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花深》齐情

6、为谁入长路远道，不见秋凉

　　青止盘腿坐在床上，靠床沿看着趴在自己床边睡容安稳，腰配长剑的少年，轻叹口气。起了身悄声下了地。衣袖却倏而被握住，就见那少年抬起清白的脸庞，乌黑的眸子睡意惺忪，用着清细的声音的向她喊了一声：“姐姐，你醒了。”

　　看着那双黑中透着英气的眼睛，青止笑得宠溺，直待他清醒了九分才道：“柘城，君子之道，不进女儿房门可还记得？”说罢便将柘城拉到床上坐着：“于我离开昧谷有三年，你倒是消瘦了许多。”顿了顿又道：“如何来了这容桑仙域，我师父竟让你进来了？”

　　“知道姐姐在哪里，何人拦得住柘城？”赫连柘城一脸傲气的看着青止，眼又瞥到她身边，伸手将相望剑拿过，反复看道：“姐姐这剑是上品，不如送我？”

　　“拿来。”青止笑道：“你修炼剑法怠慢，爹为罚你才将那鸿绝剑收了回去；你若有半分长进，爹自会将剑还于你。觊觎我这柄剑，可不行。”说罢，回身拿着衣物道：“桌上有你爱吃的糕点，端出去等我。”

　　“是。”赫连柘城将相望剑轻放下，帮她将水打了来，才一脸笑意的闭上了门。

　　青止摇头轻笑，柘城此番，定又是违背了爹的意思，自顾自的来见了自己。虽然柘城是男儿，倒也机敏灵动，但实在顽性难消，不肯静心修行，难以挑这昧谷少尊主之位，便是自己百般不愿，这少尊主之位最后也落得了自己头上。

　　待洗漱完，青止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看着赫连柘城道：“你何时来了这容桑仙域。”

　　“早你醒时半个时辰前我便来了，姐姐还在睡觉，我就没叫姐姐。”看着青止挑眉的眼神，赫连柘城想起什么一般笑着拉她坐下：“姐姐又多虑了不是？此番是爹的允许，我还要与爹一同回昧谷呢。”

　　“来了是为何事？”青止看着他将欲开口，一抬手停在他面前：“打住，我甚是不信你是想念我才来的容桑仙域。”

　　“还是瞒不过姐姐。”赫连柘城看着她笑了半响：“姐姐三年前兀自离开昧谷，可是重华哥哥替你收拾了那一众老头子，你为什么不嫁给重华。”

　　青止沏了一壶茶，慢条斯理的看他：“听说南瞑王最宠爱的小女儿相中了你，半年前商榷此事，你听信半夜里就离了昧谷，倒是逍遥快活去了？”顿了顿又道：“你对那小姑娘没什么意思，我与重华二人也是如此。”

　　“这如何能一样。”赫连柘城挑眉拍着桌几看她：“重华对你情深意重，姐姐倒好，断断续续躲了重华哥哥几千年。”说罢不满道：“若不是重华明说已死了心意，你何能看他一眼？”自小至今，他亲眼看到重华对姐姐多好，又有多想姐姐。

　　“你小于我几百年，有些事如何能知。”青止笑看他。

　　“又是那个到现在都寻不到的疯姑娘？”赫连柘城嗤笑：“姐，你还真信了那个疯姑娘的话？”是左葛使曾与他提及，是他未出生的时候，听闻有一惊鸿之貌的女子曾留宿昧谷，不知为何却认定了姐姐与重华天定无缘，强守只会横生祸事。

　　“不是，是没有情谊，如何能解？”青止摇头道，看着他倒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

　　“师父，重华，你们二人做什么呢。”瞥见门口站着对峙的两个身影，青止将案几上一只毛笔甩了过去，生生分开了二人。

　　“重华哥哥。”赫连柘城一脸笑意的起身提剑过去，被重华一把揪过：“与尊主打过招呼了？”

　　“我都这么大了，做事总要稳重些了不是。”赫连柘城挑眉道：“重华这么早便来看望姐姐？”

　　常轩兀自坐在青止身边道：“要不是赫连尊上提前与我说了，他如何进的我这殿内。”

　　“梨梨如何还不来，又和冀华然吵架了？”他们二人若是几天不争论上一番，就觉得这平日里少点乐趣一般：“也好，我们先吃些昨日做的糕点，给他们留了。”

　　赫连柘城站在重华身边，半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自小最崇敬之人，便是重华。抬头对着重华道：“重华，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姐姐成亲。”

　　“…”常轩将手上长情剑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淡淡道：“我这殿内忌讲男女之事，有事，出去说。”说完看着赫连柘城道：“这做弟弟的，也要先向着自己的姐姐不是。”

　　赫连柘城却是抱臂轻笑看着常轩：“我姐姐只能嫁给重华哥哥。别人，半分觊觎不得。”

　　重华摸摸他的发顶，将怀中袋里青梅放在青止面前淡笑道：“容桑仙域难有这东西。”

　　“又是出了远门？”青止一脸笑意的抱起面前的纸袋，是她最爱吃的杨家青梅，便是这万古世界，真能入她眼里的，当属人间这杨家青梅道：“知道你也爱吃这青梅做的糕点，下午来取。”

　　“好。”重华低笑一声，转而看着柘城：“尊上有事与你说，跟我走一趟。”

