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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物易寻,情易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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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安趁着月色将密信写于纸条上,吹一声哨音,将其绑在了前来的青隼腿上。
“去。”
看着远去的青隼,右安沉了眼色。不知道将军看到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昉明之山...”
他只记得,哥哥与衡戚将将军救回赭国时,满身都是将军怎么流也流不完的血,和一双鲜血汩汩、空洞无望的眼睛。
昉明......
傅章紧紧攥着手中右安传回的密信,捂着右眼,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七年前
“你真是有意思,寻常女子可没你这般能耐。”傅章咧着嘴看着面前为她包扎的女子。真是太险了,若不是她在他坠崖时拽了他一把,拼了命拉着昏迷的他上来,他兴许就真的没命了。
“寻常少帅也没你这般能耐,自己引开数十只魔物。”女子脸色漠然,不紧不慢的上着药:“若不是我恰巧在此,你今日就不是赭国少帅了。”
“呵,就这点伤,嘶——”还欲说的话被硬生生的堵在了喉咙,傅章皱眉:“你轻点!”
钟佴抬头看着他,淡笑道:“怎么,这点伤还怕疼。”
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儿上...傅章咬咬牙道:“我说,这么慢还是别包扎了。待会儿魔物再回来,我可没工夫护你周全。”
“少帅放心好了,魔物不会再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傅章看着她的发顶。
“信不信由你。”钟佴打了最后一个结:“你就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撞了头,才昏迷了一会儿,这皮外伤倒是没见着几处。”说完,收拾了药包,站了起来,踢了踢他:“怎么,还须我拉你起来不成”
“医者仁心你可知道。”傅章切齿低声。
“少帅此时还用不到我这行医的扶你。”钟佴待看他拿剑站起,才道:“这里实在是血腥,我们快些走。”周围尽是傅章与魔物厮杀留下的血迹与尸体,着实让她不舒服。
傅章清澈的哨音响起,片刻枣色骏马从远处狂奔而来。
“辛苦你。,”傅章纵身上马,扯住缰绳:“上来。”他看着挎着药包的钟佴,头一偏,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拉上马背身前,顺势拦住她的腰间,鲜红的战袍被风吹的烈烈作响。
“抓好,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傅章轻喝一声,似是不满钟佴想要把他的手拿开的动作。右手一抖缰绳,策马掉头奔去。
却感到一双温润纤细的手,覆上了他放在她腰间的手。
他想,大概就是那刻起,镇国将军傅章,再也回不了头。
昉明山
“我说,这昉明山也着实荒凉了些。”赫连柘城走在小路中,一边拨开树枝一边碎碎念。本以为关有神器的地方,总会是些仙境之地。如此看来,便是这山,他也没觉得有多大的法力凝聚于此。
“神器之地,皆是蛮荒、深险之地,即便是昉明,也不能大意。”常轩只是看着不言语的青止,答道。
“你们究竟要找些什么东西。”右安抱剑跟在身后,不解道。
“你和你家将军还是不知道的好。”青止也不回头的笑道。
“已经够深了,我们不必再往前走了。”说着常轩便让他们停了下来,看一眼稍远的顶崖:“青止,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事情,你此时都莫问。”
“知道了。”青止微沉了眼眸点头道。
见她应了,常轩才一挥袖,设了三重结界:“青止,割破你的右手食指,覆在地上。用你的白鬼禁力浸入中指的血里,探及任何可能与你有回应的方位。记住,凝神静气,绝对不能被任何事情扰乱你自己,否则,有可能被反噬。”
“...”青止咬破手指,微痛传来,半跪着将手指压在地上。左手中指食指并合触及额间眉心处,催动白鬼之力,看不见的波动一层一层的从青止身上向远处散开。
额间汗滴从上向下不断落入泥土中,不知为何,平日里使的顺手的白鬼之力,合入经脉中,竟一下子被抽出半成一般。
“没有,什么都没有。”青止闭眼细细感应着四周,才惊诧发现,整个昉明山,此刻竟然寂静的连一丝风都不曾有。
“青止,”常轩见她面色略显异色,刚想打断她,就被她挡了一把。
“不在昉明山。”感应慢慢清晰,青止加大了白鬼之力的释放,额眉间的青花竟莫名亮了一瞬,未被任何人察觉到:“这个方向...”青止收了力,缓缓睁开了眼睛:“那里。”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常轩皱了皱眉:“泽国城内?”
此刻,泽国宫中
“嗯?”钟佴端着茶的手顿了顿,站起身来走至门外,向昉明山的方向看去。
是谁来了。
“呵,你也感受到了?”一身紫袍的老年男子在宫殿深处勾起嘴角:“这天下,总算等来了幸事。”这泽国的国师之位,他乾元长老早就坐腻了!
“昉明山没有一点感应,反而是泽国城内出现了波动...”常轩看着泽国城内淡淡道。
“嗯。”青止应道。
“有些蹊跷。”短短几月,耳我难以离开昉明山的禁锢。此时绝无人能够在取走耳我而不被众界所知。更何况,封印除了淼命定之人,是断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能够强行打开。
“看来耳我不在昉明。”
青止听闻皱眉道:“泽国。”
“城中。”常轩解了结界,眯着眼思索了一会儿:“我们回去。”
“哎我说,”右安皱眉,这怎么刚来不一会儿就要走了,神神叨叨的。
“你说什么啊,快跟着。”赫连柘城回身勾了勾手:“怎么磨磨唧唧的呢。”右安哼了一声,抱着胳膊追了上去。
“我与神器有关?”并肩而行的青止侧脸看他,不等他回话又道:“你既然不想与我说,那便过些时日再说此事。”
“...”常轩淡笑道:“我觉得你问赫连尊上可能更有用。”
“等等!”常轩一把将她向后拦去,看着山坡下突然熙熙攘攘向他们这边走来的骑兵,眼眸微冷。
“都给我搜仔细了!国师有令,所有可疑者,一律拿下!”黑面将领对着身后的骑兵下令。
“是!”
