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花深》齐情

7、佳人抖落白霜清烟，妍妍遮华

　　今日是选拔考核的第一天，修仙者选拔考核分三日举行，三日皆有十一上仙及其门下弟子坐镇，挑选资质俱佳者归入门下。

　　“青止，人好多啊。”顾梨目力所极，皆是修仙者。

　　“那是自然，很多后两天参加考核的人也想来一睹为快，好为自己择师，也好结识他人。”冀华然不断拉着顾梨手心，生怕哪里又有俊俏小生被她看上。

　　“青止，你真不陪我过去？”常轩看着她，他倒是极想青止能够跟他在一起的。

　　“不了。”青止笑道：“我是容桑仙域未记名在册的弟子，突然现身，兴许会扰了考核。”更何况，她只是一打眼便看得出来，上十一仙及其门下弟子定是在那坐着又不能随处走动，时间一长她可受不了。

　　“也好，那你跟顾梨在黄中场地看，莫要乱跑，省的我找不到你。”常轩眼带笑意的叮嘱道，话语间带了些别样意味，抬手带着总拉着顾梨不放手的冀华然御风而起，直入玄上场地。

　　“可看清楚了？”顾梨见常轩离去后，才揽着她道，看她点头后又笑得风情万种一般：“如何想的。”

　　“我已讲了我想讲的，他听得明白。”青止也不直话回她，只是侧头笑道：“便等着吧。你教我的，这姻缘之事，可急不得。”

　　“你怎么就有这般古怪性子。”顾梨打趣道，揽着她躲过了身边人无意间的碰撞：“万事想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青止瞥眼看她，意味深长的笑道：“是吗，那你拖了冀华然那么久，是何意？”

　　“重华就是太温性了。”顾梨挡过她的话，有些事，她须过些时日再与青止细细说来：“你以往躲着重华的那些时，可知重华四处寻你？”在她心里，其实还是偏爱重华对青止的心意的；是他知与青止不能强求，便硬生生忍了心意，才换得她回身。青止知后来的百年里重华真的再也不寻自己，才回了昧谷；却不知那百年里重华为换她出现，终是忍了相思。

　　“好好看，开始了。”青止带着顾梨在黄中场地看着面前深有三十余米，宽有三十余米的纯白琉璃台，淡笑，这琉璃台周身布满仙气之障，琉璃台周身，是深不可测的深渊。不过半刻，往上看时就已看到玄上场地十一上仙皆到齐，其门下弟子环绕一方。

　　“原来上仙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老。”顾梨笑道，她本以为上仙大多都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没想到外貌与常荃上仙差不了几分。

　　“自然。”重华不知何时从身后走来，站在青止身边：“修成上仙需天赋异禀而后天条件苛刻，真正能修成上仙的人，基本在寿龄达到五万年以前就足够修成。常轩算是特例，万年便进阶上仙。仙人都能维持容貌，上仙自然不会以苍老之态示人。”

　　如此说来，常轩已做了二万三千多年上仙，青止掐指算一番，抬头看着坐于最中央之人问道：“那可是一禅上仙？”都说一禅上仙淡看世间，是万古最得道之人，便是天帝有什么解不开的问题亦要请教于他，应是那个白发苍苍却舒淡的老者无误。

　　“是。”重华拿出特意带来的蜜饯，剥开油纸，递了过去。灿黄的蜜饯看得青止直直摇头：“乙阁出品，梨梨，咱们可有口福了。”说着拿起一个递到顾梨嘴边，自己边吃边笑着点头：“还是重华你知我意。”引得重华微笑出声，不经意间给她擦去脸上的蜜渣。

　　顾梨看一眼重华，摇头将蜜饯递进嘴中，重华和青止是以前自己极看好、极般配的，奈何才子有意，佳人无情。重华为要青止安心，虽仍待在她身边，但行事处处谨慎。

　　听见旁边的欢呼雀跃之声，青止才意识到第一场已经比完，两人皆站在琉璃台上等待结果。重华看着场地中那一袭朱衣男子，说道：“看来结果很明显。”青止和顾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七块木牌从玄上场地落下，稳稳的停在朱衣男子面前，全场顿时一阵唏嘘静默，交头接耳。看着青止略有不解的目光，重华解释道：“仙人选择修仙者，皆是选中了谁就将牌子停在其面前，牌上带有仙人的仙阶和名字。修仙者拿起哪块牌子，就代表选择了拜入谁人门下。”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为了表示尊重，一般上仙弟子都会先看自家师父的意思，如果自家师父没有看中自己看中的修仙者，他们才会扔牌子。这个人很不简单，七块牌子有四块是上仙的，就连唯一的女上仙九宸上仙都扔了牌子。”

　　“女上仙修之不易。”青止点头道。

　　“嗯。”重华示意她们看向玄上场地：“从南向北，依次坐着的是常荃上仙，长祺上仙，明祉上仙，一禅上仙，云曱上仙，甲子上仙，九宸上仙，白坴上仙，常轩，青阳上仙和沈泽上仙。”