　　常轩兀自抱着胳膊看着目送二人离开殿内的青止，淡笑道：“怎么，有他吃的，没有你师父吃的？”

　　“师父若是再如此阴阳怪气，那还真是没有了。”青止笑意盈盈看他，回身将身侧囊袋拿出，递到他面前：“几日前便该给师父，如今也不晚。”

　　“何物。”常轩凑到她身前看着。

　　“不过是金丝剑穗。”青止向后退了半分才道：“人间总爱如此装饰剑身，想着便给师父做了一个。怎么，不要？”

　　“做工倒是粗糙。”常轩手疾眼快的从她手中拿走才说道：“罢了，徒儿的心意，为师便收下。”

　　“...”青止笑得摇头三分，这剑穗明明做工精细，怎么总爱睁着眼说些假话。

　　吃过早点，二人一边瞥着刚刚才到，坐在一旁的顾梨和冀华然，一边调笑道：“吵完了？”

　　“梨梨。”冀华然极带讨好的神色看着她，拽着她衣袖，狭长的丹凤眼笑出了妩媚。

　　“去！”顾梨拍了他一下，转头兴致略高的看着青止道：“青止，你可知这几天容桑仙域仙域会进行修仙者的选拔考核？”

　　“选拔考核？”她听闻过，只是与自己没有什么干系，便也从未关心。

　　“嗯。”顾梨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我以往在九川时，就听闻过，一直想着要观赏观赏。”

　　“修仙者的选拔考核，是考核各地修仙者的资质，以此选拔出来的修仙者，重新归入上十三仙门下。”一旁的常轩道。

　　青止却是看着他：“重新是何意。”

　　“来进行修仙者考核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师门大多是从上十三仙门下走出去的，自创门派收徒。为了让门下弟子能得到更好的修炼，一般都会推荐门下优秀弟子来容桑仙域仙域进行修仙者考核。毕竟十一上仙都在此地，若被选中了成为上仙门下的直系弟子，以后的修为可不是小觑的。”冀华然解释道。

　　“那上仙不就要累死了，带那么多弟子。”顾梨撇嘴。

　　“娘子此言差矣，”冀华然看着她：“便是如我师父，前前后后也不过收了十三个徒弟，其中一个背叛师门，一个过渡给明祉上仙，还有几个师兄弟已出师门游荡外界。上仙便是过上他几百年，才不一定能看得上一个有资质之人。况且，修仙者修成仙人就不用再要师父教导，自行修炼就可以。再说了…”冀华然得意的笑了笑，虎牙微露：“像我也是可以收徒的。”

　　“不是我看不起你，”顾梨笑着摸摸他的脸颊：“既然别人师父原本可能就是仙人，既然没被上仙选中，何必再拜别人为师。”

　　青止端着茶摇头道：“不一样。”

　　“青止说的不错。”冀华然点头道：“虽然一般在外自创门派的都是仙人，论资历与辈份自然不会比我差到哪里，但是容桑仙域对于修仙者是修炼圣地，人间自然不能与容桑仙域相提。他们也是自愿择仙人为师以求留下，反正修成仙人后他们可以再回门派。”

　　“而且天帝擢仙人以进天界，亦要经过容桑仙域。”青止笑道。

　　“梨梨，我可一个都没收。”冀华然凑上前笑的明亮，弟子哪有娘子重要。

　　“好，”顾梨眼睛一弯：“今年是个好时候，你就给我收回一个来。”于她心中，自己道行已久，若是论起来比冀华然的同门师兄还要年长几个年岁，所以最宠这些小娃娃。

　　“啊……”冀华然长叹一声，弟子会占用他和娘子相处的时间的。转眼间看着顾梨笑意看他，收了一记眼刀，才笑道：“遵命。”

　　“师父，你真不收了。”青止想起什么笑道。

　　“你不喜，我便不收。”常轩看她眼，知她意。顿了顿又道：“何况，你一个我就操心不过来，没甚么功夫操心别人。”

　　冀华然和顾梨相互一对眼后，顾梨笑看悠然喝茶的青止不作声；冀华然上前细看面不改色的常轩，这话听着怎么，怎么这么……

　　“师兄，你有奸情啊。”

　　三起日升，三过日落。

　　“下来。”常轩看着翘腿躺在宽矮墙壁上的青止，他回了殿内四处寻不得人，寻了半日才知她在此处。

　　“师父怎么今日便回来了。”青止侧身撑着头看他，一身清白男儿衣，头发高绾，玉环紧箍。说了要有二日，这不过一日，便回了容桑仙域。顿了顿又道：“师父...这是干什么。”

　　便见常轩离开了原地，将不到二里外的石凳搬起，不顾上面尘土，托着回身走了过来。将石凳重重放在青止下方，才拍拍衣袖面不改色的抬脚站了上去，趴在墙壁上笑道：“如此看你，近一些。”

　　青止看着面前露出臂膀的俊朗男子，终是笑出了声：“此等景象，应当要他人看看才是。”这鼎鼎有名的常轩上仙，也是一个如此稚气之人。

　　“笑？”常轩看她笑得前仰后合，却生怕她掉落下去，用手护着她身后：“青止。”

　　“如何？”青止看着他低下来的头。

　　常轩低头间，有花叶正落：“这一日，我想我的徒儿了。”

　　来时不过两袖清空，去时已红线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