“这明明是冲着我们来的吧。”赫连柘城问道,估计早就在这里守候了几多年头了。
“哼,这点小兵,让我去...”右安不屑的哼一声,刚欲上前,便被青止拦了下来:“你去,那我们岂不是回不了泽国了。”接着扬脸而笑:“柘城,御剑。”
“...他!?”赫连柘城瞪大眼睛看她。
“快一些,他们可就要寻来了。”说罢,青止自顾自的把着常轩的手须臾间腾空而起,不泛一丝风声,再抬眼看时,已是站立于长情剑上,御风而定。
“你们...”右安看愣了眼:“你们,莫非是修仙者。”
“真可惜,只有他一人是。”赫连柘城拔出右安腰间的剑:“我可没有这东西,先借你的了,不介意吧?”说完施法于剑上,待到剑长到足够两人站立时,对他伸手,“上来,抓好了。”待他站好了才腾空而起。
“哎,你觉没觉得刚刚有什么动静。”队中有士兵对着身旁人问道。
“准又是你多心了。”另一个士兵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真不知道这国师究竟要干什么,派我们驻扎这里这么多年,什么事也没有,今天又突然来搜山。真是。”
“说的也是。”
“我说你稳一点,别掉下去。”赫连柘城嫌弃的看着身后的右安。
“嘁,”这简直比最烈的骏马还难以驾驭。“你们果真不是修仙者?”
“天地那么大,仙、妖、鬼、魔、人,还有跳出命盘外的三界,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是修仙者。”青止笑道。
“自然是只有修仙者才像你们这般,妖魅魔怪,怎么能与人共存。”右安嗤笑道。
“...”这话,可不能让梨梨听到。青止笑着叹道。
“青止,待回到赭国,我们即刻出发。”常轩低头说道。
“走的这么急?”青止问道。
“泽国国师十之八九是魔界中人,我们已经被盯上了。”魔界已经有所动,不得不多加小心。
“好,”她点头:“对了,糖人。我差点给忘了。”
三人带着右安隐了身,降剑于休憩的客栈,打开房间窗户,进去。后院四人的马抬头看了看窗户,嘶鸣一声。
片刻,泽国城内
“姑娘,我们这儿的糖人,可好吃啦。”街边卖糖人的老婆婆见青止一行人牵马直冲她走来,颤颤微微的笑道,“你呀,想要什么花色,我还能给你现做呐。”
“感觉和赭国的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青止看着道。
“一看你们几位就不是本地人,这糖人,本就是从赭国传过来的。”老婆婆坐着笑道。
“传过来的?”
“可不是。我们泽国唯一的娘娘,是从赭国结亲来的。据说这糖人的手艺,还是从宫里传出来的。”老婆婆看着他们:“姑娘,这糖人,你还要不要?”
“要,当然要。”青止掏出铜钱:“那就请您,就按这个图案来一个。”她指着一旁卖花者手中抱着的盆花。
“哎,好。几位稍等。”说着取出细签,不慌不忙的做了起来。
“娘,糖人。”稚嫩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渊儿,咱不要。”布缕显粗旧的女子抱着几包刚刚抓好的药,拽着约莫七八岁的小孩。
“不,娘说的抓了药就给渊儿买糖人吃。”小孩子脾性上来,死犟着不走,看着刚刚递到青止手里的糖人。
“小先生,是不是想要姐姐手里的糖人。”青止想了一会儿,蹲下身子笑着看着他脏兮兮的脸蛋。
“嗯,”小男孩擦了一下嘴,点头。
“那你应该说什么呀。”青止歪头,替他整了整衣服。
“谢谢姐姐。”小男孩脆生生的答道。
“真乖。”用手帕包了棍签,青止将手里的糖人递到了他手里:“下次,不能让你娘这样为难,知道吗?”
“这...渊儿,还给姐姐!”中年女子看着小男孩,正色道。
“无妨,看婆婆年岁也大了,我这正想着多买一个。”青止站起身,对着妇人道。
“谢谢您了。”女子整了整布衫,拉着小男孩微弯了一下腰,微咳的转身离去。
“娘,给。”小男孩边走边举着糖人笑:“娘不是好久没吃糖了。”
“那是娘骗成儿的,走,我们回家给你煎药。”女子轻笑。
青止看着他们渐渐走远,回头:“婆婆,麻烦...”话音未落,便被常轩挡到了右侧。
“麻烦您来一串糖人,就刚刚图案的。”清朗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青止定了睛,看着这个三天两头出现的面具男子,身侧站着轻笑的绾铃:“又是你们。”
男子递过银钱,老婆婆看了他一眼,即便带着金色面具,她仍然未作诧异之色。这世道,活了这么久,什么事情都听过。
“我从未听过魔界会与仙者打交道。”常轩看着他淡声道。
“那你可是见了一个。”男子将做好的糖人抬着:“算是帮刚刚的女子付了钱。”
“不必。”青止开口,她并不想与这男子多做纠缠。自第一面起,她便知他狭长的眼中机关深算。
“...那好。”男子勾嘴一笑,手指覆了覆面具:“绾铃。”
“是。”绾铃应一声,看着赫连柘城柔媚一笑:“小弟弟,再见啦。”说罢跟着男子转身走去。
“...”青止略一打量男子背影,突然想开口说些什么。似乎在很久之前,她曾见过这样的背影,和男子右手间的凉玉戒指。
仿佛是,那时天地昏暗,血色汨溅。