　　“能被这么多上仙看中可真是福事。”顾梨看着男子笑道，是个俊俏男子。

　　却见朱衣男子只是看了几眼眼前的牌子，却不曾去拿取，便似是要离场。云曱有些坐不住，在他眼里，此人绝是难得一见的修仙之人，如何肯如此放他走，发了话：“难道你中意的师门不在这牌子里？你大可说出你中意的师门。”朱衣男子摇了摇头，淡笑道：“此生只拜一人为师，我不过是奉师命来凑个热闹。”然后拜了一拜，翩然而下，引得全场哗然。皆是或羡慕或嘲讽之声，无非“不知好歹”“狂妄自大”云云。

　　顾梨也有些可惜：“多好的机会。”

　　“于他也不一定，他并不愿意脱离旧师门。”青止看着男子的背影淡然而笑：“倒是有不卑不亢，儒雅端庄之态。”也许这男子将来要有大作为，不一定要留在容桑仙域才可。

　　“倒是。”顾梨点了点头。

　　紧接的几场，都再无天资卓绝者，倒是顾梨看上了一个小姑娘，扎着俩个小髻，胖乎乎的，眼睛很水灵。她此人信极了眼缘，急得顾梨拼命给冀华然打手势，要他一定要收了这个小姑娘。不出顾梨所料，小姑娘因资质平平，除冀华然外无人扔牌，最后拜在了冀华然门下。

　　青止看着小姑娘拿着牌子欢天喜地的下去，颇为可爱，笑道：“梨梨，兴许你此次要了个宝贝。”

　　“我向来信这眼缘。”顾梨笑得放肆：“是个人间的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虽然天资平平，我倒觉得她又可爱又努力，很对我的味。”

　　接下来上场的是一男一女，刚一上场，青止便被女子的身姿吸引看去。女子一袭粉缎长衣，额眉之间紧紧攒起，虽然身形瘦弱，眼神却很凛冽，不怒自威。直到考核开始，她也身形不动，静待对方直冲而来，右手反手划圈抵挡男子拳力，左手出剑迅速背转直劈男子肋骨处。男子大惊，急急闪开，仍被女子剑气击中，侧飞出去。看得出来，这一剑出手力道十分重。

　　女子眼神略带淡意的看向地上的男子，出口道：“上场前我已与你说过，我不喜与伤人，你自可认输。”就见那男子携剑怒而起，用尽全力直向女子而来。

　　青止淡笑看着女子，女子修仙者本就不多，能凭一招抵拳又伤到对方，实属难得。

　　“是华云门下弟子，若这便是华云门引荐之人，便真如世间所言，华云气数无几了。”重华看着这男子的招式道。

　　青止点头：“华云门为保一方不受魔界相扰，几年里损伤深重；又因了门内叛变突然，实在是横祸。能肩负华云一门振兴之事来到容桑仙域，难为此人了。”

　　终是那女子胜了，男子虽溃败，却难掩身上不屈之姿。兴许也有门下认出了这是华云门之人，陆续有木牌落在男子身前。

　　待到木牌缓缓而下，女子之看了一眼身前的牌子，便对着玄上场地扬声道：“我想拜入常轩上仙门下，却并不是这些。”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虽说未有中意仙人选中自己可以提出请求，但这样果断开口还是免不了会得罪一些人。

　　青止站在黄中场听闻此话，抿嘴笑笑。顾梨与她轻言道：“怎么想。”

　　“…却是资质出众，当是有要拜入上仙门下的实力。”青止看她一眼，笑道：“只是可另拜他门。”重华闻言微看着她，眉头略皱。

　　“青止何在？”须臾有人叫她。

　　“...”青止应声看去，只见常轩众人皆看向自己，自己只好叹口气站了出来。便是不想也知道，常轩要拿她推脱此女子。

　　“青止，跟我过来。”顷刻间常轩转身而下，直落黄中场地，将青止搂过再度返回玄上场地。刚微站稳，青止便皮笑肉不笑的打掉放在她腰边的手，笑看他：“还请师父注意自己的言行。”

　　顾梨看着身边的重华，叹气道：“我曾与你说过，无论你守与不守，她都难中意于你。”

　　“无妨。”重华淡淡道，只是看着玄上场地那惊鸿女子。

　　“你看到了，我有弟子。”常轩笑看着女子：“选择你的上仙皆是不俗之辈，若论资历，我不适合做你的师父。”本来他就是想走个过场，没打算收弟子，弟子只有一个便好。

　　“若是如此，我希望您的弟子能和我一斗，决一次胜负。看我到底有没有资格进入您的门下。这样才公平，不是吗。”白清妍有些冷意的看着青止，她本是甲子上仙门下大弟子的闭门徒儿，在容桑仙域修炼过一段时间，后才随师父回门派修炼。早日便对常轩上仙一心仰慕，希望能拜入门下，才会在这次的修仙考核回这容桑仙域。平日里这样努力，就是希望常轩上仙能在考核之日中意于她，收她为弟子。谁知道他不仅没有选自己，还当众回绝了她的请求。便是她本心淡然，也仍有高傲之气。

