺来，关键时刻，尉迟抬手格挡，同时翻身下马，那刀在他右臂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你们究竟是谁，为何要找我寻仇？”尉迟方用右手拔出佩刀，瞪着不远处拿着短刀的神秘刺客。他虽受伤，却仍旧是一位铮铮的大唐武官，虽有些狼狈，也未有怯惧之状。
一击未中，那女子却没有再次击杀之意，冷哼一声，就转头离开。只有那不知躲在何处的弓箭手低低说道：“要怪，就只能怪你是鼎鼎大名的尉迟方了。”
“你们......”尉迟方还想再问，却忽然感觉到四肢无力，紧攥着的长刀也“哐当”落地，他暗道不妙，踉跄几步靠在墙边，右手臂上不寻常的酸麻感渐渐向上蔓延，全身无力感更甚。方才压抑着的恐惧渐渐浮上心头，他深吸几口气，脑海里首先冒出的是那酒店主人的高超医术。
离随意楼已经不远了，可他别说前去，就连大声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勉力起身，走到自己的马旁，用带血的手抓住缰绳，对那匹跟了自己许多年的马儿说了几句，然后奋力举起刀鞘打在它身上，它嘶鸣一声，向前方跑去，完全脱力的尉迟方这才瘫坐在墙边，看着它奔跑的方向，舒一口气。
不管是什么毒，如果是他，一定会有办法。
好人总会有好运护佑，在酒楼老板发现马和缰绳上的端倪而火急火燎地赶来之前，尉迟方就被另一位与随意楼有渊源的家伙发现了。
“尉...迟？尉迟大人？！”
来者正是那一刻也坐不住，在随意楼附近一边喝酒一边游荡的胡青洋，他揉了揉自己眼睛，走上前来，确定了墙边的人就是那位本该来赴约的武官。血腥味杂着冬日料峭的寒气冲入鼻子，半醉侠客原本惺忪的双眼刹那见清明起来。
“尉迟大人，尉迟......你这是怎么了？”胡青洋一边高声唤着几乎陷入昏迷的尉迟方，一边就着月光检查对方的伤势，两处伤口皆不致命，不过他嘴唇边缘已现青紫，定是中毒了。
“妖...道...你来了。”还有些残存意识的尉迟方抓住他的袖子，“有人...设伏。”
又将我认错了？胡青洋心里一紧：难道说，他已经到了分辨不清颜色和声音的境地了吗？意识到事态严重的侠客小心翼翼地将对方背起：“尉迟大...啊，尉迟，你别睡，再累也别睡，我胡...我李淳风一定会救你的，别睡，我们这就去随意楼，喂，打起精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见没有？！”
胡青洋嘴里说着，脚下也丝毫不敢迟缓，耳边风声喧闹，只隐约听得到背上的人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就感觉到他终是不支，垂下了脑袋。
“尉迟？尉迟！！！”
天刚蒙蒙亮，酒肆主人才从客房中出来。
随意楼的客房里，已经被炭火烘的温暖舒适，尉迟方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眼紧闭，呼吸平缓，若不是他苍白的脸色和嘴唇边缘的青紫太醒目，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是那位劳累的武官陷入了沉睡而已。一旁的桌子上散乱的放着几个药瓶，还未收起的针袋和几片沾着血的纱布。
“怎么样了？”守在大堂里的胡大侠见酒店老板走了出来，低声问道。
“两处伤口并无大碍，已经包扎好了。”李淳风颓然坐下，一手支在桌上，托着额头，“可是他中的毒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毒，不知道要用什么药，一味药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要怎么解毒。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尉迟他......他......”
酒店主人表现出的绝望和痛苦把黄发侠客吓着了，他赶忙道：“别急别急，冷静下来，我们还有时间，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会有办法......”李淳风喃喃两句，原本有些游离的眼神又明亮起来，“对了，你说过的，他在昏迷前和你说了几句话，是什么话？！”
“他说......刺客有两个，一个是年轻女子，在路上叫他名字让他停下，暗处还有个弓箭手，是个男人。”胡青洋努力回想，“他手臂就是那女子划伤的，说是找他寻仇。——这位尉迟校尉，可是有什么仇家吗？”
酒楼主人皱眉思索，一时也没有头绪，尉迟方虽然是勋卫府六品校尉，却并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曾因军令而杀人，他性情耿直心地善良，会是谁来寻仇呢？仔细回想昨夜的情景，李淳风心里有了一个设想。
“摇光，摇......”酒肆主人习惯性将目光投向柜台，却不见小掌柜的身影。
“他跟在你身后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刚睡着，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就让我来吧。”胡青洋道。
李淳风一愣，却没有拒绝：“那就拜托胡大侠去勋卫府跑一趟了，需要将此事告诉他们，还要告诉他们加强防范，刺客很有可能是冲着勋卫府去的。”
“好嘞，”胡青洋抬腿欲走，又生生拧回了身子，“可空口无凭，他们凭什么听我的？”
“勋卫府中有一位于怀大人，他与我们相熟，你带话给他即可，再说，你若是站在了他面前，和他说你与我没有关联，只怕他还不信呢。”
“那就行，对了，尉迟校尉的家人呢？”
“这个不用担心，勋卫府自然会派人告知。”李淳风顿了顿，“胡大侠，这一次，我恐怕无法分身去调查你好友失踪一事了。”
“我明白，”胡青洋只是笑笑，从怀里掏出一管烟花弹，放在桌上，“我帮你带完话后，就不回这里了，你说过的，开酒楼的人，坊间大事小事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你这里很好，不过听不到江湖的风声，我要去长安江湖人的酒馆里去探听消息了。若有急事找我，就到街上把这烟花给放了。”他转身出门，不忘回头看看这酒楼主人：“要是有江湖的解毒圣手在长安，我就去请他过来。”
“多谢。”这两字出自李淳风之口，虽声音不大，在黄发侠客听来却是掷地有声，那样认真郑重的表情也让他又有些手足无措。
“哈，说什么谢啊，这个，请我喝酒就好了嘛。”他抓抓自己本就蓬乱的黄头发，“那，我走了哈。”
那侠客离开后，李淳风三步并作两步蹿上了阁楼，把那些自己还没读完，或是有些遗忘的医学经卷全部翻了出来，本想就地坐下研读，却又想起了些什么，将它们垒成一堆，费了不少力气搬下楼来，放在了客房里。小掌柜还在睡梦中，平日里被他照顾的先生悄悄给他盖上一条毡毯。走到大厅，酒店老板轻轻地将酒楼大门关上，又回到客房，在好友的床榻边席地而坐，展开了书卷。
今日的天气甚好，天高日暖，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入随意楼，空气中细小的浮尘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如此慵懒舒适的场景，酒肆主人却无暇领略。
今日的随意楼，不做生意。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