　　“那可不行，”常轩摇头，他家弟子他都不舍得动根手指头，哪轮得着外人碰。青止用胳膊肘轻倒了他一下，轻笑看他：“师父，我可没要你替我做决定。”说罢转头淡然扬声道：“清妍姑娘不要介意，我陪你比一场就是了。”接着看着拽着她的常轩，附耳轻言：“我若是不应，岂不是落人口实，显得你没有上仙气度。这么多人看着，就是你想丢脸，我还不想。”顿了顿又道：“再说了，这姑娘资质不凡，你不想要别人还想要。我有分寸。”说完飞身入下场地琉璃台上，寻着顾梨和重华笑去。

　　“清妍姑娘，我非凡人，自有一万三千年的修行。公平起见，我封闭我的道行，也不会用我界的招数，同样不用修仙者之外的仙法，你看如何？”青止知道修仙者尚且为凡人，不入仙列，除御风，数势，武斗，以及低级仙法外，其余仙法尚且无法驾驭。说着便左手一转，强行封了道行。

　　白清妍听闻此话显得有些诧异，看向她的眸光深了深，开口：“好，不过我绝不会手下留情。”说完左手负剑，身边渗起点点灵力。

　　青止看着她，边暗暗想去，边右手结势，瞬移向前。

　　白清妍似能看清她的态式，出剑格挡，青止以指代剑，左手小臂压开她拿剑的手腕，强使剑锋朝下，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直刺向她喉咙。白清妍大惊，瞬间后仰躲过一指，借势起身脚向前踢，青止改指为掌，一掌背向右阻拦她的腿力，瞬间从腿底闪出，右手拿捏住白清妍的小腿，白清妍灵力灌注右腿，震开青止一个翻身向后退去。

　　不等白清妍站定，青止御风腾空而起直冲她去，左手结气，气至小臂。白清妍不甘示弱，举剑刺去，正当青止想要以左手挡开，却见白清妍身形一换，便跳至她背后，反手一剑向腰间刺去，青止顿了半分未动，眼眸微闭间堪堪躲开，却结结实实背后挨了她一掌，向下坠去。

　　见此机会，白清妍灵气灌掌，想一掌便定胜负。青止淡然一笑，清妍姑娘，你太着急了。突然转身以手握住白清妍的小臂，左手一掌猛击她胸口，右手趁势将她扔了出去，直接摔向地面。

　　青止原地站定，擦掉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看着从地上起身的白清妍，问道：“我觉得，不必比试了。”她为尽早结束，想来想去还是用计挨她一掌。只是此种事情有一不能有二，不然等会重华定要强拉她上去。

　　“……”白清妍看着她，抹去嘴角的血，胸口隐隐作疼，漠然了很一阵子，刚要举手示意认输，却突觉自己举不起手，就看着青止对她摇摇头，笑道：“你我既然都站着，自然是平手，没有输赢。”

　　“师父，你亏了。”青止抬头看着玄上场地之人。

　　看着白清妍望向自己的眼光，她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走到她面前掏出口袋里的油纸，打开：“乙阁的蜜饯，还剩下几个，送你吃了。你资质不凡，是我师父事出有因，莫见怪。”白清妍看着蜜饯，迟迟没伸手。青止笑笑就硬放到了她手里。

　　“谢谢。”白清妍看着她，她知道刚刚青止有意把自己扔开，是为了减小拍在她胸口那一掌的冲击。

　　“这有什么可道谢的。本来你我比试便不公平，我都修行一万多年了。”青止笑道，解了道行，硬压下破喉而出的逆血。

　　正要转身回去，就见重华脸色若清霜般的站在自己身边，带着她便御风回到黄中场地，刚站定便是重华少有的压着怒气：“谁准你擅自封了自己道行。封道行对你自己身体伤害极大你是不是不知道。那一掌能避开，你为什么不避。”顾梨挑了挑眉，自知这个时候一定要离开二人。青止一脸笑意讨好的看他，轻拽着他衣袖：“身为昧谷战将，如何耐不住性子？你思量一番，我总不好用一万多年的道行去对付她吧，这也太欺负人了。再说了，我不挨那一掌，怎么骗她冲下来啊。”重华却不管，脸上无半分温意，只是厉声道：“下次这种事有多远你便躲多远，你不是小时，该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许如此。”

　　青止只能叹气笑着：“下次，一定不敢如此。”

　　另一边，由于刚刚的一斗，白清妍更加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最后拜入明祉上仙大弟子门下。
　　常轩却是淡然着对众仙人点点头：“先告辞。”说完便离开了玄上场地。四师弟姜明偏头看向冀华然：“常轩干嘛去了。”

　　“他啊。”冀华然狡黠地笑了笑：“追心上人去了。”

　　重华看一眼转而出现在身边的常轩，眼里带不耐之意，不动声色的把青止往自己身边掩去。

　　常轩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青止身边，眉头紧攒。站了一会儿青止就笑着看他，打趣道：“至于么，不就认了个平手，师父还非得让人个姑娘认输不成。”

　　“气我认了个难听师父话的弟子。”他恼她自封道行，在一开始要比试的时候自己便应拦下来。

　　青止挑眉，笑得弯腰：“那便别认了，换个？”

　　“那还是算了，我自愿受这气。”常轩笑着看她，终是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